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花酌枝想到什么,從懷里掏了一個蠱盅出來,“那這個瞌睡蟲琛哥哥拿著,打開盒子,瞌睡蟲便會自動跳到人身上,不過幾瞬,便可致人昏睡?!?/br> 這蟲從前不止一次用在蕭見琛身上,這次終于輪到他給別人用。 吩咐好一切,便是漫長的等待,悠閑的人已然睡了一覺,緊張的人情緒愈發(fā)緊張,就在等得心焦時,房明渡終于上門,請韓充小桃子一同赴宴。 兩人前腳剛走,王文才便揣著火石,趁著夜色,偷偷摸摸上了后山。 沈碎溪等不及要行動,被蕭見琛出聲喊?。骸霸俚鹊龋灰笊降幕鹨稽c,我們就立刻出發(fā)。” 流云教建在流云山山頂,風(fēng)寒露重,又是深秋,小桃子沿著山路走了幾步,冰涼的手一個勁兒往韓充胳膊肘里塞。 韓充見狀,湊近了低聲道:“可是冷了?要不回去拿個兔毛毯子?” 小桃子搖頭,小聲回話:“再過半個時辰王文才就要點火了,我們不能耽誤大事?!?/br> 韓充笑得十分張狂:“用不了半個時辰,你家公子的酒量如何,你應(yīng)該有數(shù)得很。” 小桃子卻有些擔(dān)心:“公子酒量我是知道的,就怕那齊教主酒量也不差?!?/br> 半個時辰后,漆黑一片的后山終于出現(xiàn)一點火光,蕭見琛帶著陸繁在流云教邊跑邊喊:“著火了!后山著火了!” 教中眾人并未看清喊話的是誰,聽說后山著火,便都慌了陣腳。 “真著火了!快去后山救火!” “快些!趁火還小,趕緊斷了!” 睡了的,醒著的,打坐的,練功的,紛紛出動往后山跑。 目的達(dá)到,蕭見琛拽著陸繁后撤兩步,“快!趁亂就現(xiàn)在!” 他們到云夫人院子時,沈碎溪花酌枝正站在門口同守衛(wèi)對峙。 “你們是誰?院中有女眷,不可隨意亂闖!” 風(fēng)中隱約傳來“救火”的叫喊聲,幾名守衛(wèi)也意識到對方來者不善,紛紛抽劍震懾:“刀劍不長眼,莫要再往前一步!” 怕沈碎溪聽不懂,陸繁一臉緊張地譯說:“碎溪!千萬別再往前!” 話音剛落,只見沈碎溪往前一步,就這么赤手空拳迎上去,“這里交給我,大人去找云夫人就是?!?/br> 幾人立刻纏斗在一起,每有人想攔截花酌枝,便被沈碎溪一手勾回去,而沈碎溪不敢下死手,懷中揣著幾只蠱蟲過于致命,也不能拿出來用,只得慢慢迂回,盡力拖延時間。 花酌枝三人就這么闖進(jìn)院中,正如小桃子所說,門窗全部用五指寬的木條柵起,只有側(cè)墻上一道兩人多高的小窗。 花酌枝看了會兒,眉頭緊蹙,“不對,若云夫人在里面,門窗總得留一個才行,這樣全部柵上,外頭的人如何進(jìn)去?” “你的意思是?” “要么云夫人不在里面,要么……有什么密道能直接通到屋中?!被ㄗ弥β砸蛔聊ィ叩叫〈跋?,仰頭看去,“都已經(jīng)到這兒了,進(jìn)去看看再說。” “好!”蕭見琛同陸繁擺出早早練過許多遍的架勢,轉(zhuǎn)頭朝花酌枝示意:“枝枝,我們先送你上——” 只見夜色中有什么東西“唰”地一下飛過去,蕭見琛定睛一瞧,花酌枝已經(jīng)爬上小窗。 蕭見?。骸啊?/br> 這樣顯得他跟陸繁有些多余。 怔愣間,花酌枝已經(jīng)拆下窗戶鉆了進(jìn)去。 蕭見琛把陸繁往墻邊一按,心急如焚:“快快快!快送本殿下上去!” 第87章 三更 花酌枝人又瘦又小,輕易便由小窗進(jìn)了屋中,他輕巧地飛身落地,先是在黑暗中適應(yīng)片刻,待隱約能看清東西,才緩緩邁開腳步。 屋中并未點燭,原本透光的窗也叫擋了個嚴(yán)實,花酌枝走出幾步,右肩突地撞上什么,他下意識伸手去扶,握在手中才發(fā)現(xiàn)那是個一人多高的燭臺。 幸好有蠟燭。 花酌枝松了口氣,從懷中摸出一個火折子將蠟燭點起。 屋中明亮許多,花酌枝借著朦朧的光望去,四周空蕩蕩地,最角落置著一張拔步床。 床帳選了喜慶的大紅,卻襯得屋里氣氛愈發(fā)荒涼詭異。 盯著密不透風(fēng)的床帳看了會兒,花酌枝大著膽子走近,輕聲開口:“云夫人?” 無人應(yīng)答。 就在花酌枝以為云夫人并不在此,正要掀開床帳看看時,后頭卻傳來一道輕微的響動。 “誰?” 花酌枝松了口氣,將燭臺舉得更高了些,“云夫人,是我,花酌枝?!?/br> “花酌枝?”那聲音似乎困惑極了,喃喃著念了許多遍:“花酌枝?花酌枝……” 突地,床帳被人掀開,露出云夫人那張蒼白的臉。 她看著眼前的陌生面孔,眼中的驚喜瞬間轉(zhuǎn)為迷茫,“小……花?” 燭光打在云夫人身上,花酌枝終于看了個一清二楚,他呼吸一窒,瞳孔瞬間放大。 只見云夫人雙手雙腳皆被鐵鏈鎖住,鏈子并不長,甚至不足以讓她下床走動,只能老老實實待在原地。 花酌枝喉嚨上下滑動著,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他都不敢問出那個問題,齊向云為什么把云念婉鎖在這里,用這樣的方式折辱,兩人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正猶豫間,兩人身后傳來一聲大喊:“枝枝!枝枝你找到云夫人了嗎?枝枝我來了!” 花酌枝回頭看了眼,蕭見琛終于在陸繁的幫助下爬了上來,上半身已經(jīng)鉆過小窗,正待將下半身也鉆進(jìn)來時卻遇到了阻礙。 他雙手撐墻,使出吃奶的勁兒,抻著脖子把自己往里拽,拽了半天卻絲毫沒有成效,可這時再往后退,卻也退不出去了。 蕭見?。骸????” “枝枝!”他臉上露出一個驚慌失措的表情:“枝枝!我被卡住了!” 說罷他又轉(zhuǎn)頭大喊:“陸繁!快把本殿下救下去!” 外頭隱約傳來陸繁的回應(yīng):“殿下!我先去幫一幫碎溪!待會兒再來幫殿下!” 聽著像是走遠(yuǎn)了。 蕭見琛:“是本殿下重要還是那姓沈的重要!” 已經(jīng)無人回應(yīng)。 云念婉一下跪坐起來,驚疑不定問:“真是小花?” 花酌枝哪還顧得上蕭見琛,他回過頭,幾不可聞“嗯”了一聲,解釋道:“我戴了人皮面具。” 誰知云念婉就這么流下兩行清淚,渾身發(fā)抖啜泣起來。 “云夫人……” 花酌枝將燭臺放在地上,正待安慰,卻聽見云念婉哀切的聲音:“流云教滅門,與齊向云脫不了干系!” 花酌枝渾身發(fā)涼,他后退一步,躍動的燭光將眼睛照得刺痛,胸膛里一聲聲跳著,他費力地張了張口,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還卡在墻上的蕭見琛聽見這句也是一驚,他替花酌枝問道:“流云教滅門是那姓齊的干的?” 云念婉正要說話,卻聽得屋中某處“咔噠”一聲,這聲響動像是預(yù)兆著什么可怕的事情,她面露懼意,目光越過花酌枝肩頭,而后手腳并用朝床里側(cè)爬去。 花酌枝后知后覺轉(zhuǎn)身,屋中地磚空了一塊,露出下頭的密道,他屏住呼吸看著,窸窸窣窣的響動過后,昕昕從地道中爬了上來。 蕭見琛狠狠松了口氣,還未松到底,瞅見昕昕身后還跟著個齊向云時,那口氣又瞬間吊起。 齊向云怎么來的這么快?韓充同小桃子不會是出事了吧? 齊向云一手牽住昕昕,一手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將自己打理干凈,他直起腰同花酌枝對視一眼,苦笑著舉了舉手中的荷包,“昕昕說這荷包是花小嬸送的,我便猜到一二了?!?/br> 花酌枝沒說話,卻后退一步,擋在云念婉床前,做出保護(hù)姿態(tài)。 意識到花酌枝在提防,齊向云愣了許久。 “小花,你到這里來,是不是天神燈出了問題?” 花酌枝嘴唇囁喏幾下:“齊大哥,我不該騙你,但你也不該瞞著我……” 齊向云松手,昕昕立馬跑去床上,鉆進(jìn)云念婉懷中,帶著哭腔喊了一聲“娘”。 云念婉緊緊摟住昕昕,聲嘶力竭喊道:“你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這件事由我來說吧?!饼R向云似乎是累了,高大的身子佝僂著,屋中沒有可以坐的凳子,他只好緩緩坐在地上,溫柔地注視著那里的娘倆兒。 “流云教滅門,確實怪我。” 那天剛好是流云教的考校日,教中子弟無法外出,又遇上一件急事,便差無需參加考校的齊向云下山送東西。 齊向云為趕時間,走了后山小路,故而無人知道他下了山。 送完東西要回流云山時,卻無意間撞上雙劍門的人。 “今日流云教考校日,教眾無事不得外出,所有人都在,正是個好機會?!?/br> “可是那云念婉還在回來的路上,不如再等等?” “不能再等,盟主有令,兵分兩路,一路上山屠門,一路走官道截殺云念婉。” 齊向云心驚不已,顧不及再聽,他拔腿往流云山跑,可跑出兩步卻硬生生停在原地。 雙劍門兵分兩路,可他只有一個人,流云教,云念婉,他只能救一個。 “我沒回流云山,直接去了官道,從雙劍門手中救下婉婉——” 云念婉哭得痛徹心扉:“我一人怎么抵得上教中幾百人性命?我爹,我娘,師兄師弟皆因你喪命!你倒不如不救我,我死了哪有臉面去黃泉下見我爹娘?” “婉婉。”齊向云垂著頭,蒼白解釋:“我只能救一個,我來不及回流云山,我也不想讓你死。” 其實當(dāng)日他第一反應(yīng)便是回教中報信,可他離流云山太遠(yuǎn)了,根本無法在雙劍門之前趕到。 救不了流云教,但必須要救下云念婉。 已經(jīng)過去這么多年,他以為能將這件事瞞得死死的,噩夢他一個人來做,罪他一個人來背,下了黃泉他替婉婉面對那幾百個亡魂,可雙劍門不知從哪知道了這件事,又輾轉(zhuǎn)將信傳至教中。 云念婉知道后罵他是殺人兇手,要與他和離,要帶著昕昕離開流云教,他不得已只能將人鎖在這里。 他做下這種為人不齒的事,也能猜想到天神燈必定會出問題,有沒有天神庇佑已無所謂,同雙劍門這一戰(zhàn),他已做好萬全準(zhǔn)備,勢必要將這十年的血仇做個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