齒痕 第14節(jié)
小朋友玩了一天,確實累,沒多大會兒就依偎在她懷里睡著,關(guān)書桐把手機擱在一旁,再把燈光調(diào)暗,抱著她,輕輕撫摸她后背。 在想事,想了很久。 翌日一早,關(guān)書桐起身做早餐。 除了她和關(guān)書靈的,還有談斯雨那一份。 他不是多愛吃甜食的人,除了舒芙蕾。 起因是小學有一回,他感冒發(fā)燒導致成績稀爛,排名一落千丈,大少爺大受打擊。 去吃法餐時,剛好端上一份本店特色——法式香草舒芙蕾,據(jù)說是特別有名的一位法餐主廚做的。 談斯雨僅嘗一口,便驚為天人,福至心靈。 那次難得把那一份舒芙蕾吃完了。 為討好談家,趙嘉業(yè)對談斯雨事事上心,聽聞此事后,隔三差五就早早預(yù)定那位主廚的舒芙蕾給他送去。 這玩意兒,談斯雨也不是吃不起。 心知還人情是件麻煩事,他沒接受趙嘉業(yè)不懷好意的“好意”。 趙嘉業(yè)逐漸回過味來,覺得這樣治標不治本,只懂借花獻佛是不夠的,但要他自個兒整出個“花”來,有點難。 但好在他還有個聰明機靈、乖巧懂事的好女兒——關(guān)書桐。 好不容易同那位大主廚談妥了,趙嘉業(yè)立即把關(guān)書桐送過去,讓她好好跟著學,尤其是那道舒芙蕾,必須得和大主廚做出的味道一模一樣。 關(guān)書桐跟了主廚大半年,法餐學了個皮毛,唯獨那道法式香草舒芙蕾堪稱爐火純青,色香味跟主廚做的分毫不差。 不等關(guān)書桐學到更多東西,主廚便拖家?guī)Э诨亓朔▏l(fā)展。 談斯雨一度遺憾很難再吃到他現(xiàn)做的舒芙蕾。 趙嘉業(yè)出現(xiàn)得及時,把舒芙蕾往他跟前一送,談斯雨在他的積極推銷中一嘗。 挺意外。 談斯雨問是誰做的。 趙嘉業(yè)等大少爺開金口等了好久,樂呵呵地把關(guān)書桐叫出來,說是,今后如果他再想吃現(xiàn)做的舒芙蕾,可以找她。 談斯雨不作聲。 可關(guān)書桐分明記得,他當時看她的眼神很是耐人尋味。 像是,一只慵懶矜傲的貓,百無聊賴之際,尋到一個好玩的玩具。 “發(fā)什么呆?”倦懶散漫的一句話,把關(guān)書桐思緒拉回來。 手一抖,手沖壺的熱水差點漏到桌面,她趕緊調(diào)整回來,繼續(xù)勻速繞圈注水,過濾濾紙中的咖啡液。 余光瞥過去。 談斯雨沒醒完全,歪歪斜斜地挨靠在廚房門框邊,發(fā)絲略顯凌亂,表情很淡,狹長眼眸帶著點不清醒的茫然。 察覺她在偷瞥他,他抬眼看過來,眼神黏黏糊糊,能拉絲,有種不可名狀的深情感覺。 不,那是錯覺。 關(guān)書桐很快就回神,專注手中的事。 他懶洋洋地打一哈欠,拖沓著步子走近。 滿室香醇馥郁的咖啡味中,他特有的清冽氣味漸近。 烏木、琥珀和麝香糅雜的尾調(diào),是歷經(jīng)辛辣刺激,強烈侵略性后,逐漸收斂,變得干凈平和的過程。 他在她身后站定,關(guān)書桐脊背有些僵硬。 “干嘛?”她問。 他沒答,右手往前伸,經(jīng)她身側(cè),輕輕搭在島臺邊。 關(guān)書桐眼眸微瞇,明明左側(cè)還有余地,卻莫名感覺自己被他從身后抱住了,他的氣味往她身上黏,她不自然地繃緊了全身肌rou。 “好香?!彼曇羯硢?,含混,頗有情調(diào)地,拂過她敏感的耳朵。 “等下就能喝了?!标P(guān)書桐冷硬地回。 談斯雨低低“嗯”了聲,又說:“好困?!?/br> “那就再接著——” “睡”字還沒脫口,她感覺肩膀一沉,下意識扭頭,唇瓣差點擦著談斯雨光潔飽滿的額頭過去。 動作霎時剎住。 關(guān)書桐不再輕舉妄動,輕輕聳了下右肩,“喂,你要睡回去睡!” “噓。”他把臉埋下去,額頭抵著她瘦弱的肩骨,“就一小會兒。” 關(guān)書桐不干,“有這么占人便宜的?” “我這不就在占著?” “流氓。”她嗔他,“離遠點?!?/br> “不要。”他反駁,“我們以前可沒這么生疏。” “以前是以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br> “嗯,本來,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更親密才對?!?/br> “談斯雨!”她有點冒火,“你到底想怎樣?” “想跟你零距離?!?/br> “滾!” 他聽笑了,胸腔連帶著肩膀輕微顫動,“如果我說,想跟你負距離,你是不是要揍我?” 話音剛落,她一個肘擊冷酷無情地懟過來,談斯雨閃身躲開,甚至還頗有閑情地扶住她手中的手沖壺,“小心點,90度的高溫,別燙著自己?!?/br> 關(guān)書桐憤憤不平地甩他眼刀。 他混不吝地扯唇輕笑,這下是真的清醒過來了。 鵬市九月的清晨,窗外艷陽高照,東灣波光粼粼。 她和他對峙,一根無形的絲線在兩人之間拉扯緊繃,忽而,“啪”一聲,斷裂。 他說:“gloria,我想和你重修舊好,很久了?!?/br> 第10章 雨汛 這頓早餐吃得有些沉默。 關(guān)書靈用小叉子挖著舒芙蕾,一口,兩口,把兩頰塞得鼓鼓囊囊的,像只小倉鼠。眼睛不住往談斯雨那邊瞄,瞄了會兒,又去瞄她jiejie那兒。 “jiejie,”她問,“為什么哥哥的比我們大?” 自打今早他那句話落下,關(guān)書桐下意識回避他,連眼皮都沒動一下,只說:“味道都一樣的?!?/br> 小朋友心里不平衡:“grace也想吃大的?!?/br> “喏。”談斯雨慷慨地把他那一份推出來,“只準你吃一口。” 關(guān)書靈被哄好了,放眼從桌上找出最大的湯勺,半點沒客氣地抻長手臂伸向他那份。 “grace,”關(guān)書桐劫走她的大湯勺,“吃這么多甜的,小心牙齒掉光光?!?/br> “小朋友連換牙期都沒到?!?/br> 湯勺打關(guān)書桐手中一轉(zhuǎn),換到了談斯雨手里。 關(guān)書桐匆促看他一眼,頓在半空的手收回,手指緩慢蜷起,還殘留著方才他輕擦而過的溫熱觸感。 以為談斯雨真是個大方的,關(guān)書靈捏著小拳頭,睜大雙眼,巴巴地望著他。 談斯雨不負眾望,在小朋友滿心期待的星星眼中,用那只大湯勺,十分、非常、特別、小心翼翼地,挖了小小小一塊,放進她的小盤子。 “……”關(guān)書靈眼中的光彩,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暗淡下來,失望,特別失望,“就……這么點兒?” 談斯雨嫌她貪心:“grace想吃,jiejie隨時能給你做。哥哥就不一樣了,我想吃,jiejie才懶得搭理我。” “你們……”關(guān)書靈有些局促,“吵架了?” “grace,”不喜歡小朋友知道太多有的沒的,關(guān)書桐打斷他,“快吃,等下去幼兒園要遲到了?!?/br> “哦?!标P(guān)書靈埋頭繼續(xù)吃。 “自己都天天遲到早退……”談斯雨嘲她。 關(guān)書桐惱得在桌下踢他一腳,他反應(yīng)挺快,她那一腳落了空。 剛準備收回,腳忽然被他卡住,她不悅瞪他,他老神在在地吃著她拿手的舒芙蕾,模樣斯文,姿態(tài)懶散。 人模狗樣的混蛋。 關(guān)書桐動了下腿,他也動,桌下兩人的腿親密交纏,擦擦碰碰。 冷氣打裙底竄過,把她肌膚吹得冰涼,而他長腿裹在西褲里,溫暖體溫隔著一層布料傳遞到她身上。 時間推移著,氣氛從一開始的針鋒相對,逐漸演變成粘稠的曖昧。 關(guān)書桐咬唇,被他纏得受不了,撂叉子時,不小心和餐盤磕碰出“鐺”一聲脆響,“談斯雨?!?/br> “嗯?”他抬眼看她,表情挺無辜。 她就靜靜看他,等他反應(yīng)。 他便也看回她,看了挺久,眼底嘲謔笑意漸濃,“一大早跟我眉目傳情?” “……”關(guān)書桐果斷收斂視線,半點余光都不給他。 談斯雨無恥至極地哼笑了聲,估計是看她脾氣給磨得差不多了,沒再刺激她,默默把腳收回去。 關(guān)書桐偏在這時冒尖刺他一下,抬腳,正中他脛骨,意外于他這次不設(shè)防,眼皮微動。 談斯雨恍然未覺般,端起咖啡輕抿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