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呢？有帶著藥嗎？”顧麟問。

    靳高從自己包里取出一個裝著藥的袋子，放在了旁邊小桌上。

    “這些藥是療傷的，你先把傷口處理好，表哥就在云巔等著你?！鳖欦胝f完這一句后，端詳著褚涯的臉，又俯身在他耳旁輕聲道：“你知不知道你手腕上的黑線是什么？那就是黑疽病?，F(xiàn)在只有找到姑父那東西，制造出對付黑疽病的藥，你才能活下去?！?/br>
    褚涯依舊一動不動地躺著，雙眼空洞地看著屋頂，像是一具已被抽走靈魂的蠟像。

    “走吧?！鳖欦雽哒f了聲，便大步走向屋外，卻又在門口停下，轉(zhuǎn)頭打量著屋內(nèi)的陳設(shè)。

    他目光滑過擦拭得干干凈凈的舊家具，擺放得整整齊齊的舊水壺水杯，還有用幾個一看就是從哪兒撿來的小孩玩具，輕輕嗤笑一聲：“潔癖。”

    兩人走出小院，顧麟停住腳步：“他手上的黑線長得也太緩慢了吧?！?/br>
    “我剛也發(fā)現(xiàn)了。”靳高道。

    “奇怪了，難道是沒有成功激活嗎？”

    “沒有激活的話，是不會有黑線的。他這個是沒有繼續(xù)生長，就和經(jīng)過置換處理后的狀況差不多?！?/br>
    顧麟想了想：“不管那些，只要被激活了就行。他現(xiàn)在沒有別的路，想活命，就得去找那東西?！?/br>
    兩人走出一段后，顧麟打量著街道兩邊，突然道：“你聽見了嗎？他剛才罵我?！?/br>
    靳高側(cè)頭看了他一眼：“別把那些話放在心上。”

    “他罵我是野狗，是蛆蟲?！鳖欦牒龅匦α艘宦暎拔矣卸嗌倌隂]聽過人這樣罵我了？”

    靳高還沒應(yīng)聲，他又輕飄飄地道：“我這個表弟性格不好，得磨一磨才行。這樣吧，他不是讓那個小孩養(yǎng)著的嗎？讓那個小孩離開他。”

    兩人匆匆離開彌新鎮(zhèn)，大路上還停著一排軍車，等候的一排士兵和兩名中尉看見他們后，立即站直了身。

    顧麟上了車，靳高對那兩名中尉道：“你們?nèi)ヒ惶烁＠?，找一名叫做沈蜷蜷的小孩，讓他就留在福利院不?zhǔn)再出來。”

    “對了，提醒你們一句，對小孩別那么強(qiáng)硬?！鳖欦氚聪萝嚧?，探出頭道：“對待孩子嘛，你們態(tài)度都溫和一點(diǎn)?！?/br>
    他想了想后又道：“給那孩子兩個選擇，讓他自己選擇留在福利院，再將他的選擇結(jié)果告訴給褚涯?！鳖欦胱旖蔷従徆雌鹨荒ㄐΓ骸斑@樣會更有意思的。”

    沈蜷蜷騎著黑狼到了后院，還沒來得及下地，身下便是一空，竟然被黑狼給扔下了地。他哎喲一聲，翻了個滾后爬起身，看見黑狼輕松地躍過了圍墻。

    “我要告你，我要給沈喵喵告你?！鄙蝌轵槲嬷ü蓱崙嵉睾啊?/br>
    黑狼從墻后冒出個頭，嘴里還叼著個塑料袋。它忽地吹了口氣，將那塑料袋吹得鼓脹，發(fā)出嘩嘩的響，像是在嘲弄沈蜷蜷一般，接著又倏地從墻頭上消失。

    沈蜷蜷被這挑釁激怒，抓起塊石頭去砸它，又飛快地往洞里爬，站起身后去找黑狼。

    但黑狼已經(jīng)沒在后院，他找了好幾圈后沒找著，這才悻悻地往宿舍走。

    黑狼在曠野里朝著彌新鎮(zhèn)奔跑，滿臉都是愉悅，但它在踏過一個水洼時，雙腳忽地一軟，身體像是被誰重重錘了一拳似的，朝著旁邊趔趄兩步。

    它露出了兇狠的神情，朝著彌新鎮(zhèn)發(fā)足狂奔，但身體卻像是在遭遇連接重?fù)簦K于堅(jiān)持不住地?fù)涞乖诘?，消失在了空氣中?/br>
    陳榕正在食堂安排雜工挑食桶，電話這時響了起來。

    “王管理，哦，好的，已經(jīng)在返回了。什么？在彌新鎮(zhèn)外看見停著一排軍車？其中有幾輛已經(jīng)在來福利院了？好，知道了，我們這里準(zhǔn)備一下?！?/br>
    陳榕結(jié)束通話后，如臨大敵般沖出食堂，但卻突然想起了什么，腳步微微一頓。

    電話里說軍車停在彌新鎮(zhèn)外。

    彌新鎮(zhèn)外……

    褚涯？

    “開飯了，開飯了?！?/br>
    沈蜷蜷正和宿舍里的小孩們在嬉笑打鬧，聽見開飯的聲音后，立即奔出宿舍去往食堂。

    人流此時有些集中，大家都擁堵在了通道口，嘰嘰喳喳鬧成一片。陳榕跑到通道口，將那兩名已經(jīng)分化的大班生拉出人群：“洪文治，劉小壯自己快去水房，快點(diǎn)，進(jìn)去后就把門關(guān)上?！?/br>
    “……好。”兩名大班生早上剛打過一架，只當(dāng)這是在接受懲罰，也不敢違抗，轉(zhuǎn)身去往水房。

    陳榕抓著最外面的學(xué)生往外拉，高喊了兩聲沈蜷蜷后，又對著那兩名大班生叮囑：“不準(zhǔn)打架啊?！?/br>
    “不打架的?！?/br>
    “好，那就行，快跑，速度快點(diǎn)?！?/br>
    小孩們還在推擠，陳榕喊了幾聲沒人聽，便抽出戒尺從最外面開始打。另外幾名管理也趕了過來，一時間戒尺啪啪響，還在推擠的小孩也老實(shí)下來，開始有序地往外通行。

    “沈蜷蜷，沈蜷蜷。”陳榕滿頭大汗地喊了兩聲后，終于聽見人群深處傳來沈蜷蜷的回應(yīng)：“我在這兒吶，我在這兒吶?！?/br>
    “快快快，你們閃開，把路留出來?！标愰膨?qū)趕面前的小孩，沈蜷蜷也拼命往外鉆。

    “沈蜷蜷?！绷侄嘀笌酌『⒂行┚o張。

    沈蜷蜷倒是不慌，邊擠邊道：“是叫我去拿吃的呢，是拿吃的?！?/br>
    陳榕看見沈蜷蜷鉆出人群，剛要伸手去拉，便聽到身后有人急聲喊陳管理長。

    他轉(zhuǎn)過頭，先是看見大門外停著的幾輛軍車，接著便是兩名中尉軍官和十幾名士兵走進(jìn)cao場，身后跟著幾名一臉驚慌的管理，正無措地喊著陳管理長。

    陳榕臉色驟變，立即轉(zhuǎn)頭朝沈蜷蜷低喝：“跟著他們?nèi)ナ程?。”接著便笑著迎上前：“你們這是……”

    “陳管理長是吧？我叫謝宏偉，他叫于振，我們受顧會長的命令，來找一名叫做沈蜷蜷的小孩。”名叫謝宏偉的中尉說道。

    陳榕還沒回答，熱心的學(xué)生便開始喊：“沈蜷蜷，軍官叔叔找你?！苯又巳洪W開，現(xiàn)出了站在中間的小男孩。

    男孩兒身上掛著水壺和大挎包，戴著蓋住耳朵的棉帽，他有些慌張地左右看了下，也跟著其他人往旁邊站，做出一副被點(diǎn)到的人不是我的模樣。

    陳榕站在謝宏偉身旁，臉色蒼白如紙。

    他只當(dāng)沈蜷蜷已經(jīng)分化了的事被發(fā)現(xiàn)了，連話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只哆嗦著手去摸電話，想要撥給劉院長。

    “謝中尉，現(xiàn)在不用選人吧，他們都還沒有吃飯的?！标愰虐l(fā)出的聲音干澀沙啞。

    謝中尉道：“陳管理長，我們不是哨兵向?qū)В膊皇莵磉x人的。只是要和沈蜷蜷說兩句話，問他點(diǎn)事情，耽擱不了幾分鐘?！?/br>
    陳榕心頭一動，慢慢放下摸電話的手。

    第57章

    謝宏偉緩步走過來, 站在沈蜷蜷面前：“你叫沈蜷蜷？”

    沈蜷蜷側(cè)過身不做聲。

    “我來猜猜啊?！敝x宏偉閉上眼，一根手指抵住自己額頭，“我猜你叫做沈蜷蜷, 你認(rèn)識彌新鎮(zhèn)的一個哥哥，對不對？”

    沈蜷蜷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 神情變得警惕。一旁的陳榕臉色蒼白，嘴唇動了動, 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林多指和唐圓圓幾個也擠到最前面來，慢慢往前挪, 站在沈蜷蜷身旁, 一起緊張地看著面前軍官。

    “你這些天給大哥哥送吃的，院里的管理都知道嗎？”謝宏偉又問。

    陳榕干干地笑了聲：“謝中尉這說的是什么？我怎么一句都聽不懂？”

    謝宏偉卻繼續(xù)問沈蜷蜷：“大哥哥的腳不好走路, 所以都是你在給他送吃的。告訴軍官叔叔，你那些食物是哪兒來的？

    陳榕看著沈蜷蜷, 只覺得這一刻時間過得特別緩慢，身周的空氣也像是突然被抽走，讓他呼吸也變得困難。

    沈蜷蜷低著頭，嘴唇卻動了動。

    “什么？”謝宏偉問。

    沈蜷蜷的嘴唇又動了動。

    “大聲一點(diǎn), 叔叔聽不清?！?/br>
    沈蜷蜷聲音大了些：“是我撿的，我和哥哥吃的東西都是我撿的?！?/br>
    一旁的陳榕閉了閉眼，緩緩松了口氣。

    “都是你撿的？”謝宏偉問。

    “嗯, 都是我撿的?！鄙蝌轵榭隙ǖ鼗氐溃株种割^數(shù)：“有吃的，還有花紙紙、杯子、玻璃球、花布、包包……”

    “好吧, 沈蜷蜷, 不管食物是哪兒來的, 我現(xiàn)在要給你兩個選擇?！?/br>
    沈蜷蜷看了眼他的手心, 看見兩只手都空著，目光又掃向他癟癟的衣兜，目光里就帶上了狐疑。

    謝宏偉道：“第一個選擇，你留在福利院，以后別去見哥哥了，也不能去撿食物送給他吃?！?/br>
    沈蜷蜷倏地愣住，陳榕也微微一怔。

    “當(dāng)然，你還有第二個選擇，繼續(xù)去幫大哥哥撿吃的，但是你再也不能回到福利院。”

    沈蜷蜷目光里慢慢帶上了敵意，接著后退幾步，一直退到唐圓圓林多指他們中間，才斜著眼睛大聲道：“你管我給不給哥哥撿吃的，你管我？你又不是陳管理長，你又不是吳管理，你又不是，不是……”

    “趙管理?！蓖跣〖?xì)在旁邊提示。

    “你又不是趙管理！”沈蜷蜷補(bǔ)充。

    一直沉默著的另一名軍官于振忍不住皺起眉：“你們這些小孩怎么和大人說話的？平常都學(xué)了些什么？”

    “你管我？”陳洪亮對著于振吼道。

    陳榕在一旁垂著眼眸，像是沒有聽見似的，沈蜷蜷他們敏銳地察覺到管理的態(tài)度，聲音也就越來越大，氣焰也越來越囂張。

    “他以為他是管理，好好笑哦。”沈蜷蜷皺著一張臉對左右的小孩道。

    小孩們都皺起臉：“他以為他是管理哦?！?/br>
    “他以為他是鬼嗎？想嚇我們?！?/br>
    沈蜷蜷嘖嘴：“好好笑哦，他還說要給我兩個什么，結(jié)果手上什么都沒有，我看了的，他連包包都是空的。”

    “他想你給他撿寶貝。”

    “我才不會給他撿寶貝。”

    謝宏偉轉(zhuǎn)身看向陳榕，還沒開口，便聽到大門方向傳來劉院長的聲音：“陳榕?！?/br>
    陳榕如蒙大赦般迎上前：“院長您終于回來了。”

    “那兩個發(fā)燒的孩子退燒了嗎？”

    “吃了藥后就退了?！?/br>
    “奶粉還剩多少？”

    “不太多，還夠喝上一周?！?/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