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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從改革后,優(yōu)等生差生都混在一塊兒,班級的整體氛圍就和諧許多,學習時安靜認真,該鬧騰的時候有人帶頭鬧,比如現(xiàn)在。 “琛”字最后一筆落下,祁景琛把粉筆頭放回原位,拍拍手轉過身,勾唇笑了一下。底下立刻有人帶頭鼓掌,接著班里最調(diào)皮的男生就開始帶頭吹口哨。 二班的班主任李平亮是個禿頂?shù)闹欣夏昴腥耍坨R片有啤酒瓶底厚,嗓門全年級最大,站在講臺上講話的時候唾沫星子能飛濺到第三排。 教書數(shù)十載,李平亮習慣了優(yōu)等生的聽話沉悶,最見不得不分場合帶頭瞎起哄的差生。 他朝最后一排明目張膽站著吹口哨的高個兒男生投去犀利一瞥,舉起戒尺哐哐敲兩下講桌,大聲呵斥道:“鬧什么鬧?瞧你們這點出息,興奮得跟進大觀園的馬猴似的,都給我閉嘴!” 他剛說完,前三排的學生就不約而同低下頭掏出濕紙巾擦臉擦桌子。 高個兒男生沒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底下也跟著悶笑。李平亮瞪圓眼睛,徒手丟了根粉筆頭下去,吼道:“楊天峰!滾出去罰站!” 見老頭動真怒,稀稀拉拉幾聲響后,底下徹底安靜了,只是一幫人的眼睛仍然直勾勾盯著講臺上的祁景琛,其中也包括沈則鳴。 少年一身嶄新的藍白校服,黑色書包單肩挎在背后,小白楊似的筆直地站在李老頭身側,唇邊卷起一點笑意,整個人清爽又帥氣。 看上去完全不像那個惡意扔掉他貼畫本的壞蛋。沈則鳴嘴唇抿成一線,垂著眼收回視線。 自打祁景琛扔掉他珍藏的貼畫本之后,他就沒再主動跟這位新鄰居說過一次話。 宋嵐倒是對祁景琛母子很上心,只要有空就要把人請進門一塊兒吃飯。一來二去,不過三天時間盛娟就和宋嵐親如姐妹。 “親姐妹”的兒子第一天上學,宋嵐自然要打點照顧一番。恰好沈則麟上學的初中和市一中緊挨著,她本來打算讓祁景琛和沈則麟一起,由沈銘開車順道送到學校。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祁景琛拒絕了。 那時候沈則鳴正在廚房洗碗,在嘩啦啦的水聲中,他隱約聽到幾句“熟悉周邊環(huán)境”、“認識同班同學”、“暈車”。 于是五分鐘后,宋嵐就板著臉走進廚房,沒好氣地通知沈則鳴明天和祁景琛一起上學。 她說完這句,又皺起眉頭,壓低聲音沖沈則鳴說:“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沈則鳴擦碗的動作一頓,怔忪片刻,小聲道:“是、是他……自己說要跟我一起上學的嗎?” “嗯。”宋嵐不太情愿地應了一聲,隨即瞪他一眼,提高音量斥道,“少多嘴,活兒干完沒?” 沈則鳴縮了下肩膀,悶著頭不敢說話了。 和祁景琛一起上學的事就這樣定下來。 翌日清晨,沈則鳴背著書包沖出家門,就見祁景琛斜倚著墻壁,手里卷著本英語書有一下沒一下地在看。 聽見對面開門的動靜,他抬了抬眼皮,啪的一下合上英語書,站直身子沒什么表情地瞥了沈則鳴一眼,淡聲道:“你遲到了五分鐘?!?/br> 沈則鳴頓時愣住,不知道怎么接話,他是真沒想到祁景琛會等他一起上學。 好在祁景琛沒有多問,見沈則鳴不說話,他很輕地皺了下眉,一副懶得理你的樣子,拇指勾住書包肩帶,側過身體繞開沈則鳴下樓。 等他回過神,祁景琛早已走出大半截,沈則鳴連忙抓緊書包追上去。 剛入秋,天亮得早,七點不到社區(qū)里頭就擠滿了晨練的、遛鳥的老頭老太太,他倆并排走在一堆老人中間,竟有種怪異的和諧。 沈則鳴錯后祁景琛半步,他想著剛才祁景琛那句似乎沒帶任何情緒,卻處處透著不滿的話,抬眸看著祁景琛后腦勺迎風飄蕩的頭發(fā)絲有些走神,思忖如何解釋比較好。 可祁景琛昨天才扔了他的貼畫本,要道歉也是他先道歉。 沒等沈則鳴想出個結果,就見祁景琛猛地停下腳步,沈則鳴不設防一頭撞上少年堅實的后背。 “嘶。”他捂住額頭,不明所以地抬頭看向祁景琛,“你怎么突然停下來???” 祁景琛單手插在褲袋里,凍著臉居高臨下地俯視他,“我后腦勺有花?” “沒、沒有?!鄙騽t鳴被他看得心里發(fā)毛。 “那你一直盯著干什么?” 沈則鳴一下卡殼,他望著祁景琛線條利落的下顎短暫呆愣幾秒,飛快垂下眼,怯聲道:“你……你為什么要扔掉我的貼畫本啊?你要是不喜歡,其實、其實可以還給我的?!?/br> 大概沈則鳴的回答在意料之外,祁景琛罕見地沉默了。不知過了多久,沈則鳴悄悄抬眼,想看一看祁景琛的表情,卻在祁景琛唇角抓到一個轉瞬即逝的笑,他愣了下,而后就聽見祁景琛誠懇而真摯的聲音。 “對不起?!?/br> 只有三個字,沒有其余解釋。 但不知道為什么,也或許是第一次挨了欺負后收到始作俑者的道歉,沈則鳴的心像被撓了一下,他不太自然地斂下目光看向別處,很沒骨氣地原諒了祁景琛,“沒關系,下次......你要是不想要,就還給我,別再扔了?!?/br> 祁景琛“嗯”了一聲。 少年人之間的矛盾就像說下就下的及時雨,雨過天晴便什么都好了。這件事就這樣揭過,社區(qū)外頭有很多早點攤,沈則鳴只吃最角落那家,原因無他——便宜、管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