第94頁
兩個人沉默地對視片刻,沈則鳴抬起被銬住的左手晃了一下,冷厲,又有點煩躁的,問他:“什么意思?” 他聲音嘶啞疲憊,是連續(xù)幾天浸泡在酒精里的成果,落在耳朵里卻給人一種即將服軟認命的錯覺。 祁景琛看著他,眼中情緒晦暗不明,緩緩邁步走來。 “想把你藏起來的意思?!?/br> 他走到沈則鳴面前,低下頭,托起沈則鳴受傷的左手。 沈則鳴沒動,冷眼望著祁景琛牽起他的手,指腹輕柔、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泛紅鈍痛的手背,再湊到嘴邊疼惜地輕吻一下,最后抬眼溫存地注視他,低聲道:“疼么?” 那模樣好似可愛的、妄圖討主人歡心的狗狗,沈則鳴的心臟旋即像被小刺扎到一般緊縮了一下。 他微微側(cè)身錯開視線,冷淡地把手從祁景琛掌心里掙脫,后退幾步,舉起上鎖的鐐銬,樣子很是寡情:“解開,我要回家。” 祁景琛眸色黢黑,眼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陰鷙,聲音卻還是溫柔的:“餓了么?我熬了粥?!?/br> “解鎖。”沈則鳴眉心緊鎖。 祁景琛置若罔聞,“是你喜歡的小米粥,要加糖么?” 沈則鳴徹底冷下來,“放我回家?!?/br> 當啷一聲,沈則鳴話音未落,整個人就被祁景琛猛力拖拽進懷里,灼熱的氣息噴灑在額間,他眼神犀利地把他看著,樣子有些駭人,聲音透著股不容置喙的專制:“這就是你家!” 沈則鳴瞳孔微縮,下意識屏住呼吸,男人身上淡淡的沉香緊緊包裹著他,一秒、兩秒,祁景琛終于把他放開,面色如常地揉了揉他的頭發(fā),轉(zhuǎn)身出去。 三分鐘后他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小米粥走進來,祁景琛把粥碗擱在床頭柜上,直起身兩只手握著沈則鳴的肩頭,掌下用力強迫他坐在床沿。 而后他蹲下身,端起一旁的粥碗,捏著瓷質(zhì)湯匙攪了攪,盛起一勺,吹了吹,送到沈則鳴嘴邊,沖他溫柔地笑。 沈則鳴掀起眼皮睨他一眼,神色漠然地轉(zhuǎn)開頭。 空氣瞬間冷卻,祁景琛卻沒有生氣,他眼睛盯著沈則鳴,不甚在意地捏著湯匙在熬得軟爛香甜的粥里慢慢攪動。 湯匙輕輕磕在碗沿上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片刻后頓了一下,他說:“不想要我喂么?” 沈則鳴閉上眼,藏在身后的手緊緊揪著身下的床單。 末了,祁景琛沉沉嘆了口氣,好似妥協(xié)了,不輕不重地將碗重新擱在床頭柜上,站起身,語氣溫和:“那就自己吃,你睡了一天,又喝了酒,不能不吃東西。” 腳步聲漸漸遠去,沈則鳴聽到祁景琛走到門口,似乎停頓了一秒,哄小孩似的,柔柔的:“乖?!?/br> 沈則鳴眼皮很輕地顫了下。 門闔上,他睜開眼,轉(zhuǎn)過身垂眸靜靜盯著床頭柜上的粥碗出神,大約兩分鐘后,他伸手拿起了湯匙。 同一時刻,書房里,密切關(guān)注監(jiān)控顯示屏的祁景琛緩緩勾起了唇角。 下午,祁景琛有事出門了,聽見關(guān)門聲后,沈則鳴從床上爬起來,循著腕骨上的鎖鏈,走到衣柜前,抬手推開了玻璃制的淡灰色推拉門。 衣柜內(nèi)部分為上中下三個收納區(qū),最上頭那層齊刷刷掛了一整排定制西服和熨帖平整的大衣外套,中層和下層分別是疊放整齊的襯衫T恤和褲子。 沈則鳴垂眼看著鎖鏈延伸出來的方向,彎下腰,輕輕撥開中空懸掛的褲子,一眼就看到了牢牢鑲嵌在墻體里的鎖鏈源頭。 那兒缺了一整塊柜板,鑲在里頭的鎖鏈并不像露在外面的細細長長,而是又粗又重,深深地嵌在墻體中央,輕易拽不動。 沈則鳴眉頭緊緊揪成一團,他低頭看了看和手銬連在一起的細長鏈條,心念一動,快步走進浴室,憑借記憶找到靠墻放置的不知道祁景琛用來做什么的花崗巖,半跪在地上,對準鎖鏈連接處狠狠砸下去。 一刻鐘后,他喪氣地扔下石頭,滿頭大汗地癱坐在地上。 這鏈條不知是什么特殊材質(zhì),無論他怎么用力,被砸到的地方仍然完好無損,甚至連漆都沒蹭掉一塊。 他又嘗試舉起石頭砸聲控鎖,效果微乎其微,除了讓它發(fā)出尖銳刺耳的報警聲外,沒什么用。 沈則鳴木然地站起身,走到臥室的落地窗前,他拉開窗簾,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祁景琛不知道什么時候把窗戶全釘死了。 沈則鳴怔了怔,胸口遽然升起一股怒氣,他刷地把窗簾拉上,繃著臉,自暴自棄地上床躺下,用被子蒙住把自己整個裹住。 祁景琛是六點多回來的,他打包了外賣,放下東西就往臥室走。 沈則鳴還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個腦袋,眼睛睜著,懨懨的,不知道盯著哪看。 下午的一切他都在監(jiān)控里看見了,祁景琛捏了捏指節(jié),在沈則鳴身前蹲下,伸手碰了碰他的臉。 沈則鳴又閉上了眼睛。 祁景琛也不說話,安靜地蹲在那兒,食指輕輕描摹沈則鳴的輪廓,漂亮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微微抿住的嘴唇。 他動作很輕,指腹溫涼,碰到的地方有點輕微的癢,沈則鳴睫毛抖了抖,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祁景琛的手指。 祁景琛就停下來,任由他握著,眉眼間溢滿柔情。 然而這柔情在沈則鳴開口的一瞬間就漸漸淡了下去,他用疲倦沙啞的聲音說:“你到底怎樣才肯放我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