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我本來計劃著,只要忍到我十八歲成年,就義無反顧地帶走我母親。那時候惡魔血宴十三年的使用時間也到了,我們和尤家再沒有任何關(guān)系?!庇葻o淵的眼中劃過一絲冰冷,“可是我沒想到,尤家的人根本沒有任何底線。” 岳陽順著尤無淵的視線看向了斷崖下的漫天大火,這一定是大佬的杰作吧,大佬就是在十八歲那年進(jìn)入詭霧海的。 “是尤家人又做了什么事嗎?” 尤無淵垂下了眼睫,聲音里有壓抑不住的憤怒,“你知道參與惡魔血宴拍賣會的人,為什么一定要是十三個嗎?” 岳陽想了一會兒,惡魔血宴拍賣一次使用十三年,一次拍賣會十三個與會者,難道不就是一種象征嗎? “因為一場惡魔血宴,”尤無淵沒有等待岳陽回答,他深吸了一口氣,“需要十三個祭品。” 岳陽愣住了,尤無淵苦澀一笑,“其實,從一進(jìn)入那場拍賣會,我們就是惡魔餐桌上的食物了。” 岳陽一下想明白了,什么規(guī)則,什么拍賣,都是騙人的。那根本就是一場活人祭祀,所有參與的人都要死,無論贏家還是輸家,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方涵那對兄妹跟我和我母親,是僅剩的生還者。但是,尤家早就派人安排好了一切,惡魔血宴被直接帶回了尤家。本來大家都以為,過了十三年,就該輪到方家兄妹了??烧l知道,根本沒有下一個十三年。方晗雨找到尤家時,方涵就已經(jīng)死了。那個小姑娘長大后,堅強執(zhí)拗地可怕,她想了無數(shù)的辦法潛入尤家,最終把一切的真相告訴給了我。” 岳陽猜測,他在尤無淵的意識中經(jīng)歷的拍賣會,雖然過程真假參半,但人物性格應(yīng)該都是真實的。方晗雨在拍賣會中接觸過葉垣,她可能就此知道了葉垣的身份不簡單。 尤家曾經(jīng)三次拍到過惡魔血宴,一定是知道惡魔血宴真相的,但他們連自己家里人都瞞著。方涵為方晗雨幾乎失去了生命,卻在最后,成了別人家的祭品,方晗雨怎么可能不恨?她千方百計潛入尤家,找到尤無淵,其實是去復(fù)仇的。 當(dāng)十八歲的尤無淵闖進(jìn)尤家本家時,迎接他的是長者的無視,小輩的嘲諷和無情的棍棒。本來希望就在眼前了,可這對母子卻突然得知,其實早在十三年前,他們就已經(jīng)被判了死刑。 “尤家本來就是一個被怨恨和恐懼包裹的家族,而且當(dāng)時尤家不知道又在做什么奇怪的儀式。我的赤紅之炎一爆發(fā),就像落入了酒精中的火星,眨眼間點燃了漫天的怨氣,上百年數(shù)不清的冤魂都在那一晚掙脫了束縛?!?/br> 尤無淵抬起手,冤魂的慘嚎和人類的尖叫聲瞬間填滿了山谷。 岳陽一個翻身坐了起來,看著這個偌大的家族在一夜之間被自己的欲望之火吞噬。 尤家用自己的血脈親人,做和惡魔交易的籌碼,換來了百年的財富和權(quán)勢,也注定了他們必要受到冤魂厲鬼的反噬。 “那是我第一次使用真正的赤紅之炎,我頭痛的很厲害。我當(dāng)時除了憤怒和疼痛,幾乎沒有了任何感覺,直到我母親向我撲過來……” 火光中的纖瘦人影在尤無淵的瞳孔中閃過,“我母親很痛苦,她讓我停下來,我拼命地控制自己,企圖收回那些火焰,可我根本控制不住。我在巨大的疼痛中昏了過去,最后的影像,就是我的母親站在一片火光里?!?/br> 岳陽終于知道了糾纏在尤無淵心底深處的夢魘,他懷疑自己害死了自己的母親。 “我醒來之后,這座島上只有一片還在燃燒的廢墟。我四處尋找我的母親,卻連一點痕跡都沒有。” “這一切都是尤家的錯,”岳陽不知道怎么安慰尤無淵,只能試探著拉住他的手臂,“你母親最大的愿望,就是你平安地活下去?!?/br> 尤無淵低著頭,沒有說什么,山谷中的聲音慢慢弱了下去,此時,天已經(jīng)微微亮了。 “這一次我與惡魔身軀融合,回憶起了很多拍賣會上的細(xì)節(jié)。我和我母親雖然當(dāng)時都不是惡魔使徒,但最后也幾乎失去了逃跑的能力。我始終想不起來,我們四個人是怎么除掉惡魔使徒的。直到方晗雨潛入尤家時告訴我,是我召喚來的惡魔,聽從我的命令,殺掉了惡魔使徒。” “你說艾莫斯?”岳陽一下想起來那個強大的紅色惡魔,“可你怎么從沒提起過他?” “因為我不知道它的名字,在方晗雨來之前,我甚至不記得有這回事。而方晗雨那時候年紀(jì)也小,她只記得那個惡魔聽我的話,同樣不記得它叫什么名字。我當(dāng)時大病一場后,我母親就沒有再提過拍賣會的事,也不允許我再問?!?/br> “那怪不得?!?/br> 岳陽想到自己在拍賣會中時,艾莫斯是零點通過惡魔血宴的通道來到這里的。它雖然很強硬的要帶走尤無淵,但是它對尤無淵也很恭敬。如果尤無淵當(dāng)時有什么要求,比如殺一個人,它一定會聽從的。 “它的名字我也是剛剛才真正的想起來,它確實不是我召喚來的。方晗雨只是記得它聽從我的命令,大概就以為我有召喚惡魔的能力吧。” “那艾莫斯為什么沒帶走你呢?”岳陽很疑惑,艾莫斯的到來是尤無淵記憶的蘇醒,那它應(yīng)該確實想帶走過尤無淵??墒?,為什么沒成功呢?真實的拍賣會里,也不可能有一個叫溫野的岳陽攪局,惡魔血宴更沒有被燒掉,艾莫斯有充足的時間可以帶走尤無淵。 “我也不知道,”尤無淵搖搖頭,“在艾莫斯抓到我后,我企圖使用赤紅之炎,然后就昏迷了。方晗雨也沒有提起過,那個小姑娘來見我時,本來就已經(jīng)被惡魔血宴纏上,精神和記憶力也都出現(xiàn)了嚴(yán)重的混亂?!?/br> “那也就是說,當(dāng)時可能有其他人,替你攔住了艾莫斯?;蛘撸l(fā)生了什么意外,像是我讓方涵燒掉惡魔血宴一樣,導(dǎo)致通道被破壞了?!痹狸柌聹y道。 “很有可能,到底是什么原因,也許只有見到它本人才能知道?!?/br> “你要去惡魔海?” 尤無淵點了點頭,“我在詭霧海這么多年,調(diào)查了不少尤家的事,我覺得尤家墮入詭霧海是有人推動的,我母親的失蹤也有很大問題。像是比尤拉,她竟然有我母親的琴。這一切,很可能都跟格蘭瑟姆的隕落有關(guān),我必須調(diào)查清楚,才有可能知道我母親的下落?!?/br> 岳陽連連點頭,“那我跟你一起去。” 尤無淵笑了一下,“你在別墅里時,跟方涵說了什么,他怎么會聽你的去炸拍賣廳?” “我說查理有可能就是附身方晗雨的惡魔。” 岳陽晃了晃脖子,“我不是胡說的,從其他人撤離島嶼開始,整座島就落在了惡魔手里。明明信號都被屏蔽了,偏偏主持人能出現(xiàn)在投影上。而且那個查理,總是各種掩蓋規(guī)則上的漏洞,根本不像一個正常人。而無論惡魔是以什么形式監(jiān)視這場拍賣會,惡魔血宴和拍賣廳都是至關(guān)重要的環(huán)節(jié)。方涵很聰明,我略一提醒,他就知道怎么做了。反正惡魔自己也不遵守規(guī)則,我們直接掀桌子又怎么樣?” 尤無淵點點頭,“很聰明,牛角惡魔在惡魔海的地位很低,但它們很狡詐,經(jīng)常從人類那里牟取利益。艾莫斯,應(yīng)該是紅巖惡魔,它們數(shù)量很少,但實力強悍,很忠誠,常常被一些大惡魔收做下屬?!?/br> “哦,”岳陽應(yīng)了一聲后,就定定地看著尤無淵,兩只眼睛亮晶晶的。 “怎么了?”尤無淵低頭看了看自己,好像沒什么奇怪的地方。 “大佬,你現(xiàn)在的身體是真實的了嗎?” 尤無淵瞇起眼睛,其實也不怪岳陽好奇,從兩人見面開始,尤無淵就是靈體狀態(tài)。不是用幻術(shù)現(xiàn)身,就是用的玩偶身體。 “是真的,算是惡魔身軀的人形狀態(tài)?!?/br> 岳陽才不在乎什么狀態(tài),他一聽到真的兩個字,就忍不住上手了。 先拍拍臉,見尤無淵沒動,又捏了捏胳膊,嗯,很結(jié)實。 然后,不老實的手就往人胸肌、腹肌去了,一連戳了幾下,被人逮住了手腕。 “怎么,還想往下驗驗?” 岳船長騰地紅了一張老臉,連忙撤回手,傻笑著往后坐了坐。 尤無淵本來還想逗逗他,結(jié)果突然想起來什么,“對了,奧卡姆!奧卡姆怎么樣了?我當(dāng)時并沒能擊退他?!?/br> 岳陽愣了一下,奧卡姆嚴(yán)格意義上說,是尤無淵同父異母的大哥,但他們有仇,所以自己應(yīng)該不算殺錯人。 “我把它放到太陽上,烤成章魚干了。” 第124章 神的庇護(hù)(修) 岳陽和尤無淵約定, 他殺了奧卡姆的事堅決不能告訴任何人,因為一旦消息泄露,很有可能引來惡魔王后的復(fù)仇, 那是個堪比神靈的可怕惡魔,能不惹就不惹。 不過尤無淵和岳陽都知道,這消息可能瞞不了太久, 當(dāng)時在蘇洛斯島碼頭上的人太少了。惡魔王后會完全相信是某位神靈的手筆嗎, 恐怕很難,她最終可能還是會懷疑到當(dāng)時在場的某個人類身上。 天亮了, 秘島恢復(fù)了它本來的面目, 海面很平靜,三艘幽靈船都安然地??恐? 岳陽在沙灘上撿到了昏迷的其他人。 阿特萊特出現(xiàn)在了尤無淵身邊, 看著他沒有任何改變的神態(tài),終于是嘆了口氣, “我都有些想感謝沃德和顏紅笙了, 沒有那次背叛, 你就碰不到岳陽。這一關(guān), 還不知道要怎么過?!?/br> “也許,真的有神在保佑我, ”尤無淵說了這么一句莫名的話, 就去幫岳陽把人往甲板上搬了。 阿特萊特微微皺了皺眉, 不知道想些什么, 片刻后消失了。 好不容易安頓好昏迷的其他人, 岳陽又累又餓, 現(xiàn)實世界的時間也過去了整整四天,想起了被獨自留在船上的夜哨, 岳陽慌忙沖上了甲板。 “啊,不好了,我的鳥死了!” 只見夜哨全身僵直地躺在桅桿下,被岳陽撿起來捧在手里后,也是一動不動。 “不會的,黑烏鴉可以自己找食物和水。這才幾天,不會死的?!?/br> “可它不動了,它最近挑食挑的很厲害,難不成是把自己餓死了?” 尤無淵摸了一把夜哨的毛,指尖燃起了一點火星。 “嘎——” 夜哨一個翻身從岳陽的手里蹦了出來,撲閃著翅膀從甲板這頭跑到了那頭,又從那頭跑回了這頭,整整折騰了三圈,才安靜了下來。 “看來只是餓暈了……”岳陽對上了夜哨的黑豆眼,總覺得它看起來有點呆。 好在,雖然過了四天,但上島的人都沒什么大事兒,只是意識太過疲累,到了傍晚時就陸續(xù)醒了過來。 “太好了,大哥沒事,大家都沒事,我感覺自己做了個好長的噩夢啊?!蔽滋旎坌堰^來后,有點興奮,又異常疲憊。 “哪里是噩夢啊,我感覺自己下了次地獄,”白雪兒揉著自己酸疼的肩膀,一動都不想動。 顧城默然望天,他已經(jīng)認(rèn)命了。 蓋伊拖著疲憊的身軀檢查了一遍船里船外,確定沒有任何新增的刮痕,才放心地往甲板上一癱。 岳陽看了一眼已經(jīng)在艏樓會客廳里商量正事兒的阿特萊特船員,又看了一眼明日號上七扭八歪的兄弟姐妹們,頓時覺得他們要走的路還有很長。 會客廳里,銀色鱘魚號的船長水玉也在,他是劉老爺子派來協(xié)助尤無淵的,也是圣光維和會的人。 “劉老爺子也是希望您能親自鎮(zhèn)守圣光海域,伊凡雖然也有能力,但他畢竟資歷有限。而且杜鵑夫人的事,也讓雪萊家族備受非議。” “我明白,但眼下因為惡魔海的事,我暫時無法抽身。我可以讓弘文和熊義先跟你們回去,代表我參與圣光海域的事務(wù)處理。如果有什么變故,可以隨時聯(lián)系我。” “那也好,我的船可以全程供給大巫和熊隊使用,有他們在,圣光接下來一定能穩(wěn)定很多?!?/br> “船長,您打算什么時候去惡魔海?”巫弘文問道。 “我要先去一趟亞特蘭蒂斯。” “亞特蘭蒂斯現(xiàn)在的局勢很復(fù)雜,咱們和丹頓·林賽的沖突已經(jīng)無可避免……” 船長和大巫又開始了漫長的政治探討,熊義每到這種時候,總是有些無聊。他左看右看,看到窗外時,發(fā)現(xiàn)了甲板上躺成一團(tuán)的明日號船長和船員們。 熊義突然有些懷念,他上船早,其實很早以前的阿特萊特號和現(xiàn)在的明日號很像。 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熱血少年,沒有什么嚴(yán)格的等級制度,沒有相互之間的算計背叛。 他那時候,摘過船長綁在眼睛上的布條,偷過沃德的食物,剪過顏紅笙的長發(fā)…… 如果,沒有后來的日子就好了…… 熊義幾乎快忘了,尤無淵曾經(jīng)意氣昂揚的樣子。 甲板上突然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是好不容易安靜一會兒的岳船長又跟夜哨打了起來。 船員們捂著耳朵,一臉痛苦。 熊義望著外面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人,突然笑了起來。或許,他們做不到的,這個男孩可以。 xxxxx 入夜,船上的其他人都很快入睡了,大家決定明早一起啟程,先前往戈爾登島補給,然后銀色鱘魚號回蘇洛斯島,明日號和阿特萊特號開往風(fēng)暴海域。 尤無淵帶著岳陽走上了秘島,他們穿過了廣袤的海灘,來到了一處沙丘的背后。 “這里有什么?” 岳陽看尤無淵帶來了鏟子,他在沙丘下挖出了一個洞,“是尤家僅剩的東西,是我留下的一點回憶?!?/br> 岳陽趕緊幫著尤無淵清走了泥土,從坑洞里抬出一個木頭箱子。 兩人借著月光坐在沙丘上,箱子里的東西都黑黢黢的,都是尤無淵從火場里搶救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