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城“嗯”了聲，將剩下的礦泉水放在旁邊，往下看一眼：“抱歉，不知道你們在下面。沒事吧？”

    他習(xí)慣性揚起溫和無害的笑意，在一樓眾人抽搐的面容下，毫不在意地跟上禾央。

    蘇惟的臉色已經(jīng)不能用鐵青來形容了，整個都快黑成鍋底，偏偏他又不能反駁何城一句話，先前瀟灑陽光的少年渾身狼狽，像只落湯雞。

    他身邊仙女一般的趙淼也好不到哪里去，整張臉黑紅交錯，她喜歡何城從來不是秘密，很多人以為他們兩個私底下已經(jīng)在交往了，可是何城這一舉動，便是將傳言徹底打破，何城跟趙淼哪里是在交往，分明是毫無關(guān)系，甚至何城眼里根本就沒有過趙淼，不然哪里是說潑水就潑水，一點面子都不留？

    李可昕離開人群幾步，長長吐出一口氣，用不高不低的聲音陰陽怪氣道：“何城為什么要給央央披衣服?。克銈円矝]有過節(jié)，為什么會突然潑你們兩人水，你們怎么惹到他了......何城從來不跟學(xué)校的人交往的，央央換衣服他跟上去干什么，不會是......”

    她很有技巧的將后半句話留白，得意地看著趙淼憤恨的目光，她現(xiàn)在完全不害怕了，禾央有何城護(hù)著，她跟禾央是好朋友，四舍五入何城也算她的靠山了！

    ......

    更衣室空間狹小，沒有可以放置衣物的掛鉤和凳子，如果是禾央自己的衣服，直接往地面一扔就行了，可她還穿著何城的外套，脫下來不知道放在哪里。

    何城：“換下來的衣服給我吧?！?/br>
    他的手出現(xiàn)在門的上方。

    禾央將外套遞給他。

    何城：“還有嗎？”補(bǔ)充道：“換下來的濕衣服也給我吧。”

    禾央想都沒想就將衣服全給了他。

    這下子何城的手沒有再出現(xiàn)在門子的上方。

    禾央趕緊將之前放在袋子里的衣服拿出來，換上。

    ......

    何城拎著禾央換下的衣服，往更衣室外走，外面有凳子，他坐下，拎著的衣服放在一旁，在他眼皮底下，寬大的外套裹著翻領(lǐng)白色短袖和粉色百褶裙。

    他手機(jī)的聯(lián)系人單手能數(shù)過來，禾央的來信鈴聲是最特別的，是她近期喜歡看的動畫片主題曲，鈴聲一響他就知道是禾央，可沒想到她是告訴他來不了了，那一刻他幾乎能夠感受到胸腔被撕扯的痛意，他期待了一整晚，她為什么說不來就不來？難道那該死的籃球、該死的朋友，比他還要重要嗎？

    他克制很久，才讓自己不至于失控，斟酌著給她回過信息，到底是誰？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那個人的名字，如果讓他知道是個男人，他一定一定控住不住的......

    還好，還好。那個人應(yīng)該是跟禾央關(guān)系很好的李可昕，他并不喜歡這個女生，這個女生總纏在禾央身邊，跟她說笑打鬧，進(jìn)行一切本該是他跟禾央一起進(jìn)行的動作！

    但他還可以忍受。

    朋友跟愛人是不一樣的，禾央應(yīng)該有屬于自己的朋友。

    得到禾央的準(zhǔn)許，他幾乎是馬不停蹄地就趕來籃球場，可是他看到了什么！

    禾央穿著翻領(lǐng)白色上衣，粉色百褶裙，兩條又白又長的腿暴露在眾人眼前，搖搖晃晃像是要鉆進(jìn)人的眼底，她舉著毛巾礦泉水，笑得像朵花似的，他努力聽才從她口中聽出那句“蘇惟，加油”，他幾乎是立刻就感覺到身上著了一把烈火，這是一把澆著熱油的烈火！

    他終于再次體會到很久不曾體會到的嫉妒，他知道蘇惟這個人，這個人......是禾央的暗戀對象！

    禾央會跑到籃球場看蘇惟打球，會在周一升旗儀式上偷看他，更會在平安夜送蘇惟平安果，甚至在節(jié)日還會寫賀卡送給蘇惟！

    平安果、賀卡都被他從蘇惟的桌洞里拿出來，放到自己的書包里，那里面的話每一個字每一個標(biāo)點，都像把鋒利的刀插在他的心口，他越痛越自虐般看著，一字一句都能倒背如流了......

    他就站在離禾央不遠(yuǎn)的位置，冷眼看著她跑到蘇惟身邊遞毛巾、礦泉水，他恨恨聽著從她嘴里說出的那些能要他命的名字或是詞組，那些話都不是對他說的，但他可以當(dāng)成是對自己說的，否則他真的要控制不住了！

    “何城，你為什么要那么對我?！?/br>
    何城的眼神有些發(fā)虛，看向走過來的趙淼，她穿著剪裁合體的短裙緊身上衣，配合著濕透的長發(fā)和衣服，像朵柔弱的小花，她委屈道：“我的衣服都濕了。”

    何城垂眸看向身側(cè)的衣服，那件粉色的百褶裙就在眼皮子底下，裙邊染著幾灘水，禾央當(dāng)時就是穿著這件裙子，顫巍巍站在眾人面前，眼底憤怒都快要溢出來，只能死死壓制著，讓他看到哪里還顧得上嫉妒，只剩下心疼，他想都不想將外衣脫下裹在她身上，她那副柔弱的模樣，怎么能被別人看到呢？

    趙淼走近：“何城，你誤會我了。蘇惟跟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他，他當(dāng)眾說出那些話，很不尊重女生，我也想替禾央說話的，可是我不敢得罪蘇惟，你潑他水潑得很對，可是我就在他身邊啊......”

    何城的指腹慢慢地勾著裙子的一角，裙子布料柔軟，被揉成一團(tuán)放置在寬大的外套里面，灰白色的外套裹著粉色的小裙子，這一幕深深刺、激著何城的理智，濃而密的睫毛藏起他眼底不可告人的念想，喉結(jié)滾了幾滾，指腹揉了揉裙邊。

    趙淼還在委屈地說：“何城，我們小時候是一個班的同學(xué)，我來陽葵也是因為你才來的，你今天做的事情真的很過分......”

    何城勾著裙邊慢慢將裙子勾到他的掌中，漫不經(jīng)心道：“是嗎？對不起，是我做的太過分了?！?/br>
    布料似乎還染著禾央的體溫，不涼不熱，卻恰恰好點起他胸中那團(tuán)烈火。

    不同于方才他體會到的灼心灼肺的痛感。

    現(xiàn)在的感覺，讓他像是得到一捧甘泉，泉水有限，他喝了一口又一口，眼看著就要到底了，他卻仍大口吞、咽著，想要得到更多的甘甜的泉水，哪怕眼前所見已經(jīng)快要干涸，那團(tuán)烈火就是如此溫和又貪念無度。

    他想要笑幾聲，從禾央口中聽到她說她不喜歡蘇惟，如同仙樂，雖然他并不相信，可并不代表他不為此感到高興，蘇惟哪里比得上他？

    他對自己的相貌有很大的信心，禾央不就好幾次看自己看呆了嗎？他學(xué)習(xí)好，禾央親口說過她喜歡學(xué)霸，他的家世也比蘇惟強(qiáng)了千倍百倍！

    唯一的不足，好像是......他有??？

    可那又怎樣！他一直在喝藥，只要他在禾央面前偽裝好，她一直不知道，那他跟正常人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趙淼忽然大叫：“何城，你在干什么！”

    何城將那件粉裙子疊好，疊成小小的一團(tuán)放在懷中，拿起隨便扔在凳子上的外套穿好，拉鏈從下拉到上，裙子掖藏懷中，只能看到微微的鼓起。

    他面無表情，眼底露出幾分愉悅的笑意。

    他看一眼目瞪口呆的趙淼，好心情地說：“剛才的事情，我跟你道歉，要不我給你錢？”

    趙淼盯著他胸前微鼓的地方，完全難以相信她剛才看到的那一幕，她像是呆住了：“你剛才......你剛才做了什么！”

    何城低眸，目光再次看向那件遺落在凳子上的白色上衣，是翻領(lǐng)的，這件上衣穿在禾央身上正好，完美裹住她的身形，讓他有一點點的嫉妒，他用手指捻了捻，布料柔軟，她穿著很舒服吧？

    要不把它也收起來？

    他看了看穿好外衣的自己，手指勾著白色上衣往身邊勾，可是很遺憾的是，他不能這樣做了，如果禾央問起來他該怎么說呢？一件小裙子還可以掩藏好，再加上一件上衣，要想個什么理由才不會被她懷疑......

    何城正在思索間，禾央出來了，他只好遺憾地將手指收回，眨眼間就將先前臉上的貪色掩藏住，像個真正的純正無邪的少年，眼底盛著泓清澈泉水。

    “央央?！彼兴澳銚Q好了。”

    禾央點頭，看都沒看趙淼一眼，走到凳子一旁坐下，將白上衣疊好，忽然怔住：“......裙子呢？”

    何城一臉疑惑：“剛才還在這里呀！”

    禾央站起身，四處看了看，又趴著看了眼凳子底下，還進(jìn)了更衣室看了眼，那件裙子不翼而飛了！

    禾央不是會占人便宜的人，再說又跟趙淼撕破臉，她一點都不想白白接受她的贈送。她黑著臉說：“趙淼，衣服多少錢，我給你?！?/br>
    趙淼張著嘴，一句話說不出來。

    何城拿出手機(jī)，滿臉自責(zé)：“你把衣服給我的時候，我看見那條裙子了，只是不知道它去哪里了，是我給你看丟的，我來付錢吧?！彼f著，從褲兜里掏出錢夾，將錢遞給趙淼。

    趙淼接過錢：“何城你......”

    何城揚唇一笑：“不夠嗎？”

    趙淼看著少年黑漆漆的眼，將想要說的話咽下去，轉(zhuǎn)身進(jìn)了更衣室。

    禾央沒有注意到兩人之間暗涌的氣息，她目光四處亂轉(zhuǎn)，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件裙子而已怎么突然找不到了？

    她看眼何城，他已經(jīng)把外套穿好了，只是那外套怎么看怎么別扭，會不會是裙子掖在里面他不知道？

    那件裙子布料比較薄，真要是團(tuán)成一團(tuán)占不了多少空間，只是如果真的在里面，那也太尷尬了吧！

    如果沒在里面，尷尬的豈不是她？

    禾央不再看何城，又在更衣室里轉(zhuǎn)了幾圈，沒找到。

    何城湊到她身邊：“還沒找到嗎？真奇怪。”

    禾央掃了一眼他的胸膛，訕訕笑道：“是啊。衣服的錢等我給你，本來叫你一起看球的，沒想到會發(fā)生這些事。”

    “你別給我錢，本來就是我給你看丟的?！彼雌饋砗茏载?zé)的樣子，溫聲道：“我本來對球就沒有興趣，只是在家里很無聊，正好你叫我就來了，你還要留在籃球場嗎？”

    禾央搖搖頭：“我也覺得沒意思，要不咱倆去圖書館？”

    她本來的計劃就是跟何城一起學(xué)習(xí)的。

    今天的日子比較特殊，是何城的生日又是他父母的忌日，說節(jié)哀不合適，祝他生日快樂更不像話。

    既然何城沒說她只能裝不知道。

    想必他心里也不舒服，只能做點別的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

    何城一點都不愿意留在籃球場，這里不僅有蘇惟，還有一群散發(fā)著臭味的男生，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這股味道，他不喜歡這里，他想要禾央時時刻刻處在他的領(lǐng)地中，他的氣息里，只是可惜兩人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還不能到這一步，他只能忍耐再忍耐。

    “你拿著作業(yè)嗎？”何城問。

    禾央：“......我沒拿作業(yè)，我給忘了?！?/br>
    何城：“語數(shù)英的作業(yè)我們兩個班發(fā)的是一樣的卷子，要不你去我家，做我的卷子吧，還是說你想回家？”

    禾央才不想回家，禾清泉在家里，李亞珍也歇班，在家里哪有去何城家里自在舒服。

    “我做你的試卷，你做什么呀？”

    何城笑道：“我不做，我有另外的試卷。老師不會管我的作業(yè)?！?/br>
    禾央滿臉膜拜：“你可真厲害！”

    何城定定看著她，認(rèn)真記住她此時面對自己時的模樣，胸腔內(nèi)咚咚跳著，隔著一層衛(wèi)衣，緊貼著的是沾著她溫度的裙子，他的臉頰一寸寸燒紅。

    “那就去我家，正好一起吃午飯?！?/br>
    禾央眼睛亮亮的：“那就麻煩你啦！”

    第19章

    天氣說變就變,來的時候還是暖陽微風(fēng)，眨眼間烏云遍布，豆大的雨點說落就落。

    砸在地面噼里啪啦響著。

    眾人隔著玻璃看著窗外的大雨。

    “咱們這里的排水系統(tǒng)真應(yīng)該好好改造改造,上一次下暴雨，路面積水都沒過我膝蓋了,看現(xiàn)在這個架勢，不比上一次小，公交車不會又要停運了吧？”

    “誰知道呢，真倒霉,早知道我就不騎自行車出來了，我那自行車剛買的,就停在外面的棚子里，這風(fēng)刮的這么大，車子看來是保不住了！”

    “這可怎么回家啊......”

    李可昕愁眉苦臉趴在玻璃上,看到禾央和何城一前一后下來,她暫時按捺下八卦的心思,“央央你怎么來的？我被我爸送來的,我剛給他通過電話，他現(xiàn)在還來不了，讓我在這里先等一會兒，你跟我一起吧,公交車還不一定能開,等我爸來把你一起捎家里?！?/br>
    禾央感激笑笑，正為難怎么跟她說。

    何城主動開口：“我送她回去?！?/br>
    禾央眼睛一亮,客套道：“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了呀？”

    何城一笑：“不會，你跟她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