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撿垃圾養(yǎng)你啊!小哥哥! 第76節(jié)
“別怕啊,我們會想辦法的。” 沈蜷蜷笑嘻嘻地回頭:“我不怕,這些吃的我全部能帶走?!?/br> 沈蜷蜷拖著袋子離開福利院, 在大路上走一段歇一陣,剛走到水簾附近, 就看到褚涯坐著輪椅,等在曠野里的一座小山包旁邊。 沈蜷蜷興奮地喊他名字, 褚涯待他走近后,接過袋子和挎包, 又給他穿好雨衣雨鞋, 這才讓他坐上輪椅一起回家。 “剛才那些軍官去你們院里選人,一個也沒選到吧?”褚涯問。 沈蜷蜷卻道:“選到了呀。” “什么?”褚涯驚詫地停了下來。 他明明給陳榕送了信, 陳榕也被黑狼送回去在做準(zhǔn)備,怎么還是有人被選走?而且他剛才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那兩名軍官離開cao場, 一個孩子也沒帶著,這才放心地躲去了其他地方。 “王柱生被選去云巔了。” 沈蜷蜷開始講述剛才的事,褚涯認(rèn)真聽,聽不明白的地方便仔細(xì)詢問, 終于搞明白了前因后果,知道是王成才翻窗帶走了王柱生,并將他親手送上了軍車。 褚涯沒再說話, 只默默地注視著前方,神情看上去有些沉重。 他給福利院傳遞了消息,而福利院也采取了措施, 但陰差陽錯, 還是被帶走了一個孩子。 雖然那兩兄弟欺負(fù)過沈蜷蜷, 他也親自動手收拾過其中一個, 但他知道白堡是什么地方,也清楚那些小孩可能會遭遇什么,心里頓覺不是滋味。 福利院的形式越來越嚴(yán)峻,那么多小孩都面臨著生存危機(jī),躲躲藏藏不是長久之計。今天被帶走一個王柱生,過幾天也許就是其他的小孩。 等到越來越多的小孩分化,越來越危險,他能帶著沈蜷蜷逃走,但其他那些孩子又怎么辦?福利院又該怎么辦? 沈蜷蜷講著講著便停下了聲音,愣愣地看著前方。 “怎么不說了?”褚涯回過神,低聲問道。 “我看見王柱生他哥哭了?!鄙蝌轵橥nD下又道:“我看見他站在cao場上哭?!彼D(zhuǎn)身摟住褚涯的腰,將臉貼在他胸口上,輕聲道:“我不想哭,我肯定不會去云巔的,我要和你在一起?!?/br> 褚涯停下輪椅,抱住沈蜷蜷拍了拍:“我們不管去哪兒,都會在一起?!?/br> 夜里,褚涯被暴雨聲驚醒。雖然這段時間一直都在下雨,但雨勢從未如這刻般大。他起身到了窗邊,看見被燈光照亮的半空密集成片,雨點砸落在地的動靜震耳欲聾。 身旁的沈蜷蜷還在沉睡,精神力也依舊停留在褚涯的精神域里。褚涯沒有喚醒他,只拄著拐杖打開房門,再慢慢走了出去。 他站在屋檐下,仰頭對著上方道:“雨大了,進(jìn)屋吧。” 屋頂沒有半分動靜,但就在他轉(zhuǎn)身回房時,黑狼從頭上一躍而下,在屋檐下呼呼甩著皮毛上的雨水,再若無其事地從他身旁進(jìn)屋,趴在了沙發(fā)上。 褚涯這才關(guān)好房門,回臥室繼續(xù)睡覺。 此時的云巔也暴雨如注,雖然已是夜里十點,但上下三層道路都依舊擁擠。被堵塞的車輛不斷按著喇叭,最下層的行人腳步匆匆,滿臉都是掩飾不住的疲憊。 一輛出租車從三層匝道下到底層,停在了莫爾納政府軍軍部處,劉院長下了車,付過賬,匆匆去向大門。 “請出示出入證,閑雜人士不能進(jìn)入?!?/br> “我是深淵天使福利院的院長劉宏,有急事要找孟政首,這是我的證件。” 士兵接過證件掃了一眼,又還給了他。 “劉院長,我也沒有收到孟政首要接見你的通知,所以你不能進(jìn)去。” “我有急事,非常重要的事?!?/br> “孟政首正在開會,你有事可以等明天——哎!你干什么?干什么?回來!劉院長,回來!” …… 會議室里一片安靜,孟和光念完手中擬好的文件,轉(zhuǎn)頭看向坐在左首的蔣鮮:“蔣會長,你的建議呢?” 蔣鮮放下水杯,撩起眼皮淡淡道:“還可以?!?/br> 孟和光看向另一邊的顧麟:“我們也商討了一天了,既然顧上校票數(shù)最多,蔣會長也沒有意見,那就依這次的投票結(jié)果辦——” 砰! 會議室門被突然推開,有人大步走了進(jìn)來,身后還有幾道士兵的喊聲:“劉院長,你不能硬闖會議室,劉院長!” 劉院長氣喘吁吁地環(huán)視一周,先是喊了一聲孟政首,接著便是蔣會長、吳參議長。目光落到顧麟身上后頓了頓,也叫了一聲顧上校。 孟和光驚愕地看著來人:“劉院長?你這是……” “孟政首,我?guī)状吻笠?,可您都在忙,但事情緊急,牽扯到福利院的小孩,所以我不得不冒昧闖入。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見到孟政首一面,救下那些福利院的小孩?!?/br> 聽劉院長這樣說,屋內(nèi)其他參會者頓時面色各異,孟和光看了他們一眼,笑道:“劉院長這是說的什么話?我都沒聽人說過你在找我,應(yīng)該是下屬工作疏漏吧?!闭f完抬手制止了幾名就要沖入會議室的值崗士兵,對劉院長道:“劉院長你去隔壁房間稍等,我這里把會開完就過去?!?/br> “孟政首,這事和蔣會長、顧上校都有關(guān)系,在座的也是三軍高級將領(lǐng)。既然天使福利院由三軍聯(lián)合開設(shè),福利院的事也就是大家的事,不如我就在這兒說,大家也可以幫我出個主意?”劉院長的話語卻寸步不讓。 孟和光臉色頓時有些不好,蔣鮮只垂眸看著面前的水杯,顧麟抬頭看著劉院長,微微瞇起了眼。 劉院長也不管其他人的反應(yīng),只自顧自道:“這一年來,云巔從福利院接走了九個孩子,到現(xiàn)在我一個也沒見著。我去了軍校打聽,沒有這些孩子的消息,顧上校說將他們送去了臨亞城。送去臨亞城,孩子也算是得到了鍛煉,我沒意見。但我是福利院院長,有責(zé)任知道他們在臨亞城的情況,就算見不著,也要通通話,報個平安,知道他們的確切下落。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劉院長在這些官員面前從來都很謙和,這還是第一次這樣咄咄逼人。眾人神情各異,有些贊同點頭,有些垂眸不語,有些則偷瞟蔣鮮和孟和光的臉色,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現(xiàn)在站在這里,代表福利院的所有孩子,向孟政首、蔣會長,以及在座的各位提出兩個請求?!眲⒃洪L喘了口氣后才道:“第一,我們要求和那九個孩子取得聯(lián)系,哪怕是通一次話也行。第二,軍部今天又在福利院接走了一名孩子,在未和那九個孩子取得聯(lián)系之前,我擔(dān)心他的人身安全,要求將他帶回福利院?!?/br> 劉院長說完這通話后,會議室里一片安靜,只聽見他因為激動而顯得粗重的呼吸聲。 “劉院長,你冷靜點?!泵虾凸庑χ鴵u頭,又對其他人道:“劉院長這個人啊,哪兒都好,對孩子們特別負(fù)責(zé),天使福利院離了他還真的不行。但確實性子有些急躁,看吧看吧,這不知又聽到了什么謠言,來興師問罪了?!?/br> 大家都附和地笑了兩聲,劉院長卻沒有笑。他垂在褲側(cè)的手微微顫抖,指甲深嵌入掌心,似乎是在用疼痛讓自己維持鎮(zhèn)定。 “孟政首,是不是謠言另說。但我今天既然到了這兒,就是要為這兩個請求討個結(jié)果。”劉院長的語氣和神態(tài)都顯出他今天是不達(dá)目的不罷休。 “不然呢?”一直沉默的顧麟突然出聲。 “不然?”劉院長推了下滑到鼻梁上的眼鏡,“如果在這兒也討不到結(jié)果,我可以把這事告訴大眾,讓他們來進(jìn)行評判,替我尋找孩子的下落。” 這句話出口,眾人的表情更加精彩,有人坐立不安,有人幸災(zāi)樂禍,有人闔上眼瞼假裝打瞌睡。 蔣鮮依舊沉默不語,孟和光的臉色變了又變,他正要說什么,顧麟?yún)s在他之前緩緩開口:“劉院長,你在媒體界有個熟人,叫做什么來著?我不記得他名字,只知道他姓李。” 劉院長神情變了下,下意識往前走出半步,顧麟又道:“如果你是想讓他替你發(fā)點什么消息之類的,那可能不太行。好像十分鐘后,他就會遭遇一場車禍?!?/br> 他說的不是十分鐘前,而是十分鐘后,話里表露的意思不言而喻。劉院長眼里爆出盛怒,手指倏地指向顧麟:“當(dāng)著孟政首、蔣會長,還有這么多政要將領(lǐng)的面,你敢公然行兇?” 旁邊一名軍官連忙站起身,將他的手按了下去,推著他往門口走:“劉院長,消消氣,走走走……”接著用兩人才聽到的聲音道:“他現(xiàn)在是晨星會會長,您說話注意點?!?/br> 劉院長卻甩掉他的手,繼續(xù)走回了會議桌旁。 “我好好開著會,劉院長闖入會場對我們進(jìn)行威脅,怎么還說我行兇?”顧麟攤開手,神情無奈,“我又不是預(yù)言家,只是說說而已,劉院長怎么就當(dāng)真了?難道真認(rèn)為我有預(yù)言的本事?不過劉院長,做事別沖動,雖然事情未發(fā)生,但萬一你的沖動讓我的話真靈驗了呢?我想想啊,我還預(yù)測你根本放不出去任何消息,畢竟——”顧麟點點自己的腦袋,“誰會相信一名腦子有問題的人說出的話呢?” 劉院長驚愕了一瞬,立即就反應(yīng)過來顧麟這是在威脅自己。 但他也清楚這不是威脅,倘若他真要向大眾公開,顧麟不會給他任何機(jī)會,消息在流出之前就會被斬斷。 “顧麟!孩子就是被你給弄走的,我現(xiàn)在就要找你要人!”劉院長更是激憤,雙目赤紅,聲音都在發(fā)顫,“孩子是不是已經(jīng)被你們這群人給殘害了?你們到底拿他們在做什么?是不是都被你們給害死了?你們這些道貌岸然——” “劉宏!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孟和光一聲大喝,豁然站起了身。 會議室里一片安靜,那假裝打瞌睡的也瞪大了眼睛。 蔣鮮也冷冷看了過來:“劉院長好像有些不清醒,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份。這屋里隨便哪個人都比你職位高,你闖進(jìn)會議室,大家態(tài)度客氣,也是尊重你是福利院院長。不要再繼續(xù)鬧下去了,免得等會兒不好看?!?/br> 劉院長張了張嘴,視線從每個人臉上滑過后,眼里的憤怒慢慢轉(zhuǎn)成了悲愴,神情一片凄然。 他伸手扶住旁邊的椅背,聲音沙啞地開口:“福利院的孩子,每一個我都記得,很多都是我看著長大的。一個襁褓里的小不點,能在嬰兒車?yán)镎酒饋砹耍梢苑鲋鴫ψ呗妨?,摔倒了也能自己爬起來了。他們都是野草,有點水,有點光,就自己從那石頭縫兒里長出來了。他們想長大,想活,想朝著光生長,想過得更好。他們那么一小點,就長在那些石頭縫兒里,已經(jīng)這么難了,為什么還非要去給掐掉呢?” “今天被選走的孩子叫做王柱生,六歲,送進(jìn)福利院的時候才四歲,跟著他哥哥已經(jīng)流浪了一年。他當(dāng)時瘦得像顆豆芽兒,我遞了一塊豆餅給他,三口就塞下去,吃得差點噎死。那孩子因為流浪了太久,身上有很多毛病,但上次我去克科鎮(zhèn),他給我塞了幾塊豆餅,說是攢了幾天,讓我?guī)退徒o文成街的一個老太,因為那老太曾經(jīng)也給過他吃的?!?/br> “我們福利院的小孩并不低賤,也不是工具,都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他們在成長,哪怕有不好,但總要給我們時間,給我們機(jī)會去糾正教導(dǎo)。我不知道他們以后會怎樣,但他們現(xiàn)在只是我劉宏負(fù)責(zé)的孩子,不是大jian大惡之徒。他們沒有一個應(yīng)該從這世界上消失,沒有一個應(yīng)該被剝奪生長的機(jī)會,沒有一個應(yīng)該被你們這些人屠戮殘害。而你們怎么能,怎么能……” 劉院長淚如泉涌,說到最后聲音已經(jīng)嘶啞,像是耗掉了全身力氣,站立不穩(wěn)地踉蹌兩步,被身旁的人起身扶住。 “劉院長,你坐下,坐下說?!泵虾凸馍斐鍪?,語氣也緩和下來:“你也別說氣話了,我們對天使福利院相當(dāng)重視,也很重視那些孩子的培養(yǎng)。什么我們覺得福利院小孩,什么讓他們在這個世上消失,什么工具,什么屠戮,這些全都不存在?!?/br> 屋內(nèi)一陣沉默,孟和光滿臉尷尬地去看蔣鮮,似乎在等他拿主意。蔣鮮垂著眼眸一動不動,片刻后才目光淡淡地看向顧麟。 顧麟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撐著下巴,接受到蔣鮮的目光后,他站起身,拿起放在桌上的帽子,一邊戴上,一邊往屋外走。 路過劉院長身旁時,顧麟頓住腳步,俯身在他耳旁輕聲道:“劉院長,有些孩子就留在臨亞城了,也許以后也沒法和你再聯(lián)系。至于今天送來的那個孩子,如果你堅持要接回福利院,那回去等消息吧,等我們商議的結(jié)果。” 劉院長抬起頭,蒼白的臉上淚水縱橫。他也清楚以往的那些孩子應(yīng)該是沒了,現(xiàn)在只要能要回一個,那這趟的目的也算是達(dá)到了。 至于以后……再想辦法吧。 顧麟拍拍劉院長的肩,調(diào)整好帽檐,大步走向了會議室大門。其他人見狀,也紛紛離開,很快就走得只剩下了劉院長一人。 屋內(nèi)和走廊里的燈都次第熄滅,只余下那個依舊坐在椅子上的身影。劉院長慢慢轉(zhuǎn)頭看向窗外,四處高樓霓虹閃爍,艷麗的色澤在那些樓身上逶迤流淌。 但那些燈光卻投不進(jìn)這間屋子,也穿不透那濃稠的黑暗。 接下來幾天,沈蜷蜷沒有去過福利院,和褚涯依舊如往常般那樣生活著。他寫作業(yè)的時候,褚涯就坐在一旁做點其他活兒。 沈蜷蜷寫兩個字就要探頭去看,褚涯頭也不抬地道:“才寫了兩分鐘。” 他不敢再看,假裝寫作業(yè),也不探腦袋,只眼睛偷偷去瞟。 褚涯依舊垂著眼眸:“看著自己的作業(yè)本?!?/br> 他趕緊又收回了視線。 “大、大、大……” 沈蜷蜷趕緊收回視線繼續(xù)寫,卻又忍不住好奇地問:“你都沒有看我,怎么知道我沒有寫字呢?” 褚涯:“我就算沒有看你,也能知道你在做什么,所以不要背著我做壞事?!?/br> 沈蜷蜷神情一肅:“我沒有做壞事?!?/br> “那你快寫?!?/br> “好?!?/br> 褚涯縫著一件小孩的貼身秋衣,視線余光里卻有兩只穿著棉鞋的小腳。 那兩只腳踩在小凳上,腳背崩得很直,像是正在用力,這表明它的主人此刻正在認(rèn)真寫字。倘若它們松懈下來,閑散地前后甩動,明顯就是主人在開小差。 沈蜷蜷寫了不一會兒,注意力便開始分散,不斷扭來扭去抓耳撓腮。他寫了幾個錯字,用指甲去摳,又用沾了唾沫的手指頭去擦,褚涯趕緊制止。 “我不想寫了,我好累啊,我的手疼,腳疼,背疼,腦袋疼,眼睛疼……”沈蜷蜷唉聲嘆氣。 褚涯拿過他的筆記本看了眼,看見一共只寫了四行字,前面的看著還行,后面的越來越潦草,大小不一,小的就涂了個黑團(tuán),大的長手長腳地占據(jù)了上下兩行。 褚涯記得自己像沈蜷蜷這么大年紀(jì)時,可以坐上幾個小時畫一幅畫,而沈蜷蜷卻最多只能堅持十分鐘,精神便不能再集中。 “嚶……我的屁股也疼?!鄙蝌轵榘欀嘉嬷ü?,眼睛狡黠地看著褚涯。 褚涯只嘆了口氣:“去吧,就在屋檐下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