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需要日灼會和莫爾納軍靠向我們，臨亞城不怕他們。就算那些普通人是無辜的，但那兩軍的每一個人，我都要他們死。”葉宏闊瞪著褚涯，一字一句地說道。

    褚涯回視著葉宏闊，目光不躲不閃：“如果我們不將云巔各個擊破，讓他們三軍離心，那更多無辜的人會因為這場戰(zhàn)爭而死亡。不光是云巔，還有臨亞城?！?/br>
    褚涯不似葉宏闊般咄咄逼人，卻毫不退讓，似一把入鞘的刀，雖然斂住了攻擊性和鋒利，但誰都清楚那隱藏在鞘中的鋒芒。

    葉宏闊怒視著褚涯，呼呼喘著粗氣，褚涯卻收回目光，端起桌上的水杯，不急不緩地喝了一口。

    氣氛越來越緊張，整個會議室內一片安靜，站在門口的兩名值崗士兵大氣都不敢出。蕭銳沒有出聲，卻一直在不動聲色地觀察云拓。云拓手指間一直轉動著那支筆，卻從頭到尾沒有看過蕭銳一眼。

    第二軍會長祝弘新左右看看，清了清嗓子后道：“蕭會長，我還要去一趟海邊，那里剛接來了一批逃亡者，是從云巔逃來的黑疽病患者，我得去看看?！?/br>
    “行，你去吧?！笔掍J道。

    祝弘新如獲重釋地站起身，拿起自己的軍帽，帶著第二軍的人往外走。

    他到了門口時又轉回頭：“對了，我們第二軍贊成褚會長的意見，先用離間計把云巔拿下來，然后秋后算賬?！?/br>
    祝弘新說完這句，便逃也似地出了門，會議室里甚至能聽見第二軍幾人快得像是要跑起來的腳步聲。

    葉弘闊伸長脖子似是想要罵人，但祝弘新已經跑掉，只得又扭回頭，一把抓起桌上的水杯。

    “老葉?！笔掍J淡淡出聲。

    葉弘闊終究還是沒將水杯擲下地，又將它重重放回了桌上。

    蕭銳目光環(huán)視一周：“既然大家都忙，那今天就這樣吧，我們改天再說這個事?！?/br>
    大家都站起身，褚涯拿起自己的帽子，又對身旁的云拓低聲道：“云拓哥，你今晚別和蕭會長吵架?！?/br>
    云拓明顯地愣了下：“我連開會都沒有吭聲的，怎么可能和他吵架呢？”

    “你在我面前就別裝了?！瘪已目聪蚴掍J停在門口的背影，繼續(xù)壓低聲音：“值崗士兵今天看了一段監(jiān)控視頻，我也去看了，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前天晚上，就是我們也開過會那天，蕭會長家的門又打不開了，他一個人坐在樓外的長椅上看了一晚上月亮。”

    “哦，是嗎？”

    褚涯正色：“千真萬確?！?/br>
    云拓笑笑：“那可能是月亮太好了，讓他起了賞月的興致?！?/br>
    褚涯側著腦袋想了想，又點點頭：“可能吧。不知道他今天晚上會不會再去賞月？”

    “應該不會吧?！痹仆嘏呐鸟已牡募?，大步走向房門，和等在那里的蕭銳并肩走了出去。

    褚涯最后走出大樓，站在院子里抬頭，看著天上那一輪皎潔明月，無聲地笑了笑，再開車離開了軍部。

    吉普車在不寬的街道上行駛，停在了一家烤rou烤魚攤前。褚涯下了車，微笑著問攤主：“還有霧菜rou丸子嗎？”

    攤主殷勤地回道：“今天您一直沒來買丸子，我就給您留了兩串。剛才有一群孩子要買，我都說賣光了，沒有賣給他們?！?/br>
    “謝了?！?/br>
    褚涯站在攤位前，等著攤主拿著丸子串在火上加熱，攤主很善談，一手扇著炭火一手翻轉丸子，嘴里還不停地說。

    “其中有個問我有沒有霧菜丸子的時候，口水都要流出來了?！?/br>
    褚涯笑了笑：“多大的孩子？”

    “十六七歲吧，長得可真俊，一群小孩兒長得都很好看，那模樣一看就不像普通人，像是一群哨兵向導?！?/br>
    “十六七歲也不小了，我還以為七八歲呢?！瘪已哪抗饴湓谧套堂盁煹耐枳由?，不經意般問道：“問你霧菜丸子那小孩穿的什么？”

    “沒注意看，黑色的，有點像軍服，但是沒有軍隊標志?！?/br>
    褚涯長長地哦了一聲，又道：“知道了。”

    如今的教堂一周已不再是曠野，而是拔起了數棟鋼鐵樓房，其中縱橫著幾條主街道。

    少年們繞到教堂后院高墻外，身手利落地翻上墻頭。沈蜷蜷還沒往下跳，幾只量子獸就陡然出現在墻上，其中那只袋鼠不由分說地一拳擊來。

    沈蜷蜷側頭避開袋鼠攻擊，低聲道：“雷霆，是我?！?/br>
    袋鼠假裝沒聽見，又連接擊出兩拳，待到沈蜷蜷都避開后，這才悻悻地收手，跳下墻頭。

    “你們看它這桀驁不馴的臭樣子。”沈蜷蜷指著袋鼠蹦跳的背影，又朝它揮了下拳頭，“遲早把你烤成袋鼠丸子?！?/br>
    幾人悄無聲息地落下地，各自奔向自己宿舍。如今的教堂內部也有了不少變化，那排小樓旁又興建了幾棟六層鋼鐵樓。

    八年前，褚涯和云拓去了深淵，將劉院長和那批幼兒接到了臨亞城，教堂里的住房有些不夠，所以蕭銳給他們又修建了新樓。

    這些福利院小孩們都已長大，原本的大班生成為天使軍第三軍正式士兵，中班生也成為了預備兵，只有原先的小班生和后面接來的那一批小孩，到現在還是福利院學生。

    可那些已經加入軍隊的依舊在教堂里吃住，就連褚涯也沒有搬進軍部，而是和沈蜷蜷住在其中一棟新樓里。

    院子里已長滿了茂盛林木，成為了一個面積頗大的樹林。此時草坪上趴伏著幾只虎豹，羚羊和梅花鹿在林子間蹦來跳去。一頭黑熊靠著最粗的那根樹干蹭背，蹭得樹枝搖搖晃晃，一只羽毛艷麗的錦雞從樹上飛下，氣惱地朝著它腦袋一頓啄。黑熊便抱著自己的頭，慌慌張張地跑向了樹林另一邊。

    大家在院子里分路，柳四斤去往女生宿舍，唐圓圓幾人去了男生宿舍。沈蜷蜷和林多指都住在最右邊的那棟新樓，沈蜷蜷邊跑邊看，看見四層中一扇窗口亮著燈，便發(fā)出一聲低低的驚叫：“我哥哥好像回來了?！?/br>
    “那怎么辦？”林多指問。

    “還不確定?！鄙蝌轵樘筋^往前院方向看，從側殿空隙里看見前院停了一輛軍車，便又是一聲慘叫：“車都在，真的回來了?！?/br>
    “我哥今晚在軍部值崗，沒有在家，要不你就說在我家，和我一起做教官布置的作業(yè)?！绷侄嘀傅?。

    沈蜷蜷想了下：“本來禁足是不準出家門的，但也只有這么說了?！?/br>
    沈蜷蜷邊跑邊脫下全是泥灰的野戰(zhàn)服外套，露出下面穿著的軍制深藍色短袖t恤，再將外套交給了林多指。

    “我給你洗干凈，晾干后再拿給你?！绷侄嘀傅馈?/br>
    “不用了，等明天我哥出了門，我就拿回家自己洗?！?/br>
    “你什么時候自己洗過衣服了？褚涯哥看見晾著的衣服，肯定會發(fā)現不對勁的。”林多指道。

    沈蜷蜷被提醒，連忙道：“好吧，那你幫我洗?！?/br>
    第133章

    沈蜷蜷和林多指在樓下分手后, 一口氣沖上四樓，打開自家房門。

    迎面是間不大的客廳，家具很簡單, 但收拾得干凈整潔，橘紅燈光給屋子鍍上一層暖色。

    茶幾上擱著一瓶鮮花, 靠墻立柜上擺著大大小小的自制相框，記錄著沈蜷蜷從扎著兩個小髻的幼童長成俊美少年, 身側的那人也逐漸褪去青澀，面部輪廓越加深邃, 氣質也越來越沉穩(wěn)。

    每張合照里都有兩只量子獸, 如果仔細瞧，會看出它倆其實是畫在照片上的, 卻被畫得惟妙惟肖，憨態(tài)可掬, 和它們的主人一樣朝著鏡頭笑。

    黑狼趴在沙發(fā)前的淺灰色地氈上，衛(wèi)生間傳來嘩嘩水聲和洗刷衣物的聲響。聽見開門聲，黑狼立即扭過頭，沈蜷蜷對它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再坐在玄關處的小凳上換拖鞋。

    黑狼探頭張望，又走過來朝他身后看：“吼？”

    “褚寶龍今晚不回家，它和點點出去玩了。”沈蜷蜷無視布偶熊在精神域里的不滿反駁, 又拉住想要出門的黑狼，“別去找它，它倆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晚點就會回來?！?/br>
    黑狼滿臉狐疑, 沈蜷蜷探頭看了眼衛(wèi)生間：“你和哥哥回來多久了？”

    黑狼的金色眼瞳中閃過了悟：“吼？”

    “我沒有到處跑, 褚寶龍也是在和點點玩?！鄙蝌轵轭D了頓, “你那是什么眼神？不信的話你自己出門去找?！?/br>
    沈蜷蜷重新打開房門，不由分說地將黑狼推了出去，關上門，再躡手躡腳走到了衛(wèi)生間門口。

    褚涯背對他站在洗臉池前，襯衣袖子上挽，正在洗他上午換下來的衣服。他走進衛(wèi)生間，從后面抱住了褚涯的腰，將臉貼在他的背上，感受著臉頰下緊實肌rou的起伏。

    “去哪兒了？”褚涯的聲音像是從胸腔發(fā)出，低低震著沈蜷蜷的耳膜。

    “去林多指那里寫教官布置的作業(yè)了?！?/br>
    褚涯擰干一件t恤，放進旁邊的盆里，又拿起一條褲子繼續(xù)搓洗。他并沒有問沈蜷蜷禁足后為什么還去找林多指，只道：“把作業(yè)拿給我看看?！?/br>
    “放在林多指家里的?！鄙蝌轵樵缫汛蚝酶垢?，回答得很是順暢。

    褚涯沒有再說什么，沈蜷蜷腦袋在他肩背上一下下左右滾動，再一下下去偷看鏡子，從里面觀察褚涯的神情。

    褚涯垂著頭，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沈蜷蜷覺得這應該是糊弄過去了，輕輕呼出一口氣。

    “喵，聽說陳寶龍今天去軍部領物資，負責登記的是我們福利院的一名大班生，就沒有問他姓名，直接寫上了陳寶龍。他卻指著那名字說，改，我不叫這個。人家問，陳寶龍，你不叫這個那你叫什么？”

    褚涯將洗完的衣服晾去窗外，沈蜷蜷依舊掛在他背上，亦步亦趨地跟著，同時粗著嗓子學陳寶龍的聲音：“我叫陳元鎧，不叫陳寶龍了，我才不要和量子獸一個名字?！?/br>
    沈蜷蜷說完后便哈哈大笑，褚涯卻問道：“褚寶龍呢？怎么沒聽見動靜？”

    “哦，它還在林多指那里，和點點一起玩?！鄙蝌轵閯偦卮鹜暧盅a充，“它今天晚上應該不會回來了。”

    “是嗎？”褚涯將掛好的t恤抻平。

    這聲是嗎讓沈蜷蜷有些心虛，卻還是嗯了一聲。褚涯給褲子套衣架，活動肩背般動了動胳膊：“站遠一點，別礙著我做事?！?/br>
    沈蜷蜷退后半步，在他晾好褲子后又重新摟了上去。

    褚涯側過頭，語氣有些無奈：“多大了？哪有這樣黏人的？”接著將人拉遠了些：“外面茶幾上有霧菜rou丸子?！?/br>
    “哇！霧菜rou丸子?！鄙蝌轵楦吲d地離開了衛(wèi)生間。

    茶幾上擺著一個紙袋，沈蜷蜷拿出一串還帶著余溫的丸子，嗅了嗅，張嘴咬下一個。孜羊變異種做成的rou丸子被烤得外酥里嫩，混雜著霧菜的清香，吃得沈蜷蜷滿足地瞇起了眼。

    “好吃嗎？”褚涯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簡直絕了，我不理解世界上為什么會有人不喜歡吃霧菜rou丸子。”沈蜷蜷瞟著褚涯。

    褚涯道：“我也不理解世界上為什么會有人喜歡吃這玩意兒?！?/br>
    沈蜷蜷又咬了一個，褚涯漫不經心地道：“我去買的時候，攤主說今天生意不太好，rou丸子還剩下很多賣不出去?！?/br>
    沈蜷蜷大為吃驚：“不會吧？哪個攤子？我今天問了好幾個，攤主都說沒有了——”

    他的話突然頓住，也停下了咬rou丸子的動作，慢慢轉動眼珠，看向身旁的褚涯。

    見褚涯也正看著他，又迅速收回視線。

    褚涯閑散地靠在沙發(fā)背上，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敲擊。沈蜷蜷盯著面前一小塊地面，將嘴里的丸子咽下去，喉嚨里發(fā)出咕嘟一聲響。

    “說吧，晚上去哪兒了?！瘪已牡馈?/br>
    “我，我……”沈蜷蜷囁嚅著小聲道：“就，就去買了rou丸子。”

    “褚寶龍呢？”褚涯又問。

    “它，它——”

    “你確定你撒謊能騙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