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身后的人還在繼續(xù)爭奪著鉆出來的機會。 風澈有些看傻眼了,不禁開始懷疑是不是風家圍墻遭難,兇獸已經攻到里層結界了。 突然,一聲厲呵響遏行云,如同暴雷炸響天邊,正在拼命往出鉆的人齊齊一頓。 “你們幾個,給我回來!” 那群人怕得渾身發(fā)抖,但還是撕扯得更兇。 那人袖袍卷到面前之時,風澈斂去周身修為靈氣,老老實實地跟著那群人一起被帶進了風家結界內。 他倒要看看,這風家地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作者有話說】 寫這一章晚上做夢了。 夢見似乎是風澈死的那二百年里,姜臨站在我面前,孤零零的一個人。 有點心疼他,忍不住問了一句話:姜臨,既然可以一劍斬掉記憶,為何逼自己記著前塵 他朝我一笑。 苦澀入喉,一時有些哽咽。 我其實很清楚,他不是不能忘,而是舍不得忘。 第69章 苛捐雜稅 那人袖袍內四角閉塞遮光,只露出腳下部分空間,風澈不敢動用神識,只能憑一雙rou眼觀察情況。 空曠四野向后飛速退去,邊界從粗糙的沙壤逐漸變?yōu)榛尹S的土壤,風澈盯著地面的枯草斷枝,不禁感慨風家怎像如今這般荒涼了。 他們腳下風盤踏空,看法陣運行速度來看,這弟子最多可施展中階法陣。 風澈腦子里過了一遍過河拆橋,敲暈對方替換身份的勾當,準備觀察一下再實施計劃。 他打定主意,再次看向外面之時,眼前已經出現了城池。 風家多湖泊密林,城池依水傍林,嚴格遵照風水陰陽修建,一般為鐘靈毓秀靈氣匯集之地,然而此處風沙四起,滿城蕭瑟衰敗之景,風澈甚至懷疑這里并非風家人城,而是哪處邊疆哨崗。 那人袖口一松,幾人隨之滑落,下方巨型囚車穹頂開口,幾人就這么被甩了進去。 風澈暗自揪了對方袖角一下,借著力道沒有掉到下方人堆里,而是滾到了角落。 他后背磕在囚車鐵欄,尋了一下那人方位,朝著他大叫了一聲:“哎呦!疼死了!” 那人被他聲音吸引,轉頭望過來。 他一身風家弟子常服,云紋銀線滾邊,絳藍色的腰帶上別了一枚風家內門弟子身份玉佩,風澈瞟了一眼,上面刻著“遲斯年”三個字。 風澈心頭一喜:好好好,內門弟子,借著身份正好混進去,說不定職權高一些能看見風瑾。 遲斯年一雙淺淡的瞳仁微動,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沒理他的嘩眾取寵的行為,開口道: “流民外竄,私破結界,兩罪并罰。 游街示眾,明日鞭笞二十,繳靈草二百贖身,否則入靈草園務農十年。” 不同于剛才抓他們時那聲暴呵,他的聲音竟然清朗如泉,甚至有玉石相撞的叮咚之感。 可惜這人說完這句便再無后話,板著臉將囚車牢籠扣緊,翻手將兩道禁制附在了鎖鏈上。 周遭無人敢言,遲斯年冷冷看了一眼眾人,甩袖驅動囚車。 囚車一顛簸掉頭,風澈眼前視野調轉。 四周房屋破敗,窗框上破布條索被風沙吹得灰白,商鋪潦倒,攤販零落。 往昔風家所屬城鎮(zhèn)欣欣向榮,是商販云集之所,如今看來反倒?jié)M目蕭然。 風澈嘴里發(fā)苦,心想現今風家閉門不出,竟然經貿也蕭條至此。 囚車向前緩緩行進,身后傳來一陣弟子的低語,風澈借著囚車欄桿的遮蔽,將耳朵微微側后。 “遲師兄,還跑了一個,本月尚未繳納賦稅……” “跑到哪了?” “楚家邊陲?!?/br> “九寸破口,跑出去不死也脫層皮,現今如何了?” “皮膚潰爛流血過多——” 遲斯年打斷他的下文,玉石般的聲音平靜道: “無用,殺了便是?!?/br> 那人再無聲響,似是退走執(zhí)行任務去了。 風澈忍不住轉頭,看見遲斯年漠然的神色。 他像是察覺到了誰的視線,轉頭看了一眼囚車,隨后別過臉去。 那目光,像是看路邊隨處可見的落葉枯莖,縱然是踩上一腳,也是無所謂的。 風澈收回目光,斂住自己的神色,但他明顯被對方的目光刺激到了,縱然是壓抑半天,心底難免涌上一股怒氣。 風行舟執(zhí)家主位期間,凡在風氏地界,民眾雖不如修士地位超然,但也至少有人的尊嚴,即使犯錯被罰,也要講究人權。 可那人僅僅是傷口潰爛,便是無用可殺,就連投到囚車之上的滿城目光,也讓人心寒。 修士漠然,凡人麻木,像是對此番囚車游街習以為常。 囚車只是靜靜地在路中央行進,周遭車輪碾壓石子沙礫,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鐵籠聯合處相撞,刺耳的摩擦聲聽得風澈牙酸。 風澈突然意識到,囚車上的那幾個和他一同進來的人,是不是過于安靜了。 他環(huán)視一圈,發(fā)現這幾個人除了滿身狼狽的傷口,也無大傷,此刻反而面如土色,氣息灰敗死寂,像是喪失希望的將死之人一般。 何況這幾人雖未穿金戴銀,僅僅穿著粗布陋衫,但單從他們渾身氣度和有能力有渠道搞到破陣手段來看,就是有錢的人家。 他心下疑惑,若破損結界是重罰,是什么讓這群人還要孤注一擲,賭上身家性命去搏一個幾乎不可能成功的結果。 “叮叮——當當——” 風澈拿手指敲了會兒欄桿,試圖引起那群人的注意,結果他們就像是入定了一般,聽到風澈刻意弄出來的聲響,連半點反應也沒有。 風澈拽住旁邊人的袖子,拉了拉,對方雙目無神,怔怔地看他一眼,一言不發(fā)。 風澈眼見套話不能,只好作罷,松松垮垮往欄桿上一靠,準備等著囚車巡街結束。 他躺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無聊,偷偷散了一縷神識,繞著城鎮(zhèn)街道飄散而去,滿城細碎的聲響紛紛涌入他的耳朵。 孩童的哭嚎,女子的哀求,男人的怒吼,囚車經過之處大大小小的議論聲接踵而至。 “也就是有錢人還做著跑出牢籠的夢……” “有那靈石不如換點靈草……” “據說搞了個大動靜,幸好遇見風家內門弟子,特派的反倒查得松,可能是因為上面來的礙于面子不屑動用酷刑,不然死得更慘……” * 風澈一路聽完看完,來到了城門口。 禁閉的城門落了鎖,巨大的封條和禁制自上而下,貼得密不透風,一個風家子弟將一張紙貼在城門邊的立柱上,周圍的人漸漸圍上來,看了上面的文字就開始哭嚎起來。 “道長,仙長!上月還每人三棵,為何這月漲到四棵?” “我上月未交全險些喪命,如今這月……我定是活不過這月……” “我家中妻兒老小已經死了大半,如今……” 四下民眾哭嚎聲漸起,那弟子手心凝聚靈力化作一條長/鞭,抽地發(fā)出一聲駭人至極的巨響,讓人不禁恐懼,若它抽在血rou上會是何種皮開rou綻的慘狀。 四周忽地一靜。 那弟子一只手隨意甩了甩鞭/子,另一只手慢慢摩/挲著鞭/尾,眼神浸了厲色: “老規(guī)矩,這月靈草不能完全繳納者,差一棵,鞭五次?!?/br> 風澈猛然回想起,城中雖破敗不堪,但卻有種極其濃郁的靈草清香,他本以為各家各戶是以栽種靈草為生,如今看來,竟是為了繳納賦稅。且方才遲斯年下達對他們的懲戒時,也明確提出,贖身靈草二百。 只是風家向來不善培育靈植,不然風行舟尋到他的本命靈植也不會將它安置在學堂。且風家奇門遁甲法陣多為遠程攻擊手段,不像姜家劍道易受外傷,對靈草靈植需求本就不大。因此風家不會自行培育靈草,幾乎都是從外界運輸。 可如今為何大肆征收,逼迫民眾百姓繳納靈草? 征收賦稅唯有家主令可頒布…… 風澈不明白風瑾此舉究竟何意。 勞民傷財不說,修士與凡人積怨?jié)u深,甚至為了不讓民眾逃走,禁制結界接連動用,還有嚴苛到甚至殘忍的刑罰…… 這根本不像是那個愿為滿城人開啟禁術,燃燒自己點亮別人生路的風瑾能做出來的事情。 身邊囚車行進的聲響漸小,風澈索性收回那縷神識。 直至囚車由城池內部行至城郊,入目的是一座森嚴的監(jiān)牢。 隨著囚車??浚T大沉重的鐵門轟然開啟,其內衰敗腐朽的氣息迎面撲來,風澈鼻尖微動,監(jiān)牢內逸散而出的血腥味和腐rou味讓他皺了皺眉。 幾個弟子把他們一群人拽出來,挨個在手腕腳腕套上禁制和鐵鏈。 風澈被拽著手腕,踉踉蹌蹌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他面前的風家弟子就將一道靈力按入了他的眼眶。 這是風家澤字位法陣,“一葉障目”,主要效用是防止幻陣之中被迷惑雙眼,故而遮住雙目只留神識在外。 然而這會兒竟然用來讓這群凡人短暫失明。 估計風家先祖知道自己所創(chuàng)法陣被如此糟踐,氣得棺材板都壓不住了。 風澈任由對方將“一葉障目”放入,隨后他眸里水澤一閃而沒,恢復了清明。 監(jiān)牢內閃爍著幽暗的燭火,潮濕黏膩的水聲滴滴答答響起,地面褐色又有些發(fā)紫的拖拽痕跡遍布,風澈還沒顧得上抬腳找個干凈的地方站著,就被一把甩進了牢門里。 他一個踉蹌,撲在了蒲草堆上。 草莖有些扎手,風澈抓了一把,潮濕腥臭的感覺刺激著感官。他一腳蹬在鐵欄上,膩乎乎的鐵銹混著不知名的液體讓他腳下一滑,鐵鏈牽拉另一邊的腳踝,他失去平衡,無奈只能再次趴下。 連滾帶爬起來幾次,風澈心里忍不住大罵:這破地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先混個風家人身份,然后把遲斯年那小子逮住……奶奶的,在這破監(jiān)牢待一晚,都能煩死小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