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br>
    “你欺負(fù)小班學(xué)生嗎？”

    “……沒有?！?/br>
    褚涯毫不遲疑地松開系在儀器上的繩結(jié)，掛在金屬桿上的繩索滑動，王成才立即又往下溜了兩寸。

    “啊啊啊啊?。　蓖醭刹虐l(fā)出凄厲驚恐的慘叫。

    褚涯又拉住繩子：“你欺負(fù)小班的學(xué)生嗎？”

    王成才這次不敢遲疑，哭著回道：“欺負(fù)了，我欺負(fù)了。”

    “你以后還要欺負(fù)他們嗎？”

    王成才不明白這人為什么要問這些，但能聽出來他的詢問很認(rèn)真，便忙不迭地哭喊：“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會欺負(fù)小班生了……嗚嗚……我錯了，我不敢了，我錯了……”

    “我就住在礦場，聽我侄子說被你欺負(fù)過幾次?！?/br>
    那聲音沙啞冰冷且不帶一絲溫度，王成才心頭發(fā)冷，連忙保證：“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真的?！?/br>
    王成才就這樣不斷痛哭，身體發(fā)著抖。他一直被倒吊著，腦袋充血地脹痛，而旁邊那人也沒有發(fā)出半分聲音。他既期望那人快點離開，又怕他真的離開了，自己會一直吊在這里，直到摔進(jìn)粉碎池。

    “求求你放我下來吧，我再也不敢了。你還在嗎？你在不在呀？”王成才聲音已經(jīng)沙啞，驚恐地出聲問道。

    那人還是沒有回話，但王成才發(fā)現(xiàn)腿上的繩子在開始左右晃，讓他像個秤砣似地跟著擺動。

    “啊啊啊！”他再一個甩擺后，腿上的束縛消失，大叫著摔在了堅硬的地上。

    王成才被摔得暈頭轉(zhuǎn)向，還來不及做出反應(yīng)，胸前衣服就被人一把揪緊。而那道聲音再次在他耳邊響起，每個字都冷得像是裹了層寒冰。

    “記住你的保證，不然我會把你按進(jìn)粉碎機(jī)里，一點一點地攪碎。先是你的手，再是腳，最后是身體和腦袋。你要是將這事告訴給管理，我會在你熟睡的時候進(jìn)入你的宿舍，將你的頭割掉！”

    “不會，不會了，真的不會，我也不會告狀的，不會……”

    王成才被嚇得面無人色，眼睛上還覆著那條布帶，只拼命搖頭。

    抓在他胸口的手松開，他又跌回地面，卻連爬起身的力氣都沒有，只軟泥一樣地癱在地上。

    “我再也不會了，我不會的，再也不會了，不會了……”

    王成才一直在保證，一遍遍做出承諾。但他說了好半天，周圍也沒有任何動靜，便啞著聲音問：“你還在嗎？還在嗎？”

    王成才揭開眼睛上的布條，抬起頭四處看，看見偌大的廠房里除了他，就再沒有其他人。他這才慢慢坐起身，胡亂抹著臉上的眼淚，失魂落魄地走出廠房，那裝著鋼珠輪的袋子就丟在地上，看也沒有看一眼。

    沈蜷蜷心急火燎地找了很久，床底都爬進(jìn)去了幾次，也找過衛(wèi)生間和院子，卻什么也沒有找著。

    沈喵喵把寶貝藏在哪兒了呢？

    沈蜷蜷正絞盡腦汁，就聽見院門鐵欄被推開的聲音，連忙跑出門：“沈喵喵?！?/br>
    褚涯反手關(guān)門：“怎么了？”

    他神情清冷中帶著平和，與剛才在垃圾場廠房里判若兩人，那些兇狠和冷酷在他身上再尋不著半分。

    “我找不到啊，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啊?！鄙蝌轵殡p手握在胸前，焦灼地跺腳，“快給我說說你放在哪兒的。”

    “找不到嗎？”褚涯挑起眉。

    “嗯?！鄙蝌轵橹刂攸c頭。

    “我把那好東西放在院角的。”褚涯的手指向了空空的院角，又恍然道：“對了！我忘記了，我把那好東西帶在身邊的。”

    沈蜷蜷鼻頭上全是剛才翻找東西時冒出來的汗珠，他愣了片刻才回過神，兩條眉毛漸漸擰起，呼吸也變得粗重，眼看就要開始發(fā)脾氣。

    褚涯卻不緊不慢地從輪椅后方拖出了什么，在沈蜷蜷發(fā)作之前，嘩啦一聲推了過去。

    沈蜷蜷在看清那東西的瞬間，靈魂便已出竅，只余下個軀殼傻傻呆站著，唯有眼珠子黏著它，跟著它一起轉(zhuǎn)動。

    那是一輛簡陋的手工小童車。

    幾個鋼珠輪撐著一塊長方形鐵板，一根鐵桿從鐵板孔中微斜穿出，成了cao控小車方向的把手。鐵板上還裝著一個坐墊，用軟繩牢牢地固定住。

    整輛童車都是用廢鐵做成，色澤斑駁不一，材料也很簡陋，但看著很結(jié)實，制作得也很不錯。

    沈蜷蜷看著那鋼珠輪車滑到自己身前，這才有些恍惚地看向褚涯。他似是想問，卻又覺得這不太可能，只瞪著眼睛看著他。

    褚涯點了點頭：“沒錯，這是你的小車?！?/br>
    “這是你的小車?！鄙蝌轵闄C(jī)械地重復(fù)。

    “是你的?！?/br>
    沈蜷蜷又愣了幾秒，忽地深吸一口氣，褚涯抬手捂住了耳朵：“輕點聲?！?/br>
    “啊啊啊?。。。。　鄙蝌轵榇蠛爸鴽_到了院子中間，咬著牙皺著眉，照著空氣拳打腳踢。

    他明明是無法排揎心里的激動，卻和生氣時的表現(xiàn)相同，褚涯淺淺地勾起了唇，眼里露出了幾分笑意。但下一秒，他倏地坐直了身體：“別在地上打滾，起來！”

    沈蜷蜷躺在地上，蹬動雙腿興奮畫圓，聽到褚涯的聲音后便爬起身，胡亂掄著兩條胳膊打空氣。

    “我的車車，是我的車車，我的車車……”待到那陣激動消退，沈蜷蜷撲到褚涯身前，眼睛發(fā)亮地看著他，“沈喵喵，這是你給我的車車?！?/br>
    褚涯原本還想問下他喜不喜歡這輛車，現(xiàn)在見他這樣子，也就什么都不必問了。

    “沈喵喵，你真好，你好喜歡我，你真的好喜歡我。”沈蜷蜷摟住褚涯胳膊，臉蛋兒也貼了上去，語無倫次地保證：“你這么喜歡我，我也會好好養(yǎng)你，一定好好，好好地養(yǎng)你?！?/br>
    沈蜷蜷一整天都在玩他的鋼珠車，在院子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他很快便能熟練cao縱方向，還將那只斷臂小熊背在背上，兩腿一蹬，靈活地繞圈。

    “孩子，人生就是這樣，與其不開心，不如和爺爺一起唱歌曬太陽……爺爺?shù)男≤嚨蔚蔚危瑖}噠噠，滴滴滴……”

    “走吧，帶你出去試車。”

    兩人在空寂的大街上慢慢前行，褚涯推著輪椅，沈蜷蜷騎著鋼珠車跟在他身旁。沈蜷蜷總覺得有什么事沒有告訴褚涯，一邊蹬車一邊冥思苦想。

    “怎么了？”褚涯見問道。

    “我有個很大的事要告訴你，但是我突然想不起來是什么?！鄙蝌轵榫o擰著眉頭。

    褚涯推動輪椅，嘴里給著提示：“鋼珠車？”

    “不是?！?/br>
    “山薯？”

    “不是……你別打岔，我明明就要想起來了?！?/br>
    褚涯便沒有做聲，任由沈蜷蜷一邊想一邊跟在身旁。

    “到底是什么呢？是什么呢……”

    褚涯繼續(xù)提示：“垃圾山撿寶貝？”

    “你！別！打！岔！”沈蜷蜷氣呼呼地道：“我明明就要想起來了，我又想不起來了?！?/br>
    “剛還說要好好養(yǎng)我，現(xiàn)在又對我發(fā)脾氣？”褚涯瞥了他一眼。

    沈蜷蜷頓時有些心虛。

    路旁都是店鋪，沈蜷蜷看著屋檐下一張褪色的明星海報，倏地站起身，又沖到褚涯面前：“我想起來了！今天在福利院的時候，有人拿著你的照片給我們看，問我們有沒有見過你。”

    “那你好好給我講講，說仔細(xì)點?！瘪已纳袂槲醋儯钤谳喴紊系氖謪s慢慢握緊。

    “是云巔來的人，他們穿的衣服我認(rèn)得，那是軍裝。那個人拿著照片站在最前面——”沈蜷蜷沒察覺褚涯的緊張，只在認(rèn)真回憶，抬起手冷著臉，粗聲粗氣地學(xué)當(dāng)時情景：“大家看一下這張照片，有沒有見到這里面的人？有沒有見過？”

    “我一下就認(rèn)出來了，那是你。”沈蜷蜷湊近了些，眼睛緊緊盯著褚涯，像是說悄悄話般道：“但是我肯定不會說認(rèn)得的?！?/br>
    褚涯沉默幾秒后，聲音干澀地問：“那其他小孩呢？”

    他知道他昏迷時沒有給沈蜷蜷交代，沈蜷蜷已經(jīng)將他的事告訴給了其他幾名小孩。何況每天要用垃圾和那些小孩換食物，想隱瞞也隱瞞不住。

    “他們也沒說?！鄙蝌轵榘矒岬嘏牧讼埋已氖直?，“他們肯定不會說的?！?/br>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有些生氣：“那些人還亂說你，在說你名字叫豬呀。你知道什么是豬嗎？那些大班生吵架，就會罵別人是豬。他說你是豬呀，我本來想罵回去的，但我那么聰明，知道不能罵，就，就放過了他?！?/br>
    褚涯聽得眉頭抽了抽，但終究還是什么都沒說。

    “走吧?！彼怪垌苿虞喴?，“我們?nèi)ス涔??！?/br>
    “好，逛逛，我喜歡逛逛。”

    兩人順著長街繼續(xù)往前，陸陸續(xù)續(xù)對著話。

    “王柱生他哥很兇的，打架很厲害，我們以后一起去打他好不好？算了，你別去，他打我我可以跑，但是你跑不過他?！?/br>
    “打人是不對的?！?/br>
    “可是他打人很厲害?！?/br>
    “他打人厲害，那你喜歡他嗎？”

    “不喜歡！很討厭！”

    “所以你就不要像他那樣打人，不然再厲害，其他小孩也會討厭你。”

    “知道了。”

    第40章

    兩人路過文化中心大樓時, 褚涯心頭突然涌起了一股熟悉的感覺。

    那是一種危險的信號，來自于他的量子獸銀狼。

    不，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黑狼。

    雖然他精神域受損, 和黑狼之間也失去了精神連接，但他能感覺到它的殺氣。

    “我能不用手扶著, 只用腳開車車，我讓它去哪兒它就去哪兒?！?/br>
    沈蜷蜷一邊蹬車一邊說著, 發(fā)現(xiàn)褚涯停了下來，也就跟著停在他旁邊。

    “我們怎么——”

    “噓, 別說話。”

    褚涯的神情太嚴(yán)肅, 沈蜷蜷立即閉上了嘴，和他一起機(jī)警地看著四周。

    彌新鎮(zhèn)一如既往的死寂和空曠, 那些黑洞洞的建筑沉默地佇立在街道兩旁。褚涯銳利的目光在那些窗戶上緩緩掠過，雖然看不見黑狼身影, 但那種危險感，或者說是黑狼的殺意卻并沒有消散，且越來越強(qiáng)烈，讓他腦內(nèi)警鈴大作。

    褚涯看向旁邊的文藝中心大樓, 覺得現(xiàn)在在大街上太危險，立即對沈蜷蜷道：“我們上去?！?/br>
    “好啊，去樓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