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沒有一刻讓人省心的時候。

    老阮吧嗒吧嗒抽煙，不說話。

    阮杞干站了會兒，干脆選擇性地說起了自己和周詡商量過的事。

    老阮掀起眼皮看他：“去外面？去外面好讓我們管不著你，是嗎？”

    “外面發(fā)展機(jī)會多而已?！?/br>
    “我是你老子，我不知道你想什么？”老阮掐了煙，咳嗽幾聲，“人說女大不中留，你倒好，兒大也不中留了是嗎？”

    老阮擺擺手：“你自己跟你媽說去?！?/br>
    阮杞暗暗嘆了口氣，他能跟老阮說這些卻不敢跟老媽說。他怕又把人給刺激了。

    以前老吵架的父子倆，現(xiàn)如今相對無言。吹了半小時的風(fēng)，兩人回了病房，老媽醒了，正看著電視。

    還是拉著簾子，不跟其他病床的人交流。像是怕了什么。

    阮杞心里不好受，老媽人緣好又喜歡交朋友，喜歡跟一群老姐妹兒一起。現(xiàn)在卻自己把自己給孤立了。

    阮杞將水果放柜子上：“媽，您身體沒什么事就不要老來住院。輸液多了不好。”

    “不舒服，在醫(yī)院待著安心?！迸Ｕ湓品朔诖?，拿出個桔子剝了，自然地分給老阮和兒子，自己沒吃，“你爸說你出差去了？”

    “周末兩天，剛回來?！?/br>
    “吃晚飯了嗎？”

    “還沒?！?/br>
    “哎喲?！迸Ｕ湓屏⒖痰?，“讓你爸去食堂打點(diǎn)飯來，吃了再走吧?！?/br>
    阮杞?jīng)]拒絕，老阮便去打飯。

    阮杞拉了凳子坐在病床邊，看了眼輸液瓶：“還輸多久?。客砩匣厝?？”

    “不回?！迸Ｕ湓瓢戳税葱目?，“總覺得喘不上氣來，回家就心慌心悸，難受……唉，不提了。”

    阮杞知道老媽不想提的是什么，都好些日子了，老阮好歹還能正常交流，老媽總是逃避話題，他話也接不下去。

    今年的生日也沒能好好過，周詡想偷偷給他辦，他沒那個心思，婉拒了。

    這大概是他活了這么多年，過得最沒有存在感，最安靜的生日了。

    當(dāng)時老兩口都在氣頭上，誰也沒給他打電話，他也沒回家。

    阮杞走著神，視線空茫地落在電視上，病房門外經(jīng)過一人。

    阮杞余光瞄見，先是以為自己看錯了，隨即皺起眉站了起來。

    牛珍云順著他目光看去，門外經(jīng)過的人又倒退著回來了——瘦高的男人看了眼房號，又往里頭看，同阮杞視線對上，挑起眉笑了起來。

    馮國茂。

    失蹤了好些日子的男人，總算出現(xiàn)了。

    第71章 暖陽（一）

    馮國茂比去年瘦了許多，臉頰凹陷下去，眼下一片青黑，像是許久沒睡過好覺，整個面皮仿佛被什么用力拽著往下拉，顯得整個人老了好幾歲。

    他比阮杞大幾歲，本來顯得靦腆文弱的面龐，因為神經(jīng)質(zhì)的笑容變得有些詭異猙獰。

    他頭發(fā)長到幾乎遮住了眼睛，穿著簡單的白T牛仔褲，一雙價格不菲的球鞋，左手腕上還戴了只看起來很精致的手表。

    他依然是那副死要面子的模樣，無論是工作日還是休息日，都要將自己收拾的整潔干凈，渾身一股子從內(nèi)往外的高傲味道，視線從上往下看，帶著股莫名的優(yōu)越感和鄙夷感。

    阮杞握住了手機(jī)，準(zhǔn)備給周詡打電話，一邊朝外走去，打算將人帶出去說話。

    馮國茂沒給他這個機(jī)會，他顯然是有備而來，幾步進(jìn)了病房，繞過前面的幾張病床，徑直繞到了牛珍云的床前。

    床前拉著布簾，阮杞站起身時又將牛珍云的視線擋住了，她此時才注意到來人。

    可能是女人的第六感作祟，牛珍云在看到男人的第一眼心里就突突直跳，隱約察覺出不妙來。

    她有些忐忑地喊兒子：“阮杞，媽、媽有些累了。”

    聲音是不自覺地顫抖。

    阮杞黑沉著一張臉，壓低了聲音：“馮國茂，有什么話我們出去說。”

    馮國茂一笑，露出雪白整齊的牙，從兜里拿出手機(jī)，翻到一張照片打開，直接懟到了牛珍云眼前。

    “阿姨你好，現(xiàn)在才來拜訪真是不好意思。我叫馮國茂，是你兒子的男朋友?！?/br>
    牛珍云一時心跳都停了。

    她呆呆地看著面前的屏幕，離得太近，幾乎要撞到她鼻尖上，眼前一團(tuán)模糊。她往后仰了仰頭，鼻端嗅到了一點(diǎn)機(jī)油和汽油混合的味道，然后瞳孔驀地一縮——

    照片里阮杞裸著上半身睡在男人懷里，鼻尖觸到男人胸口的位置，看起來煽情又曖昧。只是兩人的半身照，卻莫名帶出旖旎的色，情感，讓牛珍云呼吸不暢。

    馮國茂對著鏡頭笑得很燦爛，一只手舉著手機(jī)，一只手虛虛攬在阮杞肩頭，脖頸、鎖骨一側(cè)還帶著尚未淡化的吻痕。阮杞睡得頭發(fā)亂翹，睡顏平靜，明明是牛珍云從小看到大的模樣，此刻卻如此陌生，感覺離自己如此遙遠(yuǎn)。

    她一陣頭暈眼花，猛地倒進(jìn)枕頭里大口喘氣，說不出話來。

    不知是誰將電視聲音調(diào)小了，病房里安靜得幾乎落針可聞。

    馮國茂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其他人都聽見了。

    阮杞下意識地將布簾又扯了扯，完全擋住了老媽的病床。他一把奪過馮國茂的手機(jī)，也沒看里頭是什么，總歸不是什么好東西。

    “我要報警了?！比铊綋踉隈T國茂和老媽之間，警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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