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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堵著門的女眷自覺向兩邊分開,給房氏讓出一條道來,房氏一臉不明所以,走到距門檻兩三步的地方停住腳步,探頭朝屋子里張望了下,一雙貓兒似的眼睛立時睜得溜圓,看看這個又瞅瞅那個,驚詫地對繼子道:“二郎,這是怎么回事?” “無事……”陳二郎一見房氏便如戳了洞的豬尿泡,一下子xiele氣,連忙丟開那女子的手,根本不敢與繼母對視。 今日他父親去徐州東莞郡奔喪,他接到繼母共赴巫山的暗號,這才來此等候,誰知到了此地光身躺在榻上的卻是房氏的貼身侍婢阿秋,原來這婢子對他癡心一片,這才趁著主母宴客的機(jī)會假傳消息約他前來。 陳二郎雖是沖著房氏來的,可那婢子生得俏麗嬌艷,又赤條條地往他懷里撲,便也半推半就地要了她。他不覺自己所作所為有何不妥,可叫繼母意味深長地一看,不知怎么就羞慚起來。 云麓鄉(xiāng)公主一見陳二郎在房氏面前心虛的模樣,越發(fā)肯定了心里的猜測。 空xue來風(fēng),未必?zé)o音。大約是因了身為女子的敏感,鄉(xiāng)公主對這未來舅姑一直有種莫名的抵觸和反感,故而一收到沈氏的密信便有七八分信了——她總覺得房氏這樣的婦人確實能做出如此驚世駭俗的事。 然而當(dāng)著眾多貴夫人的面,她總不能靠著捕風(fēng)捉影把未來婆母治罪吧,要怪只怪沈氏消息有誤,連累她鬧了這么大個沒臉。 云麓鄉(xiāng)公主想到此節(jié)不由怨怪起沈氏來,轉(zhuǎn)過頭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沈氏本以為這回十拿九穩(wěn),即便不能把房氏治死也能好好整治她一回,誰知臨到頭卻驟生變故,她這始作俑者嚇得臉色蠟黃,慌亂之中朝云麓鄉(xiāng)公主輕輕搖頭,卻忘了云麓鄉(xiāng)公主性子急燥城府淺。 鄉(xiāng)公主一見沈氏縮頭縮腦的鵪鶉樣兒便火冒三丈,要不是她攛掇,自己又如何會丟這么大個臉?出了岔子倒好,急著把自己摘出去了,偏不能讓她得逞!云麓鄉(xiāng)公主立即指著她鼻子罵道:“不是你叫我來的么!不是你說他們母子私通的么!你來說道說道!” 房氏聞言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眼淚毫無預(yù)兆地從眼眶里漫了出來,她三步并作兩步走到沈氏跟前,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好幾遍,仿佛第一次認(rèn)識此人。 沈氏情知此時不能抵賴,否則云麓鄉(xiāng)公主這蠢貨必定將他們的所作所為和盤托出,只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觸地:“媳婦知錯,求婆母責(zé)罰!” 怒極反笑:“好,好,真是我的好兒媳,阿沈,你捫心自問,我可有哪里對不住你?” 沈氏咬緊牙關(guān),直咬得齒根發(fā)脹:“求婆母責(zé)罰!”姿態(tài)極盡謙卑,心里卻恨不得將房氏千刀萬剮。 房氏對著眾女眷搖搖頭,凄然道:“你不把我當(dāng)婆母看待,我卻不忍當(dāng)著那么多夫人的面給你沒臉,你先回院子去罷,橫豎我是管不得你,待你大人公回來,讓他同你夫婿商量著辦罷?!?/br> 三言兩語把大兒媳打發(fā)走,房氏慢慢走到陳二郎跟前,沉下臉色訓(xùn)斥道:“我雖然不是你正經(jīng)阿娘,可自問嫁到陳家這些年待你們兄弟問心無愧,你們呢?你們又怎么對我這個后母?大郎媳婦潑我臟水,你...... 府里多少奴婢你偏偏yin我屋里的人!” 陳二郎無地自容:“阿娘,兒子今后不敢再犯了!” “至于你......”房氏冷冷地乜了一眼跪在角落里的婢子,說著突然對身后的婆子一揮手,“把她給我綁起來!” 那兩個婆子訓(xùn)練有素地從袖中掏出麻繩和麻布,上去先把那婢子的嘴堵了,然后麻利地將她雙手縛在身后。 那婢子一臉驚恐,嗚嗚咽咽似在告罪求饒。 房氏見她不能動不能言,這才發(fā)落道:“你身為我的貼身婢子,勾引郎君,令主人蒙羞,留著也是禍害!” 婢子眼中這才流露出真正的恐懼,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主母,眼中的驚懼慢慢變成絕望和刻骨的怨毒。 “帶下去吧,念她跟了我一場,留個全尸罷?!狈渴先魺o其事地?fù)芰藫苎g玉佩,指尖蔻丹如血。 “阿娘!”陳二郎忍不住出聲。 房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如何?” 陳二郎囁嚅著低下頭,不敢再替那婢子求情,即便他再愚鈍,這時候也有些回過味來了。 眾女眷都叫房氏的雷霆手段震住了,主母責(zé)罰下人是常事,然而這么輕描淡寫就了結(jié)一條人命,卻不是尋常內(nèi)宅婦人做得出來的。 更有如鐘薈和戚氏這樣耳聰目明之人,一看便知這婢子是當(dāng)了人家的棄子,死到臨頭才明白過來。 房氏嘆了口氣,對陳二郎道:“莫怪阿娘心狠,你既行此糊涂事,咱們家自然要給殿下一個交代,好好去跟殿下賠個不是?!?/br> 云麓鄉(xiāng)公主再蠻橫也只是個十多歲的小娘子,下人啕氣也不過打幾下笞杖,那婢子固然討厭,她卻未曾想過要她的命,乍然聽房氏這么一說,只覺一條沉甸甸的人命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陳二郎咬了咬牙,額頭上青筋一鼓,大步走到云麓鄉(xiāng)公主跟前,冷不丁跪了下來。 這世間哪有夫君跪妻子的,即便是宗室也沒這個道理,圍觀的女眷們都愣住了。 云麓鄉(xiāng)公主也是驚惶失措,側(cè)身避到一邊:“你這是做......” 話未說完便對上陳二郎滿含怒意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