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摘下口罩，看著秦航臉上的一連串傷口，欲言又止。

    秦航見他一直傻站在那里，不滿地皺了皺眉。

    王卓興見他不耐，這才說道：“聯(lián)盟內(nèi)的人已經(jīng)全部清理干凈了?！?/br>
    秦航“嗯”了一聲，說：“你特意來這里就為了跟我說這個？”

    “還有一件事。”王卓興頓了頓，似在組織話語，說，“前兩天在路上埋伏陳旻新的那個alpha失敗了?！?/br>
    “我知道?！?/br>
    不然陳旻新就不可能回陳家了。

    “他今天被抓了。”

    秦航：“前幾天進(jìn)行的任務(wù)，為什么今天才被抓？”

    按規(guī)矩來說，刺殺失敗，如果不能全身投退，那就應(yīng)當(dāng)馬上自殺，這是作為一名合格的雇傭兵最基本的應(yīng)該具備的素養(yǎng)。

    “那個alpha身手極好，計劃失敗后，本來已經(jīng)全部退了出來，可沒想到他被暗器射傷，留了一滴血在現(xiàn)場，陳旻新的人憑著這滴血，找到了他?！?/br>
    “不過先生請放心，他們都是經(jīng)過最嚴(yán)酷的考驗才進(jìn)來的，早就做好了落入敵人手中時接受酷刑的準(zhǔn)備?！?/br>
    “要真的一點沒事，你今天也不會冒險來找我了吧？”

    王卓興啞然。

    每一位雇傭兵進(jìn)入k之前，都經(jīng)歷過非人的折磨，最終也獲得了非比常人的意志，有了這一段經(jīng)歷，任何酷刑對于他們來說都不足掛齒。

    但除了陳旻新這里。

    陳旻新的瘋是出了名的，在蘭島一直流傳著一個說法。

    在陳旻新這里，就沒有撬不開的嘴。

    所有人都知道陳旻新手段狠辣，但無人知道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樣的手段，能讓一個個視死如歸的人說出真相。

    迄今為止，沒有任何人見過他的行刑手法。

    因為見過的人都死了。

    甚至沒人再見過他抓到的那些人的尸體。

    蘭島是地獄，那陳旻新就是地獄中的地獄。

    王卓興垂下頭：“對不起先生，是我辦事不利。”

    秦航視線望向遠(yuǎn)處：“遲早會知道的，讓他去查吧?！?/br>
    王卓興猛地抬頭：“可是先生，如果他查到了，你現(xiàn)在的處境會變得很危險?！?/br>
    “我知道?！?/br>
    “蘭島已經(jīng)全部處理妥當(dāng)了，陳旻新在那邊不過是垂死掙扎，現(xiàn)在正是回去的好時機?！?/br>
    “不如今晚我們就——”

    秦航抬手打斷他：“今晚不行?！?/br>
    王卓興：“為什么？周圍的守衛(wèi)我們已經(jīng)摸清楚了，我們的人就藏在外面，只要一聲令下，今晚肯定能闖出去?！?/br>
    “陳旻新那里隨時都有可能查出來，如果——”

    “等陳梓先醒過來。”

    王卓興看了眼室內(nèi)，咬咬牙，想說什么卻到底沒說出口。

    “明晚吧?！鼻睾秸f，“如果不出意外，明晚陳旻新應(yīng)該會帶陳梓一起去。”

    “可是明晚的計劃已經(jīng)全部安排好了，陳梓身邊肯定有很多陳旻新的人，如果要帶走陳梓的話，估計會引起陳旻新的懷疑?！?/br>
    “懷疑便懷疑?！?/br>
    秦航：“我會趁亂把他帶走，其余的事按原計劃進(jìn)行?！?/br>
    王卓興極緩地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快回去吧。”秦航說，“陳家的下一波守衛(wèi)馬上要尋到這邊了?！?/br>
    “是。”

    王卓興帶上口罩，三兩下跳下陽臺，然后消失在了夜色中。

    秦航向前一步，握住了其中一根鐵柱，冬季夜的冰涼滲進(jìn)他掌心。

    他眼神極深，眸中似風(fēng)暴卷起，危險地瞇了起來。

    陳梓知道自己在做夢，他甚至能清楚地記得這件事發(fā)生在什么時候。

    清晨，他終于又一次結(jié)束了地下室的處罰，被管家?guī)нM(jìn)了屋。

    他雙目空洞，腳赤裸著，臉上是他自己一夜抓住來的痕跡，頭發(fā)太久沒打理亂糟糟的一團(tuán)。

    餐桌上盛放著今天的早餐，有三明治、牛奶、奶黃包.....豐盛又精致。

    陳旻新坐在餐桌一端，拿著刀叉正切割著面包一角，陽光灑到他身上，像一個精致的貴族。

    陳梓站在門口的地毯上，甚至腳都不敢踏上地磚，他朝著陳旻新那個方向，如同一個流落街頭的乞丐。

    秦航站在陳旻新兩步遠(yuǎn)的地方，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陳梓眼睫動了動，也看了眼秦航。

    隔著幾米的距離，他們無聲對視著。

    兩人眼里都只有冷漠。

    陳旻新解決完一塊面包，再喝了口牛奶，像才注意到他一樣，故作驚訝地“啊”了一聲：“怎么弄成這副樣子？”

    陳梓收回視線，沒說話。

    陳旻新靠在椅背上，嘴角勾著不懷好意的笑：“過來。”

    陳梓沒動。

    陳旻新今天心情似乎還不錯，又喊了一邊，不過聲音明顯冷了：“弟弟，我叫你過來?！?/br>
    陳梓咽了咽口水，抬步走過去，到離陳旻新兩米遠(yuǎn)的位置停下。

    視線中，陳旻新的鞋越來越近，隨后下巴被猛地一下抬起，陳旻新的臉離他很近，近到足以讓他看請他眼中的興奮和瘋狂。

    那一瞬間，小陳梓身體都抖了一下，條件反射地想拍開陳旻新的手。

    而當(dāng)他手打上陳旻新手背的一剎那，“啪”的一聲，陳梓心臟停跳了。

    完了。

    果然，下一秒，陳旻新眼中的笑意盡數(shù)收斂，取而代之的是惡狠的殺意。

    “你敢打我？”

    他捏著陳梓下巴的手指恨不得將他捏碎，陳梓吃痛地叫了一聲。

    下一刻，陳旻新卻像突然回過神，驟然松了力氣。

    他收回手，臉色變得極快，前一秒還陰云密布的臉又恢復(fù)笑意。

    “啊，你肯定是想說餓了吧？”陳旻新往餐桌那邊走，邊走還邊念叨說，“怪我怪我，都忘記叫你吃飯了。”

    他拿了一塊三明治和一杯豆?jié){過來，笑得像鄰家大哥哥。

    “想吃嗎？”

    陳梓默默看著，他在地下室關(guān)了一天，滴水未進(jìn)，肚子早就被餓得失去了知覺。

    陳旻新見他不說話，笑瞇瞇地又問了一遍：“弟弟啊，你想吃嗎？”

    陳梓盯著他手上的東西。

    他不知道該說想還是不想。

    他不知道陳旻新想聽的是哪個答案。

    但顯然，此時的陳旻新一定要知道他的答案。

    或許求生是人類的本能，又或許還是太過幼小，他沒能忍住食物的誘惑：“想。”

    陳旻新滿意地點點頭，把牛奶遞過來：“這就對了，想要什么東西就應(yīng)該直接告訴我嘛。”

    陳梓伸手準(zhǔn)備接，可下一秒，陳旻新手腕一轉(zhuǎn)，杯子傾斜，白色牛奶盡數(shù)傾倒在了陳梓頭頂。

    還是溫?zé)岬摹?/br>
    牛奶滑過嘴角，陳梓伸舌頭舔了一下，是甜的。

    三明治被扔在腳下，陳旻新一腳踩上去。

    高定的皮鞋干凈锃亮，泛著光。

    陳旻新語氣說變就變：“想吃就趴下吃?！?/br>
    陳旻新說著還故意碾了兩下。

    陳梓身體僵硬，看著從陳旻新腳下露出一腳的三明治，垂在身側(cè)的左手緩緩攥成了拳頭。

    “剛才不是說想吃嗎？”陳旻新說，“趕快啊，不然等早餐時間過來可就沒得吃了?！?/br>
    牛奶順著發(fā)絲流到地上，衣服濕噠噠地貼在身上，陳梓沒動，死死盯著陳旻新腳尖，不知道是不是牛奶進(jìn)了眼睛的緣故，眼前的畫面有些看不清。

    管家和一眾幫傭站在旁邊，全部垂著腦袋，饒是對這副場景司空見慣，也是大氣不敢出一個。

    陳旻新等得有些不耐煩，推了一把陳梓肩膀，直接懶得裝了：“我叫你趴下?！?/br>
    陳梓身體發(fā)抖，胸口劇烈喘息，眼底漸漸升起了殺意。

    背后，握著刀柄的五指漸漸收緊。

    那是一把水果刀，他在地下室藏了整整一夜，用石階一直磨一直磨，直到現(xiàn)在。

    他要殺了陳旻新。

    陳梓悄悄深呼吸一口，準(zhǔn)備抽出刀。

    可這時，他手腕被抓住了，連帶刀刃也被人握在手里。

    陳梓怔住了，不用轉(zhuǎn)頭，鼻尖已然敏銳地嗅到了那股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