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里人頭攢動，不少人都已經(jīng)落座, 角落還烏泱泱站著一群人，不知在干什么。

    趙玉和宋薇掃一眼營業(yè)時間，便趕緊跟著湊過去。

    正撞見站在人群外的舒墨。

    “老板。”趙玉打了個招呼, “我看見外面貼的營業(yè)時間了，難道不能改成全天營業(yè)嗎？營業(yè)時間之外我也想來吃！”

    “我也想全天營業(yè)啊?！笔婺嘀?。

    餐廳和溫泉不同, 營業(yè)時間內(nèi)需要服務員隨時待命，占用的人力尤其多。沒辦法，她只得通過控制營業(yè)時間來節(jié)省人手。

    ——雖然她是打算過幾天就去光明鎮(zhèn)招工的，但新員工就意味著要建新宿舍，這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不，點數(shù)啊。舒墨不得不在各種地方都節(jié)省著點。

    她作出的努力還不止這些。

    舒墨指向角落里被圍得水泄不通的長桌，對趙玉和宋薇介紹道，“餐點在桌子上，需要什么可以自取，你們知道怎么結賬的。現(xiàn)有的菜肴拿光之后我會重新上餐，不用擔心?！?/br>
    舒墨的算盤打得很好，提前備一部分餐點，讓顧客端著餐盤自取，之后再在門口統(tǒng)一回收餐盤，這樣就可以最大限度減少服務員需要做的事情——她只需要在餐點被拿空之后來補貨就行了。

    而之所以只選了七種菜肴，也是為了避免浪費。畢竟這種方法需要提前備餐，有的菜品更受歡迎，也有的可能無人問津，最后會剩多少誰也無法預料。

    游戲背包不保溫，沒消耗完的餐點只能倒掉，十分可惜，是以舒墨想盡量避免浪費。

    等明天開始，她準備把餐點分成早中晚三類，每個時間段只提供三到五種。

    ……聽見舒墨的話，趙玉迅速把對餐廳不是全天營業(yè)這件事的遺憾拋在腦后，像個要奔赴戰(zhàn)場的女戰(zhàn)士一般雄赳赳氣昂昂地沖去排隊了。

    宋薇失笑地跟過去。

    桌上整整齊齊擺著幾種不同的熱騰騰的菜肴，被保溫的透明蓋蓋著，蓋子上蒙了一層水汽。

    每種前面都擺著價格牌。

    【米飯：5點/碗】

    【紅燒排骨：30點/份】

    【辣椒炒rou：25點/份】

    【番茄炒雞蛋：20點/份】

    【奶油蘑菇濃湯：20點/份】

    【大麥茶：5點/杯】

    【葡式蛋撻：10點/個】

    “紅燒排骨?。?！”宋薇完全無法淡定了。

    趙玉也不自覺地狂咽口水，“蛋撻！我記得小的時候mama經(jīng)常買給我吃的?！?/br>
    她以為早就遺忘的味道，在看見那金黃色的蛋撻時，又從回憶深處浮現(xiàn)出來。

    宋薇迅速作出決定，“每種都買一樣！咱倆分著一起吃?！?/br>
    “好！”

    餐廳售賣的菜肴分量適中，一個人點兩份菜加一碗米飯絕對能吃得飽飽的，恐怕還會有所剩余。而三個菜加上甜點之類，兩個人吃就正好了。

    不止宋薇和趙玉，其它客人也大多每樣各點了一份，離開時餐盤里盛得滿滿當當，一步一晃悠。

    其中還有一位是一個人來的，舒墨怕他浪費，本想勸一下，那位卻堅定地搖了搖頭。

    他帶著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老板你放心，我就是撐死，也一定會全部吃完的！”

    舒墨：“……”

    好吧。

    宋薇點擊菜肴，面前叮地跳出一個彈窗，示意她勾選需要的菜肴種類和數(shù)量。

    米飯、奶油濃湯、蛋撻、大麥茶她都各要了兩份，點擊[繼續(xù)]后便出現(xiàn)了付款頁面。

    【已消費：155點】

    【已收款：155點】

    舒墨從剛剛開始就被收款信息刷了屏，為了防止遮擋視線，她不得不將彈窗改成了語音提醒模式。

    毫無感情的女聲在她耳邊一板一眼地重復著“已收款xxx點”，讓她不由聯(lián)想到曾經(jīng)宿舍里一個土豪舍友。那位舍友家里是開店的，手機每天都在盡職盡責地喊著“支x寶收款xx元”，讓她羨慕得不得了。

    風水輪流轉(zhuǎn)，沒想到她竟然也有享受這種待遇的一天。

    而舒墨竟然還覺得有點點煩人。

    她估計自己要不了多久就會再調(diào)成“不再提醒”模式了。

    ……幸福的煩惱。

    付款完畢，透明蓋自動彈開。

    有游戲系統(tǒng)監(jiān)督，顧客只能拿去自己付過錢的食品，完全不需要舒墨費心在一旁盯著。

    被蓋得嚴嚴實實都遮不住的誘人香氣，在蓋子一揭開之后，就爭先恐后地四溢開來。

    小炒rou有些嗆人的辣味，番茄的酸味，紅燒排骨濃厚的醬香，蛋撻甜甜的氣息，還有剛蒸好的米飯的香氣……種種混雜在一起，勾得人口水直流。

    從那天夜晚找到暖暖溫泉的那一刻起，趙玉覺得自己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刻就在被不斷刷新著。

    兩人各拿了一個餐盤，將一盤盤佳肴放上去。

    最后一盤也端走時，透明蓋自動合上，趙玉跟著宋薇一邊小心翼翼保持平衡，一邊尋找起合適的座位。

    “這樣好像食堂一樣?！彼无边呑笥覐埻?，邊嘟囔道。

    “食堂？那是什么？”趙玉眼尖，看見一張靠窗的桌子還空著，“我們坐那兒吧?！?/br>
    “我們過去的高中食堂也是這樣的，有賣不同餐點的各種窗口，需要學生自己用托盤取餐?！彼无苯忉?，“教導主任偶爾還會來巡邏，呵斥那些浪費食物的學生，可兇了?！?/br>
    她看著眼前熱熱鬧鬧的餐廳，回憶起無憂無慮的高中生活，唇角帶一抹笑。

    當年食堂的阿姨打的飯量總是多到吃不完，但她們平時包里就塞滿各種小零食，還會讓走讀的同學偷偷帶外面的小吃進來，哪里缺那一口吃的，于是就只好想方設法逃過教導主任的眼睛，將剩飯倒入泔水桶。

    末世降臨后，每當想到那一碗碗倒掉的飯菜，宋薇都一陣心痛。

    誰能想到曾被自己“嫌棄”的家常炒菜，竟成了末世里最想念的東西。

    兩人在窗邊坐下，把飯菜在桌上擺好，趙玉迫不及待地抄起竹筷，夾了一塊紅燒排骨放到米飯上。

    宋薇卻沒急著夾菜，而是先吃了一大口的白米飯。

    米飯蒸得恰到好處，粒粒晶瑩飽滿，口感軟糯還帶著一絲甜味，宋薇嚼了兩下之后滿口米香，連忙又送了兩筷子在嘴里。

    都不用配菜，光是這熱騰騰的大米飯她就能吃下小半碗！

    趙玉不能理解宋薇對米飯的熱愛，她一看到rou就挪不開眼睛了。

    排骨的顏色是金黃與紅褐色相間，整整齊齊碼在盤中，油潤濃稠的醬汁滑落盤底，散發(fā)出撲鼻香氣。

    趙玉試圖用筷子夾住排骨往嘴里送，但六歲以后就一直是用勺子吃罐頭的她用起筷子相當不順手，夾rou絲這種細長的東西還好，要穩(wěn)穩(wěn)夾住排骨換著方向啃就有點為難她了。

    幾番嘗試，趙玉干脆拋下筷子直接上手了。

    她抓著排骨，咬了一大口，眼睛瞬間睜大，“唔！好好吃！！”

    那排骨燉得軟而不爛，十分入味，牙尖陷入軟嫩的rou里，輕易便讓rou塊脫骨，炒過一層糖色的醬汁咸香中泛著微微的甜，口感細膩，嚼上兩下，滿滿的rou香和醬香在齒間四溢，令人回味無窮，

    趙玉三兩下就啃完一塊，不顧☆仙☆女☆整☆理☆形象地將指尖沾著的粘稠醬汁都舔干凈，然后才又用筷子夾了一塊繼續(xù)開啃。

    期間她還扒了一筷子米飯，終于明白了宋薇為什么抱著碗吃個不停。

    排骨只在碗中待了一會兒，醬汁就滲透進米飯里，包裹住那瑩潤的米粒，沾染rou香的同時卻蓋不住米飯的香甜。

    就這么就這排骨吃了小半碗米飯，趙玉才抽了一張桌面上放著的濕巾擦干凈手，意猶未盡地看向桌面上其他菜。

    這么一看，她才發(fā)現(xiàn)那辣椒小炒rou不知何時都去了半盤了！

    趙玉立刻看向宋薇。

    下一秒就看見她蠢蠢欲動地又伸出了筷子。

    “這道菜這么好吃？”趙玉看著她已經(jīng)見底的碗，張大嘴。

    這一碗米飯可是冒著尖的！趙玉覺得那分量自己吃一碗絕對飽得不行了。

    宋薇不屬于特別能吃辣的人，此時嘴周圍皮膚都辣紅了，她一邊輕輕吸氣，一邊毫不猶豫地伸手夾菜，聞言猛點頭，“絕了！！”

    “你嘗嘗就知道了，太下飯了，我覺得我就著它能干掉兩碗飯?！彼无笨粗湛盏耐氲祝鹕?，“不行，我再去拿一碗。”

    趙玉半信半疑地看著那盤辣椒炒rou。

    真有這么好吃？

    她從小就不愛吃菜，雖然她能吃到菜的時間在她短短的一生中所占不多，但綠色蔬菜給年幼的趙玉留下的陰影卻伴隨了她很久。

    此時望著盤里的螺絲椒，趙玉陷入糾結。

    平心而論，這盤辣椒炒rou看起來其實很有食欲，綠油油的螺絲椒切成細瘦的長段，看著并不難下口，豚rou則是被片成薄薄的rou片，肥瘦相間，均勻地裹著油亮的醬汁。rou片邊緣偶有泛著焦褐色的部分，沾了一兩粒油渣，卻是口感最好的地方。

    她吞咽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伸出筷子，小心避開青辣椒，夾了兩片rou片送入口。

    調(diào)味剛好的rou片裹著辣椒香辣的味道，伴隨著發(fā)燙的熱油和rou汁一起，在唇齒中炸開，是和紅燒排骨完全不同的復雜口感，趙玉咀嚼的速度越來越快，盯著盤中剩余辣椒炒rou的眼睛也漸漸發(fā)亮。

    rou片邊緣微焦的部分果然如她所料，口感極佳，比起瘦rou，趙玉發(fā)現(xiàn)自己更喜歡rou片上的肥rou，那rou片被炒得肥而不膩，一口下去，滿滿的油脂香氣充斥口腔，讓她這種十年沒聞過rou味的人簡直難以自拔。

    一口咽下去，趙玉迅速又夾了一片rou，然后猶豫兩秒，挑起一根辣椒拌進去。

    連著一大碗飯一起送入口，她閉著眼睛嚼了兩下。

    然后驚奇地睜大眼。

    不知是不是因為椒絲裹挾了醬汁和rou片的油脂，混合在一起的口感她竟然完全可以接受，比起單吃rou片多了幾分辛辣，和一絲微微泛苦的清香，拌著米飯，轉(zhuǎn)眼就能下去半碗。

    宋薇端著一碗新的白飯回來時，正看見趙玉起身。

    她嘴邊也是一圈紅，嘴唇泛著亮亮的油光，表情復雜。

    “你怎么了？”宋薇莫名其妙。

    趙玉：“我就是突然有了個遲來十年的醒悟……”

    ——原來不是炒菜難吃，是她mama做的難吃?。?/br>
    趙玉的人生觀因為一盤辣椒炒rou而受到了沖擊。

    她唏噓著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