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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氏方才便伸手探過二娘子的額頭,觸手溫涼,便知她是裝病,鐘薈也不怕她知道,更不怕她多事揭穿自己,誰叫他們不是親母女呢?若是親娘早一個巴掌招呼上去了。 況且姜曇生才是真正讓曾氏如臨大敵的人,現(xiàn)下他嫡親meimei要潑他一盆臟水,繼母想必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第15章 做戲 早有仆人領命套了車去城東醫(yī)館請大夫。 一行人抬著二娘子浩浩蕩蕩回去,蒲桃正趁著日頭好在庭院中翻曬冬衣。 近來連日陰雨,那些皮裘和夾著厚厚絲綿的衣裙、帔子放得都快生霉了,難得有一日風和日麗,這些衣裳大都金貴,有些還縫著寶石金珠,季嬤嬤手腳不干不凈,蒲桃不敢放她一個人辦著差事,又不能交代給那兩個小的,是以自己留在院里照看著。 曾氏一馬當先走在前頭,一見蒲桃和季嬤嬤,著急道:“你們快來幫忙,二娘子暈過去了,趕緊伺候她回屋里躺下,搬動時小心別磕著碰著?!?/br> 蒲桃聞言趕緊拋下手里的一件白外紅里的夾襦,緊抿著嘴唇,和大呼小叫的季嬤嬤一同急急忙忙穿過一庭院的錦綺,待看到頭歪在一邊“人事不省”的二娘子,耳邊轟隆一聲,眼前先黑了黑。 沒想到二娘子晨間活蹦亂跳地出了門,不過兩個時辰便橫著叫人抬了回來。怪道一早起來眼皮直跳,到底應在這上頭,早知如此曬什么勞什子衣裳,無論如何也得跟了去。 當著曾氏的面不好多言,蒲桃便斜了那兩個小的一眼,阿棗低著頭把臉埋在胸口不敢看她,阿杏則抬著袖子不住抹眼,一邊抽抽噎噎,瞅著曾氏主仆不注意,方才露出一對陷在rou里的小眼睛,朝蒲桃眨巴眨巴地使了個眼色。 蒲桃何等的千伶百俐,當下會意,知是他們主仆幾個做的一場戲,雖然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卻也怨他們不知事,娘子年幼玩心重,做下人的不知規(guī)勸著,還跟著瞎胡鬧怎么成? 鐘薈閉著眼睛在床上躺了會兒,左等右等還不見大夫來,曾氏像生了根似地坐在張胡床上,好整以暇地守在她床榻邊,時不時地還要“憂心忡忡”地拿絹帕擦拭擦拭她的額角,動作時袖子輕輕掃過鐘薈的鼻端,袖子里大約藏了香囊等物,一陣香風撲鼻而來,鐘薈再也裝不下去,打了個噴嚏,嚶嚶醒轉(zhuǎn)過來,揉揉眼睛,迷迷瞪瞪地四下打量一回:“咦?我不是該在瑯?gòu)珠w罰跪的么……母親您怎么來了?” 曾氏撫著胸口直念“南無阿彌陀佛”,欣喜地道:“總算是醒了,阿嬰你可把阿娘嚇壞了,秦夫子也是,你阿兄年幼無知,他怎么也由著他使性子!” 竟輕描淡寫地以“年幼無知”為借口將姜曇生摘了出去,若她真的是八歲的姜明月,必然因此對嫡兄心生怨懟。 “怨不得阿兄,是女兒口無遮攔惹得他生氣……”鐘薈嘴上善解人意,臉上神色卻隱隱藏著怨忿。 “好孩子,母親知你懂事,回頭我好好勸誡你阿兄,下回必不叫他捉弄于你。”曾氏慈愛地用手指梳著她的發(fā)絲,“暈倒”時阿棗便與她松開了發(fā)髻,此時青絲散亂地鋪了一枕頭,姜明月的頭發(fā)又黑又油亮,發(fā)絲卻細而密。 曾氏心下了然,眸光一閃,又略帶無奈地嘆了口氣道:“你阿兄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阿娘何嘗不想嚴厲懲戒一二,奈何……總是叫你受委屈了?!?/br> “母親莫要如此說,母親的難處阿嬰懂得?!辩娝C只想速速將曾氏打發(fā)了好指使婢子偷偷去小廚房傳膳,她一大早到現(xiàn)在只進了一只一點兒也不酥的隔夜冷酥餅,早已餓得眼冒金星了。 曾氏又翻來覆去地安慰了會兒,話里話外無非就是她弟兄驕縱難以約束,她這個為人后母的千難萬難,一言以蔽之,你阿兄混賬,然而這事沒人為你出頭了。 鐘薈臉上的憤懣不甘越來越濃,曾氏看著煽的風點的火都起了效驗,火候差不多了,便推說有旁的事要走,又囑咐了季嬤嬤幾句飲食起居上的小心,吩咐等大夫看過診去回她一聲,方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曾氏前腳離開,大夫后腳便到了,因是女眷,請來的這位比秦夫子還老,走兩步路渾似要他的命,一路上把領命的奴仆急得火燒火燎。 老大夫顫顫巍巍地伸出一只布滿壽斑的手,搭在二娘子腕上半晌,只覺脈搏穩(wěn)健有力,心知又是個裝病的,不覺有些氣惱,這些富貴人家的小郎君小娘子成日里就知道拿大夫消遣,不曉得他們懸壺濟世很忙的么?來時一段坑坑洼洼的爛路差點把他這把老骨頭顛散了。 “小娘子是如何暈過去的?”橫豎能領到診金,不過腹誹幾句便罷了,老大夫耐著性子問一旁下巴尖尖的俏麗小婢子。 “在園子里水邊待了兩個時辰,”阿棗擔憂地問道,“三個月前還曾不慎落水,病了好些時日,大夫,我們娘子沒事吧?” “那就是舊疾未痊愈,又兼風寒侵體,老夫開個方子,抓幾付藥,服一個旬日,若還不見起色老夫還來診治。”說罷便搖搖頭自去堂屋寫補身益氣的方子不提。 鐘薈將季嬤嬤支去廚房領膳,對蒲桃道:“你去開箱子取個二兩的銀餅子來,勞煩大夫順帶去二兄院里走一遭。我離開時二兄還跪著,方才我就見他臉色不好,嘴唇泛白,這會兒應該回去了,叫大夫瞧一瞧放心些,若需藥石來回我便是……讓阿杏領路,再叫阿棗去知會夫人一聲?!痹撝赖娜丝偸菚赖?,難不成就許你掙賢名不許我做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