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梓一愣，收回視線，轉(zhuǎn)頭看向秦航，眉心微蹙。

    “什么意思？”

    秦航：“他在船上?！?/br>
    陳梓身體僵住，從座椅上直起身瞪著秦航，聲音猛地一沉：“你想干什么？”

    陳梓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語氣中的防備和警告。

    秦航面色微僵，不過很快恢復(fù)正常，嘴角勾起一個淺笑，抬手想摸摸陳梓的頭，卻被陳梓躲開了。

    他手在空中停了半晌，徐徐垂下去，拿起茶喝了一口。

    “那天之后，林家人全部失蹤了，聯(lián)盟內(nèi)誰都找不到他們的下落?！?/br>
    “可就在一個月前，聯(lián)盟政府在太平洋某座孤島上找到了他們，但唯獨缺了林明帆?！?/br>
    “陳旻新把他帶到了這條船上。”

    陳梓背脊有些發(fā)涼，隱隱能夠猜到陳旻新這樣做的目的。

    當(dāng)初他們的計劃漏洞百出，事后只要仔細(xì)一查，林明帆幫他出逃的事很輕易就能被查出來。

    但當(dāng)時那種情況之下，陳梓并沒有時間想這些事，他想要的只是以最快的速度逃出去，這樣做的后果是什么從來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

    他自然而然地也就忽略了林明帆可能會受到的報復(fù)。

    陳旻新把林明帆關(guān)在這艘船上，無非是想要報復(fù)他。

    “你為什么不早說？”一股火涌上頭，陳梓抄起杯子就朝秦航身上砸去。

    陳梓胡亂一扔，按照秦航的反應(yīng)速度大概率是可以躲開的。

    但他沒有。

    他身體沒有動，任憑玻璃杯砸中他身體，溢出的水將他衣服打濕，甚至臉上都濺了好幾滴。

    “先生，人帶到了。”

    王卓興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陳梓倏然轉(zhuǎn)頭，一下就與林明帆對上了視線。

    林明帆站在王卓興身后，身上衣衫尚且整潔，可臉上已然找不到一塊完整的皮膚，右邊臉頰是紅腫猙獰的燙傷，左邊青一塊緊一塊，十厘米長的傷口從額頭延伸到側(cè)臉，像一條蜈蚣盤桓在臉上。

    他站在那里，與陳梓無聲對視。

    陳梓有一剎那的懷疑，懷疑這根本不是林明帆，而是秦航隨便找個人糊弄他。

    可這個猜想顯然立不住腳。

    秦航?jīng)]有理由也不可能用林明帆糊弄他。

    而且那個眼神，除了林明帆不可能是別人。

    陳梓眼眶發(fā)紅，像是被人按了暫停鍵，愣愣地看著林明帆一步一步走過來。

    兩人誰都沒說話。

    “你們聊，我等會來接你?！睂﹃愯髡f完，秦航站起身往外走，與林明帆擦身而過時，他對林明帆點了下頭，不過林明帆并沒有理他。

    王卓興注意到秦航身上的水漬，再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悄悄瞟了陳梓一眼，眼神復(fù)雜。

    二人退出觀景臺，輕聲帶上了門。

    ◇ 第41章 質(zhì)詢

    海浪滾滾，一只飛鳥停留在圍欄上，好奇地盯著一站一坐的二人。

    沉默還在漫延，似無情的海水將二人淹沒，陳梓垂眸，忽然覺得喉嚨有些發(fā)渴，下意識往桌上一撈，這才想起他的杯子剛才已經(jīng)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了。

    他伸長手去拿秦航的杯子，動作透露出些許慌亂。

    林明帆坐到陳梓對面，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但他沒喝，只拿在手里看著。

    “其實我不想見你?！绷置鞣氏乳_口打破沉默。

    陳梓又喝了一口水，并沒有唱出什么檸檬味，只覺得有些發(fā)苦。

    “如果我知道事情會發(fā)展到今天這一步，那天我不會幫你?！?/br>
    陳梓喉結(jié)微不可察上下滑動，過了許久，他抬起頭：“對不起?！?/br>
    他與林明帆萍水相逢，他沒有為林明帆提供什么，林明帆確實也沒有義務(wù)幫他做什么事。

    林明帆看著他，輕笑了一聲：“你的一聲對不起，能換來我林家原本的模樣嗎？”

    按照陳旻新的性子，就算把林家人全部放回去，也絕不可能會讓他們好過。

    林明帆尚且是被折磨成這副樣子，而林家現(xiàn)在在聯(lián)盟內(nèi)不用想也知道是怎樣一副光景。

    陳梓因自己的一念之私，將林家拋到了刀山火海。

    現(xiàn)在距離拉進了，林明帆的臉顯得更加斑駁猙獰，陳梓只看了一眼就垂下了視線。

    “對不起?！彼缃衲苷f的也只有這三個字，他什么都沒有了，也沒有辦法賠給林明帆。

    “陳梓，就這樣吧?！绷置鞣Z氣中充滿疲憊，“當(dāng)初是我自己答應(yīng)了，現(xiàn)在也怨不得誰?！?/br>
    “咱么就當(dāng)從來沒認(rèn)識過?！?/br>
    說罷，他起身走了。

    陳梓望著他的背影，這才突然發(fā)現(xiàn)，他走路并不平穩(wěn)，重心始終在左腳，右腳更像是被帶著在走。

    “林明帆，”陳梓叫住他，頓了一會才繼續(xù)道，“謝謝你?！?/br>
    從小到大，他從未跟任何人說過“謝謝”。沒有人配得上的他感謝，他也不屑于去虛偽地恭維別人。

    可在這一刻，除了謝謝他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林明帆腳步?jīng)]停，走出門的一剎那，陳梓看見他抬手抹了把臉。

    陳梓閉上眼，腦子一片混亂。

    在c區(qū)這幾年的種種自眼前掠過，燈紅酒綠、肆意揮霍的派對聚會，刺激玩命的極速賽車......

    一切都像是一場夢,夢里他擁有尋常富二代肆意瀟灑的人生，擁有為所欲為，隨意敗壞的權(quán)力，而現(xiàn)在夢醒了。

    他看著圍欄上那只飛鳥，突然覺得很可笑。

    他本就是什么都沒有，如今不過回到了原點，這又是在難受什么？

    他這種人本來就不配擁有。

    發(fā)了不知多久的呆，視線突然被擋住了，不用看也知道來人是誰，他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今天陽光不錯，溫暖但并不刺眼，陳梓不知不覺地睡著了，等醒來時天已經(jīng)黑了。

    秦航坐在他旁邊，桌上放著一臺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有幾張不同的臉，正在開會。

    見陳梓醒了，他摘下耳機合上電腦，問：“睡醒了？”

    陳梓沒回他，而是問：“林明帆走了嗎？”

    秦航：“下午我已經(jīng)派人送他回聯(lián)盟了?！?/br>
    陳梓沒說什么，拿起杯子喝了口茶。

    “為什么現(xiàn)在要我見林明帆？“

    秦航頓了兩秒：“我覺得，你們應(yīng)該有很多話要說。“

    陳梓哼笑一聲：“現(xiàn)在這個局面，我們還能說什么？”

    “秦航，”陳梓說，“何必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不是嗎？”

    “你以為我會在乎？”

    秦航看著他的雙眼，解釋道:“我只是想讓你心情好一點?！?/br>
    陳梓嘴角抽了抽：“你死了我心情最好?！?/br>
    秦航不置可否，摸了摸陳梓臉頰，放緩聲音，有幾分示弱和討好的意思：“別故意說這種話來氣我?！?/br>
    “是我對不起你?！鼻睾秸f，“你乖一點，我會對你好的?！?/br>
    “別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了?！标愯鞔蜷_他的手，毫不客氣道，“你以為你現(xiàn)在厲害了就可以管控我？”

    “我告訴你，不管你是誰，對我來說你他媽就是一條狗?！?/br>
    “以前是我樂意養(yǎng)著你，”陳梓冷聲說，“現(xiàn)在我看見你就犯惡心?！?/br>
    “所以你最好給我滾。”

    alpha周圍的氣壓漸漸變低，烏木沉香的味道也逐漸有些壓抑。

    剛從發(fā)情期恢復(fù)不久，陳梓對alpha信息素極度敏感，鼻尖才嗅到烏木沉香的味道，腿根已經(jīng)條件反射地開始發(fā)軟了。

    對于身體的這種下意識的反應(yīng)，他心里對自己產(chǎn)生了一股深深厭惡，指尖死死扣進掌心，想用疼痛讓大腦保持清醒。

    alpha就是這樣，生來就位于食物鏈頂端，不管身份是否低微，都能輕而易舉地讓omega動彈不得。

    陳梓眼底劃過一抹狠意，后槽牙緊咬。

    秦航忽然很輕笑了聲，低氣壓隨之消失不見。

    好似一塊大石從陳梓身上移走，他總算可以自由呼吸。

    秦航半膝跪在陳梓身前，牽起陳梓的右手，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個吻。

    他仰首看陳梓：“少爺，我不會走的?！?/br>
    “我一輩子都是你的狗?！?/br>
    陳梓目光涼涼的，盯著他一眼，偏開了頭。

    直到晚飯前，陳梓都沒再說過一句話，面對秦航的問話全當(dāng)作沒聽到，靠在圍欄邊發(fā)呆也不想理會秦航。

    但吃飯時他卻很乖順，秦航給他盛飯他就吃，給他舀湯他就喝，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扒著碗里的飯，好似一下又恢復(fù)了正常狀態(tài)。

    睡覺時，秦航將他抱在懷里，他也不反抗，額頭抵著秦航的胸膛，閉著眼睛。

    秦航摸著他的頭發(fā)，搭在他腰上的手從睡衣下擺鉆進去，撫摸著那略顯硌手的后背。

    他的手很熱，引得懷里的人顫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