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我們那兒的虛歲，你都三十一了！”

    “可以再虛一點(diǎn)?！比铊降沽瞬瑁o其他桌送去，頭也不回，“干脆說我虛歲六十得了，這一輩子也就差不多了。還要啥自行車？”

    “哈哈哈哈——”

    眾人大笑起來，胡了牌的人掐熄了煙頭，轉(zhuǎn)過身來看他：“說真的，阮杞，別的不提，早點(diǎn)讓你爸媽抱個孫兒吧。你看你爸成天兇你那樣，你給他生個大胖小子，保準(zhǔn)他再沒功夫來管你?！?/br>
    “對不住了。”阮杞道，“我生不出來，沒那功能?！?/br>
    眾人又是一通大笑。

    話題扯到孩子身上，幾桌的客人就互相聊了起來。

    誰家的媳婦兒生二胎啦，誰家剛生了娃就鬧離婚啊，誰家的孫兒可愛又機(jī)靈啊。

    還有說起那外地車掉進(jìn)水里的事，好些人連夸阮杞是個英雄。

    阮杞左耳朵進(jìn)右耳朵出，他還在想著之前在周詡屋里時兩人的對話。

    他自己也搞不懂，為什么對著周詡時，總會有一種想壓對方一頭的感覺。

    阮杞覺得自己挺賤的，一邊覺著自己沒有熱臉貼冷屁股的愛好，一邊卻在面對周詡時，總?cè)滩蛔∠攵簩Ψ?，想看到對方起伏的情緒，將那張索然無趣的臉染上屬于自己的顏色。

    阮杞心不在焉，送錯了兩杯茶后，被老板趕去了一邊收拾垃圾。

    “老王?！庇锌腿送习辶奶?，“你兒子今年又沒回來？”

    “別提那個王八蛋?！崩习迥樕珒窗桶偷模八夭换貋砗臀矣惺裁搓P(guān)系？我就當(dāng)沒這個兒子?！?/br>
    阮杞轉(zhuǎn)頭看了一眼。

    他記得棋牌老板以前很喜歡在人前炫耀他的兒子——長得帥個頭又高，人聰明又好強(qiáng)，當(dāng)初是考去了不錯的大學(xué)，畢業(yè)也有個不錯的工作。前些年……也就前兩年的樣子吧？還跟人到處炫耀說，兒子找了個漂亮又能干的兒媳婦，說什么學(xué)歷高，工資高，反正是很不得了。

    本來都聽說他準(zhǔn)備拿錢給兒子在工作的城市買套婚房了，可突然就沒了后續(xù)的消息。

    本來大家也沒太在意，可許久后，還是回過了味來。

    老板看起來突然就老了許多似的，雙鬢白了，臉上皺紋也仿佛一夜間就長滿了。老板娘也不常來店里幫忙了，全家突然變得低調(diào)了起來。

    此后，老板絕口不提他那個不得了的兒子，明明以前總覺得什么都配不上他兒子，可現(xiàn)在提起來，眼里卻帶了憤怒和痛恨。

    似乎還有一些無法言說的悲傷。

    這兩年……似乎確實(shí)沒看到他兒子回來過年。

    有八卦的客人還想問個清楚，老板卻不說話了，只低頭悶悶抽著煙。

    阮杞轉(zhuǎn)開臉，想起周詡——那個人跟家里人關(guān)系怎么樣？這大過年的，好像也沒看他和家里人團(tuán)年。

    一個人跑回來，就那么冷冷清清過了個年，是什么滋味呢？

    阮杞這才意識到：對于周詡，他確實(shí)了解得很少很少。

    棋牌館的兼職結(jié)束后，已快晚上七點(diǎn)了。

    老板給阮杞結(jié)了工資，又低低道：“你呀，多為你爸媽考慮考慮，別光想著自己一個人怎么舒服怎么來。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別老跟你爸犟著。”

    他呼出口煙氣，咳嗽了幾聲，露出常年抽煙黑漆漆的牙齒：“老一輩的，看一眼少一眼?！?/br>
    阮杞皺了下眉，他覺得老板這些話其實(shí)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他猶豫一下，將錢隨意揣進(jìn)衣兜，問：“小王哥……怎么沒回來？”

    “他愛回不回。”

    “你沒打電話問問？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麻煩？”

    “麻煩。呵?！崩习宀恢每煞?，擺擺手，“行了你回吧，明天可以下午再來。”

    回去路上，阮杞踢著小石子，一會兒兀自猜測著老板的家里事，一會兒想起自家的事，一會兒又想起周詡。

    現(xiàn)在這個年紀(jì)，要敷衍結(jié)婚的話題還好，三十歲也還好，三十三歲也還好?？芍竽兀?/br>
    阮杞煩躁地揉了把頭發(fā)，將發(fā)夾給弄歪了，又重新往后捋了捋劉海，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貖A了起來。

    人群里，他高大又走得慢條斯理的身形很顯眼，頭頂?shù)陌l(fā)揪更是鶴立雞群。周雄曾說過，隔著老遠(yuǎn)看見他的發(fā)揪，就讓他手癢地想原地套個環(huán)。

    保準(zhǔn)一套就中。

    阮杞剛走到一所小學(xué)門口，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周詡提著菜，背影挺拔筆直，站在空蕩蕩的小學(xué)門口前正聚精會神地看著什么。

    阮杞本想著這些天冷靜一下，同對方拉開一下距離，結(jié)果看到對方的身影腳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識，等回過神來，已經(jīng)到了對方身后。

    第24章 老同學(xué)（四）

    “……喂?！比铊綉猩⒌睾傲艘宦?，“這么晚還在外頭晃什么？”

    他又看了眼對方提著的菜，滿滿一口袋。想到原本計劃是兩人一起買菜做飯，后頭被自己的莽撞給弄得不尷不尬的，臉色有些微妙：“怎么買了菜不回去？”

    周詡側(cè)過頭來，神情淡淡的，只看了他一眼就將視線移開了：“隨便逛逛?！?/br>
    阮杞走上前，同對方肩并肩地站著：“怎么？打算接受我的建議在學(xué)校附近開店了？這是在做考察嗎？”

    他打量了一下學(xué)校周邊環(huán)境：“這兒還可以，以前也算是江城的重點(diǎn)小學(xué)吧，但現(xiàn)在不行了。要么我給你推薦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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