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睜睜地看著鮮活的沉越在她眼中倒下，就像那一年父親倒在她眼前一模一樣。

    蘇菁嚇得渾身癱軟，顫抖地握著門把手擰了好幾次才擰開，跌跌撞撞地朝著沉越而去，一把將倒在沙發(fā)邊的沉越拉進懷中，驚恐又慌亂地看著刀尖刺入的地方。鮮血迅速洇透白襯衫，在他的心臟處綻開紅梅，看起來驚心動魄。

    她慌到全身止不住地抖，慌到連眼淚什么時候掉出來都沒有感覺到，手哆嗦都伸向他的心口想替他止血，可又不敢碰刀，只能將抖個不停的手放在沉越的臉上。想說話，想質(zhì)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對自己，可是嘴巴張了許久，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喉嚨里全是細碎的嗚咽聲，大顆大顆溢出的眼淚全掉在他的臉上。

    強烈的劇痛在麻木之后襲來，沉越痛得渾身顫抖，用盡全身力氣抓住蘇菁的手腕，想問她為什么回來了，想告訴她別哭，可那嘴巴張了很久，也一個字都發(fā)不出來，從喉嚨里溢出的，全是短暫又急促的呼吸聲。

    他努力了很久，終于放棄，緩緩偏頭，朝著旋轉(zhuǎn)樓梯望去，視線牢牢鎖定在沉淵身上。沉淵聽到蘇菁聲音的那一刻已回了頭，亦是滿臉震驚地看著蘇菁懷里的沉越，眼底深處亦全是驚愕。

    沉越確認沉淵在看自己，眼淚突然也大顆大顆地往下掉，眸中全是痛苦和壓抑，又帶著些許解脫。他愛蘇菁，他也在乎沉淵，他可以跟沉淵搶跟沉淵鬧，也可以囂張的氣他惹他，卻不能真的動手傷沉淵。就像沉淵說的那樣，他即要又要。所以，像他這種拿不起放不下的人，活著禍害人，死了倒干凈利落。

    蘇菁哽咽了許久，終于反應(yīng)過來，無助地沖著沉淵哭，“阿淵，阿淵，幫幫我，幫幫我，求你，求你了……”

    她不能讓沉越死，尤其不能讓沉越因他們的感情死，她會負罪終生。她更不能讓沉越死在自己的眼前，父親就是死在她的眼前，父親死之前還拉著她的手說：“寶貝，原諒爸爸不能陪你長大。不過寶貝放心，爸爸即便死了，也會讓你一輩子衣食無憂。”

    如果可以，她不要什么衣食無憂，她要爸爸，要mama，要弟弟。

    她要沉越。

    聽到蘇菁的聲音，沉淵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叁步并作兩步?jīng)_到沉越身邊，一邊打急救電話一邊蹲下看沉越的傷口。

    沉淵剛蹲下，沉越的手便抓住他的胳膊，那強勁的力道竟抓得他手骨生疼，像用盡了死前的所有力量。

    沉越看著沉淵，眼神里全是渴求和不舍，在哀求他答應(yīng)自己生前的最后一個要求。他可以英年早逝，但不可以被拋下，他不要一個人孤獨的生孤獨的死，孤獨地躺在地下昏睡長眠。所以，他想要沉淵帶他回家，待他們百年后將墳牽到他們的身邊。

    在疼痛的力道下，沉淵將住址告訴急救中心，掛斷電話朝沉越看去。看著沉越的痛苦，看著沉越的哀求，沉淵的心里也痛極了。理智在燃燒，怒火在沸騰，他竟揚起手，手機照著沉越的臉狠狠砸去，怒罵：“要死，你怎么不滾出去死！”

    蘇菁沒有想到沉淵在這種情況下，還會揍沉越，嚇得騰出一只手抓住沉淵的手臂，沖著他不停搖頭，眼淚如斷線珍珠一般，掉了又落，落了又掉，臉色慘白無比。

    沉淵氣的心臟絞痛，低沉怒吼：“他死不了！”

    蘇菁不敢相信，抽噎許久，才終于拼湊出斷斷續(xù)續(xù)的言語：“好深，刀，好深，都是、都是血……”

    灼熱的鮮血洇透他的衣衫，滿滿濕了她的衣襟。

    她清晰的感覺到，衣襟上的血液逐漸冰涼。

    “匕首本來就很短。”沉淵反手握著蘇菁的手，憤怒，但又得顧及蘇菁情緒。恨不得親手送沉越一程，又怕他真的死掉。咬牙切齒地說：“沒開刃?！?/br>
    蘇菁不信，眼淚掉的更快，聲音哭到抽搐：“騙、騙我，騙我，你騙我。”

    沒開刃的匕首，不會那么深的扎進去，更不會流那么多血。

    沉淵握緊蘇菁的手，將事情解釋完整，“只有刀尖開了刃，刺不到心臟去?！?/br>
    沉越是他養(yǎng)大的，沉越的性格他是了解的，他想過沉越對他下不去手，也想過沉越會自殘了事。但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竟一刀直奔心臟。他說過，十叁年十叁刀的。

    蘇菁淚眼婆娑地盯著沉淵的臉，心里的害怕終于散去了些許。沉淵沒有騙過她，從來都沒有騙過她。

    可是，可是血怎么還在流？

    懷里的沉越，為什么慢慢閉上了眼睛？

    她分明看到沉越的氣息越來越微弱，越來越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