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雷電急速且密集,狠狠劈入黑洞中,吸納后被吐出來,只不過這次改變了垂直向下的角度,甩向四面八方,呈發(fā)射狀在地上印了一圈焦黑的痕跡。 風澈咬破手指,手指急速在地上繪下八卦陣圖,他取出三枚方孔銅錢,撒在陣圖上,看了結(jié)果后狠狠皺了皺眉,又拼命抹掉陣圖,重新推演…… 近乎瘋狂的舉動幾乎榨干了他的心神,他盤膝坐下,復(fù)而睜開雙眼,漆黑的瞳孔現(xiàn)出一道幽藍的八卦圖,卦象變換,又緩緩消散恢復(fù)成正常的黑色。 天道似被他激怒一般,紫電更加瘋狂地凝聚劈下,一鼓作氣將他布下的“別有洞天”盡數(shù)劈碎。 閃電的余波轟及到他身上,風澈臉色蒼白如紙,一口鮮血噴出,將他剛剛繪好的八卦圖作廢了。 風家那位代理人別過頭,額上青筋暴起,他咬緊牙關(guān),聲音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恨意:“瘋了,瘋了,一個誓言而已,何至于踐行至此” 雷電再次襲來,原本軟綿綿地散落在風澈身上的紅線突然暴漲出血腥之氣,銀鈴近乎自毀一般晃動,黑霧與鮮紅交疊竟顯得紅線比地上的血色更濃上三分,二者相撞,雷電竟被生生擋了下來。 風澈得了片刻喘息,他支起了身子,穩(wěn)住了身形,他抬手抹去唇角的鮮血,定定地看向眾人,看到一個身影時,他眼中劃過一抹幽藍。 他笑了一下,不再飽含狠辣與桀驁,也沒有眾生皆螻蟻的漠然,而是宛若冬雪消融晨光熹微的疏朗。 遠方的雷罰太過猛烈,燃起兇獸與人類殘留的尸骨,熊熊大火將他團團圍住。 紅線再也支撐不住,雷罰轟然而下,風澈的眉眼映著雷電與火光,漸漸化作億萬塵埃,星星點點的光漫卷而上,風又太大,帶起那片亮眼的銀河,空留一片繁華的冷漠。 眾人相顧無言??v是風澈如此天縱奇才,也未能反抗天道的懲罰。 只是此間事了,天地輪回間,再無此人。 ……………………………… 姜臨僵在原地,手中利劍不知何時出鞘,指掌覆在其上,握了一手的鮮血,他卻無知無覺。靈魂像撕碎一般攪得腦中渾渾噩噩。 那一抹身影消散不去,在火光中任由雷電加身,隔著萬千人海,泛著幽藍的眸光直射入他的心臟。 他的聲音碎在風中,灌入姜臨的耳朵: “幫我,護這人間?!?/br> 姜臨只覺得如墮冰窟。 “喂!” 一雙手拍了拍姜臨的肩,他像溺水的人驟然得到空氣,強行壓住險些四散的劍意,僵硬地轉(zhuǎn)頭看向來者。 那人看他大汗淋漓的模樣,嫌棄地甩了甩碰過他肩膀的手,眼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發(fā)什么愣?回去了!” 那人甩了甩袖子,嘟嘟囔囔地轉(zhuǎn)身:“真無語,不會嚇傻了吧?” 姜臨握了握手心的劍,默不作聲地跟上了前者的腳步。 第4章 邊城血禁 “相傳啊,兩百年前,風澈在邊城被天罰懲戒,身死道消,魂飛魄散,他臨死前,算了一卦,你們知道他算的什么嗎?” 一群身穿姜家子弟道服的少年擠在一起,圍著地上畫了一圈的八卦圖。 開口的少年湊得更近,拿起一根樹枝戳中八卦圖的乾位:“他算的是天命?!?/br> 幾個少年驚呼,瞥了瞥四周又低聲開口:“不是說天命不可卜,不可違嗎” 那少年翻了個白眼:“你們懂什么那風澈,豈是世人傳的那樣,他這此舉,是要救世!” 一幫少年聽了這話,撇撇嘴,低聲警告:“季知秋,你篡改四大家族史,小心先生給你幾板子……” 季知秋也不惱,給他們看了一圈手里的銅錢:“你們愛信不信,反正這從客觀上證明了風澈的卜術(shù)很好,而卜術(shù)離不開卜具,風澈死前最后一卦,便是用這銅錢算的?!?/br> 姜思昱想拿起來觀察一下,看著季知秋手心幾枚銅錢似乎上了年頭,銅銹色在方孔邊緣斑斑點點,一枚之上還有些許焦黑的痕跡,仿佛真是雷罰劈的。他一想到書上描述的那日震天徹地的雷罰威能,眼里的銅錢也突然多了幾分詭異,他就縮回了手。 一旁看著的幾個見姜思昱沒伸手,樂哈哈地想要拿過去看看,季知秋突然翻掌收手,拍了他們幾下:“宋術(shù),許承煥,你倆別欠,我要開始卜算了?!?/br> 宋術(shù)指著一邊也伸著手的白冉冉:“她呢?她也伸手了,你怎么不拍她” 季知秋:“她是女修,有點好奇心怎么了?” 許承煥樂了:“你不說我都忘了哈哈哈哈哈哈,她是女的!” 白冉冉一巴掌呼過去。全場肅穆。 季知秋揪了自己的臉一下,趕緊低頭將銅錢放入龜殼,開始搖晃,隨后銅錢嘩啦啦落在了地上的陣圖上。 他裝模做樣地看了半天,對著銅錢所落位置時而嘆氣,時而蹙眉。 姜思昱見他沉吟半天,隨著他一會兒嘆氣一會兒蹙眉,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終于忍不住開口:“季兄,結(jié)果如何啊?” 季知秋撓了撓頭,表情里一瞬間的不自然被他接下來擺出的仙風道骨掩蓋過去,他故作深沉,輕咳一聲,少年的聲線刻意被他壓得低沉:“風澈當年卜天泄露天機,遭遇天罰,如今卜術(shù)限制多多,而我只能告訴你們,應(yīng)該往西北前行。” 宋術(shù)崇拜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季兄,你可比奇門那幫人強多了,風家立的什么破規(guī)矩,不許動用奇門卜術(shù)” 季知秋擺擺手,端得一副義正言辭的態(tài)度:“哎,別這么說,天道容不得奇門卜術(shù),也自然不怪風家?!?/br> 他步履輕快,帶著眾人向西北行去。 ……………… “季兄,你沒感覺周圍,太靜了嗎?”姜思昱縮了縮腦袋,一邊含含糊糊地說著,一邊抱緊了劍身。 季知秋這會兒不知道在想什么,姜思昱提醒了一句才猛地回神。 原本蘊含靈氣的黑土不知何時變成了紅褐色,他掏出龜殼,搖晃起來,三枚銅錢撞擊里壁,叮叮當當順著龜口掉了出來,落在地上卻詭異地毫無聲響。 姜思昱跟著哆嗦了一下。 季知秋急忙拾起銅錢,扯過姜思昱:“咱們撿那玉佩呢,看看能不能傳回去!” 姜思昱聞言,連忙摸向懷中玉佩,血色的紅紋層層疊疊交織其上,突然毫無征兆地寸寸碎裂開。 他手一抖,玉佩的碎塊摔落在地。 他盯著那塊看似不詳?shù)挠衽逅樾及肷?,吞了口唾沫:“各位,好像……走不了了?!?/br> 一眾人沉默了一會兒,終于季知秋艱難地說:“走吧,說不定走出去了……呢……” 恐懼在隊伍里蔓延。 他們畢竟是一群半大的孩子,初出茅廬的修士出門歷練,撿到血玉之后卻莫名其妙被法陣傳到了這個鬼地方,難免有些害怕。 季知秋勉強領(lǐng)在前面,后面的幾個像是跟著雞mama的小雞,抱團跟在后面。 地面越來越潮濕黏膩,帶著血液特有的腥味,瘋狂涌入眾人的鼻子,前面的季知秋突然不動了。 姜思昱撞上他的后背,一抬眼,沒顧上問怎么了,眼前景象便狠狠沖擊著他的承受能力。 那是一汪血池,猩紅的血濃稠而詭異,靜止在池中,上方裊裊升騰著黑色的濃霧,池畔巨石排列玄妙,其上滿是利器刻畫的痕跡,又被人用鮮血填滿,似在完成什么未知的咒法。 等等,咒法 姜思昱意識到自己今日隱隱不安的預(yù)感沒有錯,剛想大呼一聲“快跑”,眼前突然一黑,昏睡了過去。 他再一睜眼,一時竟不知今夕何夕,殘陽灑在血池上,波光粼粼騰躍著耀目的金,那股繚繞在心頭的不適竟然消散了大半。 他松了口氣,眼神突然掃到血池中央。 池水猩紅,那人大半個身子浸在池中,白皙的皮膚與血紅的池水形成巨大的視覺沖擊,墨色的發(fā)絲浮在血池上,絲絲縷縷遮住肩頭,眼尾似染著稠麗的紅,他輕輕瞟過來,眉心紅紋閃著觸目驚心的妖異,像一只誤入人間攝魂奪魄的妖魅。 姜思昱尖叫一聲:“你你你!是、是人是鬼!” 他連滾帶爬,抹了一把臉,沾了滿手的血,腿上不知何時多了幾道口子,害他掙扎了幾下才爬起來,他萬般驚恐地抬眼,只怕那詭異的妖邪直接過來給他啃了,卻見那人皺著眉看向他,之前的紅紋如錯覺一般消失了。 不知為何,他竟不記得剛剛那人的長相了。 那人像是突然反應(yīng)過來,在血池里也開始撲騰掙扎,瘋狂向后退去,手還不停地甩著:“臥槽,你是人是鬼?。 ?/br> 這一聲,響度和情感飽和度較之剛剛姜思昱的尖叫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旁四仰八叉的幾個被他這一嗓子震醒,沒注意到池中心那人,反倒看見池邊站著滿臉血的姜思昱,又開始新一輪的尖叫。 季知秋忍無可忍:“行了,閉嘴吧,你們一個個劍修,破邪基礎(chǔ)篇第一個起式就是看破,拿劍出來耍了半天,到底看沒看明白這就是個人啊?” 白冉冉比劃出起式,破邪的劍芒映過眼眸,她借著劍芒看過去,那人在清凌凌的劍芒下依舊是那副模樣。 她點點頭:“確實不是妖邪?!?/br> 眾人好不容易平復(fù)了情緒,這才發(fā)現(xiàn)每個人的身上多多少少有傷口,甚至還在不斷流血,便匆匆施了幾個法訣止了血。 許承煥剛想抬腿過去看看池中那人情況,卻被姜思昱一把拽了回來。 姜思昱對著他搖搖頭,將目光匯聚在池中心那人身上:“道友,不知尊姓大名?怎會在此出現(xiàn)?” 那人垂眸:“在下奇門風家,風臨。只因我出門歷練,誤入法陣,莫名其妙傳到此處……” 姜思昱打斷他:“且慢,說是奇門風家,可否自證” 那人皺了皺眉,一條手臂從血池中伸出,指尖輕點,一道靈力驟然出現(xiàn)在姜思昱面門之前。 在驚呼之聲中,姜思昱猛地后仰,但畢竟血rou之軀不及靈力傳播速度,他僅僅只離開三寸,面前靈力轟然分裂開來,他嚇得閉眼等死。 四周一片死寂,他只覺得臉皮刺痛感更甚,疼的他忍不住睜開了眼。 面前翠綠色的八卦圖靈力流瀉,五芒星停留在“震”與“巽”之間,代表木的生機正緩緩融入他的面皮。 四周眾人本是驚懼過度,唯恐那人下手意圖謀害,這才圍了上來,此刻他們看著姜思昱臉前的八卦圖發(fā)愣。 這奇門八卦五行,他們只在書里有見過描述,身邊風家人和自己差不多大,正是學(xué)卜術(shù)的年紀,還未有人學(xué)到了奇門遁甲中的五行八卦,再加上風家這些年低調(diào)得很,從來不參與斗法,所以面對由靈力搭建起來的精巧的八卦圖,他們實在很難淡定。 宋術(shù)轉(zhuǎn)過頭,大叫一聲:“道友!風道友!你這一手叫什么?” 風臨:“枯木逢春的第一層,可加速愈合皮外傷?!?/br> 宋術(shù)露出了星星眼:“帥啊……” 風臨表情多少有點不解:“額,諸位,如果我自證合格的話,能不能給我件衣服讓我先出來?” 姜思昱回過神來,聽見這話,才發(fā)覺到這人居然連衣服都被傳沒了,比他們還慘。 慘歸慘,他還是尷尬地捂了捂儲物袋,心想誰沒事兒帶衣服出門,突然身后站著的季知秋舉起手來,朗聲說到:“風道友,我有!” 姜思昱:“……”還真有。 風臨手上法訣一閃,便穿戴整齊站在了池邊。 他腳一落地,瞇眼看向四周怪石嶙峋刀削斧刻的咒法痕跡:“諸位道友,可知此處何地???” 眾人沉默不語。 他下意識地探了探袖口,空空蕩蕩沒有一枚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