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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薈眼明手快,趕緊伸出一只腳,整個人順勢往門上一靠,硬是闖了進去。 “不是說你一條胳膊殘了嗎?怎么還那么大勁?嘖,鐘蔚揉著被門撞疼的肩膀抱怨道。 鐘薈正待臊他幾句,猛然發(fā)現(xiàn)他竟破天荒地著了一身緊窄胡服,額發(fā)和鬢角微濕,顯是出了汗。 鐘薈狐疑地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目光落在他背在身后的右手上:“光天化日的你躲在這里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背后藏的是什么?”說著便拉住他胳膊往他身后繞。 鐘蔚一邊躲,一邊欲蓋彌彰道:“沒什么沒什么!盡管閑事!去去去一邊去!”手不小心一松,只聽哐啷一聲響,鐘薈往地上一瞅,奇道:“咦?你在練劍?”掐了自己一把,“奇了怪了,我沒在做夢啊?” 鐘蔚叫她當場捉住痛腳,惱羞成怒道:“練劍怎么了?偏我不能練?” “對啊,沒怎么,挺好的,”鐘薈怪腔怪調(diào)幸災樂禍地道,“你避人耳目做什么?好事該讓大家伙知道知道么,阿翁啊,阿耶阿娘啊,七弟啊,九弟啊,還有……” 她摸了摸下頜道:“哎,你說要是長公主知道駙馬為了討她歡心私下里用功,她得樂成什么樣兒?” “說吧,”鐘蔚太知道他meimei是什么樣的人品,認栽道,“你想怎么著?” “老實交代你們倆的來龍去脈?!?/br> 鐘蔚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拾起劍作勢要劈她:“我還是滅口吧!” “噫!你打算拿什么滅口?你那把沒開鋒的小孩子玩意兒么?好大出息啊鐘子毓,是不是怕用真劍削了自己腳啊?meimei我奉勸你一句,莫折騰了,常山長公主不嫌棄你,那是胸懷天下,為民除害?!?/br> 兩人鬧得雞飛狗跳,鐘蔚嘴上活似加了十七八道鎖,鐘薈涎皮賴臉軟磨硬泡,連阿兄都叫了好幾聲,愣是沒從他嘴里掏出一個字來,常山長公主和駙馬的故事,就此成了鐘薈一生中最大的未解之謎。 *** 洛京城里處處飛花,入目皆是嫣紅生翠,一年中最美的時節(jié)里,常山長公主總算找到了歸宿。 這位長公主的行市雖然遠不如先帝在世時那么好,可她定親的消息也在九六城里掀起了不小的波瀾。駙馬出自冠蓋之族鐘氏,本人俊逸疏朗,氣韻高華,是京都首屈一指的名士,兩人家世身份旗鼓相當,很是門當戶對——這些年走的下坡路也是異曲同工。不過很多不明底細的小女郎對鐘駙馬存在不切實際的幻想,都覺得是那一把年紀的長公主占了便宜。 司徒姮過年已經(jīng)二十二了,這些年來看過的美人如過江之鯽,可除了少不更事時嚷嚷過一陣要嫁衛(wèi)家六郎,便再也沒有興起過招駙馬的念頭,天子前些年還會旁敲側擊一下,時間一長也就聽之任之了,只有司徒姮的親娘崔太妃始終記掛著這事,三不五時地便要耳提面命一番,可是連她都拿長公主沒法子,她這女兒看著萬事不關心,其實骨子里是極挑剔的。 崔太妃聞訊喜極而泣,連咳疾也顧不上了,當日便去白馬寺還了愿。 天子也覺這樁婚事甚是稱心如意,一來他同這三姊關系不錯,也不忍心她一直這么孑然一身,再來鐘禪是他阿耶為他物色的宰輔之材,臨終前將他外放廣州,為的便是挫一挫他的銳氣,也免得在他在天子羽翼未豐時只手遮天,天子在病榻上親口同他說過,裴霄徒有虛名,實為慵陋之輩,不足為懼,鐘禪是個能臣,只是家世太顯赫,既要用又得防。眼下鐘蔚尚主,正是將他召回帝京的契機。 天子和崔太妃各懷心思,都不想將司徒姮留到過年,一拍即合,立即下了道旨意召鐘禪回京,將婚期定在了十一月初,比鐘薈還早了十來日。 常山長公主后來者居上,得意非常,自是要尋機顯擺,于是時隔數(shù)年之后,鐘薈又收到了那金雕銀鏤的海棠花宴帖——這時節(jié)海棠花都已經(jīng)快凋謝了,司徒姮毫不掩飾自己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當年常來常往的小娘子,前些年入宮的入宮,嫁人的嫁人,孩子都已經(jīng)開蒙了,即便撥冗前來,他們張口閉口夫君的仕途和考績,妾室的作妖和啕氣,要不就是兒女們多么千伶百俐,司徒姮一句嘴也插不上,好容易將話題掰回風花雪月的康莊大道上,總有個沒眼色的帶著所有人共沉淪:“哎,你們手上有沒有過得去的蒙師?我家大兒眼看著就要開蒙了,現(xiàn)下還沒著落呢,他父親又鎮(zhèn)日不得閑,不耐煩管這些細務……” 立即有人冷笑道:“宋夫人,你大兒兩歲還未到,路且走不穩(wěn),你這阿娘倒是會未雨綢繆,你們別聽她的,有好的先薦給我!” 這些夫人娘子們一提起子女開蒙,個個都有一肚子話,如此反復幾回,司徒姮便覺這名存實亡的花宴甚是無趣。那新一茬的豆蔻美人倒是有不少,可他們喜愛的衣裳首飾樂舞百戲乃至于少年郎都同她大相徑庭,活似差了一輩似的——還真有好幾個按輩份論得叫她姑母姨母,一場宴席下來自覺整個人都衰朽了。 如今她有駙馬傍身,再辦起海棠宴來,心境便與形單影只時不可同日而語。以前聽那些已婚婦人掰扯家長里短只覺俗不可耐,恨不能立時拿花露洗耳朵,如今卻當作了金科玉律,巴不得一條條地拿筆記下來早晚捧讀。 “上峰送的美人最是可憎!”甲夫人蹙著柳眉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