齒痕 第42節(jié)
一束亮白車燈刷地掃過,一記喇叭聲刺痛耳膜。 最后那一秒,關書桐落荒而逃,跟只無措的鴕鳥似的,漲著發(fā)紅發(fā)燙的一張小臉,慌慌忙忙埋頭躲進他肩窩。 米白印花絲巾掉落,他抓在手里,莫名想笑:“膽子這么?。俊?/br> 她不吭聲,整個人都燒透了。 “還差一秒,怎么辦?”他逗她,低啞慵懶的嗓音輕輕拂掃她耳朵。 她小聲囁嚅:“哪有?” 談斯雨攬著她腰肢,把下巴靠在她瘦削的肩,“有,我數(shù)著呢?!?/br> “那……”關書桐支支吾吾,“補回來?” 他忍俊不禁,肩膀胸腔輕輕顫動著,帶著她的心臟都發(fā)顫。 那不是她第一次聽他夸她,卻是第一次聽他那么夸她: “關書桐,你怎么可以這么可愛?” 第28章 晉江文學城 那時候, 她一定是喝醉了,瘋掉了,否則怎么可能會突然想親他? 當然, 也不算是真的跟他親了。 畢竟, 中間隔著一條絲巾。 后來, 那條桑蠶絲材質的小方巾被談斯雨拿走。 等她記起來, 已經(jīng)是三天后, 談斯雨主動把絲巾送回來。 他送的是全新的, 小方巾疊得漂漂亮亮地安放在禮盒里,外包裝袋和定制禮品卡都在, 卡片用飄逸的花體字寫著: 【butterflies】 她問是什么意思。 他摸著后脖頸, 臉別向另一處,語氣挺敷衍:“絲巾上印的不是蝴蝶?” 分明不是。 她又問起先前那條絲巾。 他說是后來不小心弄臟了, 所以才想著送條新的給她。 至于舊的那條,他沒說扔沒扔, 也沒還給她, 反正她再也沒見過。 和陳怡佳他們的視頻通話結束, 關書桐才注意到,談斯雨還發(fā)了一條消息給她。 ray:【怎么突然想到要關心我】 只是有事找他問一下而已, 和“關心”二字完全不搭邊,關書桐否認:【少自作多情】 這條消息過后, 談斯雨便噤聲了。 關書桐刷新頁面,關閉wifi, 再連接,發(fā)現(xiàn)他真的沒再自討沒趣地找她后, 吐一口郁氣,她后背倒向沙發(fā)背, 大腦放空幾秒,再次拿起手機。 在facebook上查找鄭云輕的賬號。 趙慶欣忙著炫耀和談家共進的那一餐,更遑論好不容易才從底層爬進這個圈子的鄭云輕。 她這人虛榮心膨脹,熱衷于在互聯(lián)網(wǎng)打造豪門闊太的人設,日常不是在曬珠寶首飾,就是在曬衣服包包。 偶爾也會上傳趙慶恩和趙慶欣的背影照或局部照片,積極營造家庭和睦的表象的同時,還不忘炒作一下熱心公益的慈善形象。 這次,除了和談家共進晚餐,她還接連曬出趙慶恩和趙慶欣身著滑雪服的背影照、她對鏡自拍而趙嘉業(yè)坐在酒吧喝酒的半個側影、她近幾日的穿搭,以及一兩張風景照。 翻完她所有照片,關書桐返回倒數(shù)第四張,將她頸間那一條克什米爾藍寶石項鏈放大,再放大,看清楚了,認出來了,她抓握手機的力道漸大,指骨發(fā)白。 這條是關淑怡的項鏈。 關書桐記得她曾在十年前的生日宴上戴過一次,之后,項鏈便被放進保險箱里保存。 她不知道保險箱密碼,所以沒能拿回來。 但現(xiàn)在,本應在保險箱里安全存放的東西,出現(xiàn)在了鄭云輕頸間。 關書桐好恨,氣到咬牙切齒。 偏偏又拿遠在國外的那一行人沒有辦法。 * 國慶假期轉眼結束,談斯雨還沒回來,關書桐一早送關書靈去幼兒園,她再去英萃私高。 下周便是期中考。 平日本就卷生卷死的尖子班,現(xiàn)在更是卷得瘋狂,卷得火熱,不知不覺間分成三派: 一是卯足了勁兒,削尖了腦袋往前沖名次的學霸; 二是狂飆演技,假裝不學無術,實則挑燈夜戰(zhàn)不眠不休的學婊; 還有一派,用1%的天賦打敗99%的努力,站在食物鏈頂端傲視群雄,他們是傳說中的學神,看似不爭不搶不卷不躺,實際上,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在英萃私高所有高考應屆生眼里,長期穩(wěn)占榜首的關書桐便是那樣的存在。 可在關書桐眼里,她所有成就都得來不易。 要說有誰是真能輕而易舉得到一切的,在這所學校里,她只知道一個人——談斯雨。 嚴格說來,她也不知道差距是什么時候拉開的。 記得他們初次見面那天,她父母和談斯雨父母坐在談家一樓的會客廳里閑聊。 她不善言辭,乖乖地坐在較遠的地方側目看電視。 那是一檔大型腦力競技真人秀,比拼的項目是珠心算,難度層層遞增,進入挑戰(zhàn)賽,開始上大位數(shù)加減閃電心算。 最后一輪數(shù)字滾動。 關淑怡笑說:“好巧,gloria也是在僑信幼兒園讀中班?!?/br> 趙嘉業(yè)附和:“對,說不定跟ray還是同班呢?!?/br> 誰?關書桐分去一點注意力。 就是這個時候,節(jié)目進入吵吵鬧鬧的廣告,她父母和談斯雨父母相談甚歡,落地窗外陽光明媚,蘋果綠的草坪鋪展,除草機轟隆作響。 在她對面,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小男孩,不似她緊繃繃地穿著端莊得體的白色連衣裙,他跟沒睡醒似的,半耷著眼皮,輕抿著嘴,穿一身非常家居休閑的純白t恤,雙手插兜,慢悠悠地踱步到沙發(fā)邊坐下。 說起來,談斯雨成長過程中,外貌方面完全沒有尷尬期,打小就非常英俊帥氣。 那種富家子弟的矜貴氣質完全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眼皮一掀,隨意一個眼神就給人高高在上的輕蔑感。 她莫名感到自慚形穢,擺放在腿上的兩只手局促不安地捏緊。 “84679185。”他報出一串數(shù)字,音量很輕,姿態(tài)懶慢。 廣告恰好在此時結束,節(jié)目繼續(xù)。 關書桐反應了會兒,才意識到他說的是那道閃電心算題的答案。 她暗暗咬了下下唇,搖頭,糾正他:“是84679175?!?/br> 談斯雨在此時轉眸看向她,父母們的對話恰好暫停,聞聲,他們也看向她。 電視機里,主持人的聲音,在鼓點逐漸加快的bgm里響起: “正確答案就是8467——” 大人們漸漸意識到,這倆小孩說的是電視內(nèi)容。 談斯雨父親談君延饒有興味地看關書桐一眼,再同坐在他旁邊的妻子陳雨琪對一個眼神。 關淑怡挺直腰桿,嘴角帶笑地看著電視節(jié)目。 趙嘉業(yè)表情凝重,余光掃過邊緣的關書桐,唇瓣抿得很緊。 從那個時候起,所有人的態(tài)度、關系、喜惡都一覽無遺,輻射到往后十多年的交往過程中。 “——9175?!敝鞒秩斯颊_答案。 關書桐首戰(zhàn)告捷,驕傲地抬起下巴。 談斯雨父母夸她聰明,關淑怡不好意思地笑笑,說談斯雨也很聰明,可能是看差了一位數(shù)才失誤。 “挺厲害。”談斯雨還算是個輸?shù)闷鸬?,就是那種凡事看淡,好像什么都無所謂,輸贏也無所謂的態(tài)度,讓關書桐感覺有點……莫名其妙的低落。 “gloria?!彼貜蛷乃改缚谥新牭降拿帧?/br> 關書桐一個激靈,懵懵懂懂地應:“是我?!?/br> 初次拜訪談家的過程還算順利。 只是,驅車回到關家,大門一關,一切都開始變樣。 趙嘉業(yè)發(fā)了好大的火。 自身經(jīng)歷使然,他厭惡任何比他聰明,比他厲害,爬得比他高的女人。 理所當然地認為,談斯雨也一樣,他一定也不喜歡被女生拂了面子,一定也不喜歡比他聰明,比他厲害,爬得比他高的女生。 趙嘉業(yè)訓斥她不懂做人,不懂做事,叫她藏拙,叫她風頭絕對不能壓過談斯雨。 關書桐年齡尚小,十分畏懼他。 自那之后,她開始小心避讓談斯雨,他拿第二,她絕不爭第一。 可是這樣做的后果,就是趙嘉業(yè)說她不爭氣,不努力,說她總是差別人一截。 他是一個很難討好的人。 關書桐決定換賽道,不再與談斯雨競爭。 趙嘉業(yè)更火了,說他搬到東山郡就是為了近水樓臺先得月,她不跟著談斯雨一起玩,他做出的那么多努力算什么? 這種情況持續(xù)了很久,久到不知從哪天起,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懈怠,徹底輸給了談斯雨的奮起直追。 他天生聰明,后天再給點好資源,隨便努力一下,前途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