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才貼著河面急促呼吸，片刻后哽咽出聲：“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褚涯哥，我再也不會了，我錯了，我錯了……”

    王成才沒有掙扎，任由褚涯揪住自己的背心，只看著下方水面哭，不停地認錯道歉。

    片刻后，褚涯將他拎了起來，丟在一旁的草地上，自己轉(zhuǎn)身朝著帳篷走去。

    “褚涯哥！”王成才從草地上爬了起來，啞聲問道：“褚涯哥，上次在垃圾場里是你吧？”

    “是。”褚涯毫不猶豫地回道。

    王成才大聲喊道：“對不起?！?/br>
    “你欺負的不是我，和我說對不起沒什么意義?！瘪已牡?。

    褚涯回到帳篷前，看見沈蜷蜷正和黑狼在帳篷門口玩。他的怒氣來得快也散得快，看見褚涯后便立即跑過來，伸手抱住他的腰，撒嬌般地告狀：“喵啊，大汪拿尾巴撓我鼻子，讓我打噴嚏……”

    “吼！”黑狼滿臉不滿，又扭身讓褚涯瞧自己的尾巴：“吼……吼……”

    我怎么用尾巴撓他？他自己抓我的尾巴撓的。

    “沈喵喵，大喵喵，喵嗚喵嗚喵。”沈蜷蜷將臉埋在褚涯腰間，腦袋滾來滾去。

    褚涯抬起頭四處張望，想看陳榕在哪里，馬上讓他來看看現(xiàn)在的沈蜷蜷。可惜陳榕離得很遠，又正忙著整理隊伍，他不可能大聲喊人家過來，感覺還是有些遺憾。

    接著便是拆帳篷，背上背包，待到一切收拾妥當，隊伍再次開拔，所有人朝著前路行進。

    那些進入分化期的小孩被各自安插在隊伍之中，管理反復叮囑他們，如果覺得心煩意亂，也不要和其他小孩吵架打架，直接去踹旁邊的樹，只要不踹中變異種就行。

    好在那幾名大班生都能克制自己的情緒，中班生也被安插在大班隊伍中間，哪怕是情緒波動暴躁也打不過身旁的人，很快便被大班生鎮(zhèn)壓，兩邊胳膊都被人夾住，動彈不得。

    他們現(xiàn)在離森林邊緣已經(jīng)不遠，一路雖然也有變異種，但比之前少了許多，那些零散的還未靠近，就被黑狼和褚涯給處理了。

    中午時分，大家總算是走出了這片已經(jīng)成為森林的沼澤地。隨著植被的消失，前方則出現(xiàn)了茫茫黃沙，飛揚的砂礫將天地間染得一片昏黃暗濁。

    “這兒怎么會有沙漠的？”一名管理半瞇著被風吹得睜不開的眼。

    “這里原本還是屬于沼澤區(qū)域，逐漸成了沙漠?！蹦敲凶鍪┰佒镜墓芾碜吡诉^來，“我曾經(jīng)聽人說過這里的沼澤成了沙漠，前兩天在森林里的時候還覺得他在胡說，現(xiàn)在看來的確是那樣的?！?/br>
    “這不行啊，在林子里走上幾天都沒問題，畢竟有吃的也有水?？蛇@是沙漠，怎么可能走上幾天？”旁邊的管理嘆道。

    “走不了多久。”褚涯在旁邊出聲。

    他指著密林邊緣處的一塊月牙狀巨石：“教官在講述這一片地形時，曾經(jīng)提到過一塊石頭。他說那石頭外形是月牙狀，表面呈現(xiàn)出淡藍色，被人稱為沼澤里的藍色水滴。其實是因為那石頭含有大量硍元素，是一塊巨大的硍礦石，而它位于這片區(qū)域的邊緣地帶，也就是說，我們只需要一天半的時間，就可以走出這片沙漠?！?/br>
    “可就算只需要一天半就能走出去，那飲水也是個問題?！标愰虐櫰鹆嗣?。

    褚涯搖搖頭：“不，從這一直往前，走到約莫一半的地方，會遇到一個淡水湖?！?/br>
    “淡水湖？沙漠里的淡水湖能存在嗎？已經(jīng)消失了吧？”

    褚涯解釋：“那一帶整體地質(zhì)構(gòu)造很特殊，地表非常密實，地下層次分明，形成了一層層的地下砂巖和泥巖。而且湖下面有一條地下河，積蓄了大量的地下水，再通過巖石之間的空隙上升到地表，也就讓那個湖泊不會消失?！?/br>
    “你的意思，那個湖會在？”

    “我覺得它應該會在?！?/br>
    “只是應該……那太冒險了?！币幻芾碛行┻t疑。

    褚涯道：“可我們從福利院出發(fā)，就已經(jīng)是最冒險的事情了。”

    陳榕咬咬牙：“我們多帶點水，如果發(fā)現(xiàn)那湖已經(jīng)干了，就趕緊掉頭怎么樣？”

    “如果我們多帶點水，沒見著湖的話，掉頭回來是可以的。”管理們點頭。

    “那多找點裝水的容器，把水裝在推車上拖著走?！?/br>
    “推車也能帶上嗎？沙漠里不好推吧?！?/br>
    “這沙漠的沙層硬實，推車可以帶上，何況還拉了水，咱們這么多管理和大班生，哪怕是抬也要把它們抬著走。”

    “好，那我們先去準備準備?！?/br>
    陳榕帶著管理去空地上燒水做飯，沈蜷蜷正坐在在小班隊伍里看著褚涯，就見他突然匆匆朝自己跑來，連忙站起身往前擠：“我在這兒，我在這兒，你別著急，慢點跑?！?/br>
    學生們看見褚涯，也都紛紛出聲：“褚涯哥，我們?yōu)槭裁磁懒搜┥?，鉆了森林，現(xiàn)在還要過沙漠呀？我們到底是要干嘛呀？”

    “我要回福利院，那個沙漠看著好可怕。”

    “我不走了，我要回福利院，我要院長?！?/br>
    一群小班生原本懵懵懂懂，但見那些大孩子都在鬧騰，便也跟著喊：“我們不去沙漠，我們要回去，我們要回福利院?！?/br>
    褚涯剛跑近，就被那些小班生圍?。骸榜已母绺缥覀儾蝗ド衬乙厝??！?/br>
    “我也要回去。”

    “我想院長，我要院長?！?/br>
    “嗚嗚……我想院長了?！?/br>
    褚涯看著一群嗚咽的小孩，問道：“不想去沙漠嗎？”

    “不去。”

    “我們都不去了，不想去?！?/br>
    褚涯溫聲哄道：“你們是出來旅游的，不進一次沙漠怎么叫旅游？以后你們有人問你們旅游去了哪兒，有沒有走過沙漠，你們怎么回答？”

    一名大班生道：“可我們差點都被那樹變異種給弄死了，只有吃魚的時候才叫做旅游。”

    “其實這幾天旅游還可以的，能吃到魚，可沙漠里沒有魚，還進去做什么？”

    “褚涯哥，那沙漠里都沒有魚，我們就在這里玩上兩天，接著回福利院可以嗎？”

    經(jīng)過這一路的相處，褚涯讓所有學生都覺得他可信任可依靠，有什么想法也會很自然地征詢他的意見，似乎只要他同意了，大家就可以折返回福利院。

    褚涯聽他們句句要回去，卻句句不離魚，眼里掠過一絲了悟。他清了清嗓子后道：“其實那沙漠里也可以吃到魚的?！?/br>
    “沙漠里也有魚？”

    “對，沙漠里有個淡水湖，湖里肯定有魚，而且味道還很鮮美?！瘪已恼J真地道。

    學生們鬧哄哄的聲音果然小了不少，但依舊還有人在吵吵著不想再往前了，柳貞便站起身喝道：“想回去的你們自己可以回去，想繼續(xù)往前的就跟著褚涯哥和管理走，別在這里嘰嘰歪歪?！?/br>
    褚涯牽起沈蜷蜷：“我們?nèi)I地休息，把水壺灌滿，等會兒就要出發(fā)了?！庇謱ζ渌“嗌溃骸白甙?，和褚涯哥哥一起去裝水。”

    小班生們就像一群小雞崽，見著褚涯走，立即一起跟了上去，中班生們也紛紛從地上站起了身。

    大班生們慢吞吞地站了起來，有些在竊竊私語。

    “那是王成才嗎？王成才也去營地給水壺灌水了?！?/br>
    “嗯，抱著他的新弟弟?！?/br>
    “王成才都去了，那我們也去吧。先去灌水，免得等會兒進沙漠了，我水壺還是空的?！?/br>
    柳貞這時候抱著柳四斤往人群外鉆：“讓讓，都讓讓?！?/br>
    “柳貞，你要進沙漠嗎？”

    柳貞奇怪地問：“不進沙漠做什么？留在這兒喂猴子？”

    “我們都走，進沙漠就進沙漠，小班生都不怕，我們怕什么？”

    “對呀，褚涯哥說沙漠里也有魚的?！?/br>
    ……

    在營地里吃完午飯，大鍋便不斷燒水，給學生們的水壺都灌滿，那幾個從福利院里帶出來的大塑料桶也全部裝滿了水。

    陳榕拍拍那如油桶大的塑料桶，問褚涯道：“這應該夠了吧？”

    “夠了，如果那湖已經(jīng)消失，我們調(diào)轉(zhuǎn)回到這兒完全足夠?！?/br>
    “行，那就出發(fā)?！?/br>
    隨著一聲哨響，長長的隊伍又朝著沙漠進發(fā)。管理拖著推車走在隊伍前后兩端，小班生走在最中間。所有學生手里都抓著一根長繩，背著自己的背包，手上拄著一根木棍，將褲腿也扎進了襪子里。

    “我們看著好好笑哦，哈哈，好好笑哦?！鄙蝌轵闋恐已牡氖郑呑哌吙粗约汗墓哪夷业囊m子口笑，“這個是什么？是腳腳雨衣？不對，是腳腳沙衣?！?/br>
    這沙地還算硬實，所以推車也能行進。黑狼則馱著幾名體質(zhì)最弱的小班生，走在了隊伍最前方。

    “褚涯，褚涯?！标愰艢獯跤醯貋淼今已拿媲埃掷锬弥粋€指南針，“按照我們現(xiàn)在的速度，應該在晚上7點到達那個湖的位置吧？”

    “對，差不多就是那時間?！?/br>
    “那就行?！标愰呸D(zhuǎn)頭看向隊伍，突然凝住神情，“那兩個打架的是誰？林白白！吳小胖！他們兩個怎么湊到一塊兒了？不是隔開了嗎？快點把他們拖開，大家都走得沒勁兒了你們還有精力打架……”

    沈蜷蜷扭頭看著，又好奇地問褚涯：“他們?yōu)槭裁蠢鲜谴蚣苣?？哎喲——?/br>
    沈蜷蜷一個踉蹌，被褚涯拎高，在空中轉(zhuǎn)了半圈后才站穩(wěn)。

    褚涯牽著他繼續(xù)往前走：“剛成為哨兵向?qū)Ш螅袝r候會覺得很難受，很想發(fā)火。你平常也會這樣，他們就和你那種感覺一模一樣?！?/br>
    “可是我是很乖的，我能忍住不發(fā)火?！鄙蝌轵檫呎f邊甩動自己的腳，“我才不會像他們那樣亂發(fā)脾氣?！?/br>
    褚涯低頭看他：“鞋里進沙子了嗎？”

    “嗯，進了沙子?！鄙蝌轵閿Q起眉頭。

    “不多就不用管，這里是沙漠，倒掉馬上又會鉆進去，等鞋里多了我再給你倒掉。”

    沈蜷蜷卻不依，只站在原地不斷踢腳，漸漸地呼吸變得急促，臉色也在漲紅。

    褚涯瞧他這模樣，便準備給他倒掉鞋里的沙，但還沒蹲下，沈蜷蜷已經(jīng)麻利地脫掉腳上的鞋，并狠狠地扔了出去：“不要穿你們了，壞東西?！?/br>
    褚涯垂眸看著沈蜷蜷：“你剛說你很乖，能忍住不發(fā)火?！?/br>
    “我是很乖啊，我又沒有打架，我是打的鞋子?！鄙蝌轵闅鉀_沖地道。

    褚涯沒有再說什么，只去將那兩只鞋子撿了回來，將沈蜷蜷拉到懷里靠著，再拿起他的腳給他穿鞋。

    沈蜷蜷趴在他肩上，看著后方的昏黃沙漠，嘴里還在憤憤地罵著鞋子。褚涯給他穿好后也沒將人推開，只輕輕拍撫著他的后背。

    沈蜷蜷漸漸停下了聲音，急促的呼吸也平穩(wěn)下來，褚涯側(cè)過頭輕聲問：“現(xiàn)在感覺好些了嗎？”

    “什么呀？”沈蜷蜷用手指繞著他垂在肩上的幾縷頭發(fā)。

    “還想發(fā)火嗎？”

    沈蜷蜷撒嬌般地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我這么乖，才沒有發(fā)火?！?/br>
    “嗯，那我們就走吧?！?/br>
    沈蜷蜷扭了扭身體。

    “想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