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看著一桌子奇奇怪怪的吃食,他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指著其中一盤詢問,“這枯草上一灘綠油油的是什么?” 王文才盡職盡責(zé)解釋道:“此乃棉菜粑?!?/br> 蕭見琛和陸繁異口同聲問道:“什么把?” “棉菜粑,外皮由糯米攢制而成,其中餡料為腌棉菜,吃起來軟糯清香,回味無窮?!?/br> “那這個呢?”蕭見琛又指了指像是點心的東西。 “此乃花餅,是——” “知道了知道了,花做的餅子?!笔捯婅〈驍嗤跷牟?,然后撇了撇嘴,“怎么都這么素,誰要吃菜啊,本殿下要吃rou?!?/br> “rou?”王文才想了想,將最中央那個小瓦罐推至蕭見琛跟前,“此乃苗疆宴請賓客的主菜?!?/br> 一聽是這么隆重的菜,蕭見琛跟陸繁都好奇地伸過腦袋去。 “瞧……”王文才緩緩掀開瓦罐的蓋子,里頭是一罐乳白的湯,湯面之上,露著幾只蝎尾和不知什么東西的爪子。 蕭見琛頭皮一陣發(fā)麻,身子僵住,再看陸繁,如避大難般連連倒退幾步,險些絆倒在地。 “這、這是……” 王文才洋洋得意,搖頭晃腦地,“此乃五毒湯,由全蝎,蟾酥,守宮,百足蟲,五步蛇熬制而成,有祛風(fēng)退濕,活絡(luò)化瘀之效……” 他越說聲音越大,語句逐漸高亢,“喝起來更是甘旨肥濃!令人食指大動,欲罷不——” “嘔——” 只聽見兩聲,蕭見琛同陸繁一同沖出去,趴在吊腳小樓的欄桿處干嘔了半天,直到聞見似有若無的酒香才緩過來。 “夫人,夫人……”王文才端著瓦罐追上來,“這可是好東西??!夫人要趁熱喝!” “拿遠些!”蕭見琛大聲吼道,后背緊緊貼在欄桿上,半個身子幾乎掉出去。 “好,好。”王文才臉色愈發(fā)難看,捧著瓦罐一步步后退。 等人跟五毒湯都走出幾米遠,蕭見琛才慢慢放松下來。 “咕嚕……” 他不好意思地看了陸繁一眼,陸繁十分識趣:“殿下,是我的肚子在叫,我餓了。” 蕭見琛摸了摸腹部,小聲道:“我也餓了?!?/br> 陸繁轉(zhuǎn)頭,朝王文才狠狠控訴:“你們南疆果真野蠻!居然以蟲做湯,簡直荒唐!那湯喝下去豈不是要去半條命!” 王文才有苦說不出,只能不斷強調(diào),“這是好東西,這是好東西??!” 蕭見琛自然是不信的,他瞪了王文才一眼,“你們是不是故意給本殿下吃蟲子,若真是好東西,你先喝一口給本殿下看看!” 王文才二話不說,捧起瓦罐,“咕咚咕咚”,半罐湯直接下了肚。 蕭見琛,陸繁:“……” 王文才:“嗝——” “滾滾滾!嘔——”蕭見琛胳膊不斷揮舞著,將王文才趕走后,同陸繁趴在一處干嘔。 嘔著嘔著,陸繁眼淚汪汪勸道:“殿下,我肚中空空,吐都吐不出,那粑粑跟餅子看上去能吃,不如我們吃點,先果腹也好。” 誰知蕭見琛情緒十分激動,他高高抬起胳膊,在空中指指點點,“我蕭見琛就是餓死,死外面,從這跳下去,也絕不會吃他們一點東西!” 說罷一低頭,同樓下摘果子回來的花酌枝對視在一起。 “撲通!” 蕭見琛愣了半晌,他緩緩收回胳膊,手指死死按在胸前,那里像是裝了什么奇巧機關(guān),自見了下頭的人,就跳的一發(fā)不可收拾。 花酌枝已經(jīng)在這兒聽了許久,可當(dāng)蕭見琛真的朝他看來時,他又慌慌張張躲閃開目光。 這時沈碎溪也從樹林中鉆出,他彎腰擦去鞋尖的臟泥,直起身時也發(fā)現(xiàn)站在二樓的主仆二人。 他笑笑,走到花酌枝身邊,抬頭同蕭見琛打招呼,“夫人好雅致,可是在看風(fēng)景?” 沒有王文才譯說,蕭見琛壓根聽不懂苗疆話,他干咳一聲,雞同鴨講道:“你們吃了沒?” 說完,那眼神直勾勾盯在花酌枝身上,喉嚨里像是擱了個火爐,燙得他嗓子眼又緊又干。 花酌枝則一言不發(fā),手指頭不自在地攪弄著挎包的帶子,耳垂泛著粉色,幾乎同他的耳飾融為一體。 而陸繁的眼睛也時不時往沈碎溪臉上瞄,瞄一眼便控制著自己挪開,挪開后又不爭氣地再瞄一眼。 對于兩個人這樣的眼神,沈碎溪十分熟悉,他了然笑笑,同花酌枝道:“看他這樣子,還是鐘情你的?!?/br> 花酌枝不敢抬頭看,用苗疆話問道:“不是請了漢人的廚子么?怎么不做他愛吃的菜色?” “那廚子昨夜里著了涼,今日下不來床?!?/br> 花酌枝埋怨:“那也不能做五毒湯,又把他嚇到了?!?/br> 兩個人在下頭嘰里呱啦半天,蕭見琛一句都聽不懂,看了半天,他突然朝陸繁問道:“陸繁,右邊那個是誰來著?” 陸繁壯實的身子扭扭捏捏地,像個大姑娘,“據(jù)說是大祭司的右護法。” 蕭見琛重新看向花酌枝,幾乎是肯定,“那左邊那個就是左護法了?!?/br> 下頭唯一能聽懂漢話的花酌枝一愣。 蕭見琛這話什么意思?竟不識得他么? 想起昨晚種種,他才漸漸明白,蕭見琛似乎是真的不記得他了,要不然也不會問出“今年貴庚”這種話。 想到這里,花酌枝大著膽子朝上看去,他聰明得很,他能從蕭見琛的眼睛中看出不一樣的東西,那是跟昨晚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 ——蕭見琛喜歡現(xiàn)在的他。 沈碎溪也聽不懂漢話,他湊近了問,“他們兩個說的什么?” 花酌枝心情瞬間明朗起來,他轉(zhuǎn)頭沖沈碎溪狡黠一笑,用苗疆話回道:“他以為我是大祭司的左護法。” 沈碎溪:“……” 再轉(zhuǎn)過身時,花酌枝自信不少,他向前一步,朝蕭見琛招招手,示意他下來。 蕭見琛受寵若驚,他左右看看,而后指向自己的胸膛,問了句,“我?” 花酌枝點點頭。 蕭見琛連猶豫都沒猶豫,轉(zhuǎn)身往樓下奔去,跑到一樓路過王文才,還不忘指揮一句,“把這瓦罐丟遠點!” 王文才十分憋屈,可不敢不聽,真的將瓦罐從窗戶里丟了出去。 這邊陸繁追著蕭見琛出來時,花酌枝已經(jīng)洗好了一盤果子,他將果子遞到蕭見琛跟前,做了個吃東西的姿勢。 蕭見琛心領(lǐng)神會,“給我吃的?” 花酌枝又點點頭。 蕭見琛這會兒也不嫌棄果子素,直接拿起一個囫圇吞下,而后連連夸贊,“唇齒留香,甘之如飴!” “殿下?!?/br> 這時身后陸繁突然拽了拽蕭見琛的袖子,卻被蕭見琛一把甩開。 “做什么?” “殿下……”陸繁又湊上來,咽了咽口水,“也給我吃一個唄?!?/br> 蕭見琛不情不愿挑了個最小的遞給陸繁。 也不知是那果子還是人,蕭見琛總嗅見一股酒香,一連吃了五六個后,已然變得面色潮紅。 見狀,花酌枝將他攔下,搖了搖頭,說了句聽不懂的苗疆話。 這時王文才適時湊上來譯說,“不能再吃了,吃多了會醉?!?/br> 蕭見琛說了句“好”,聽話地不再吃。 這時花酌枝又取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小竹筒,竹蓋一開,茶香四溢,他將茶倒出兩杯,分別遞給蕭見琛跟陸繁。 蕭見琛輕呷一口,陶醉地閉上眼睛,再次夸贊,“沁人心脾,回味無窮,真香!” “殿下?!标懛被艔埖穆曇敉蝗粡亩呿懫?,“殿下,你看這里頭,不會也是蟲子吧?” 蕭見琛身子一僵,他睜開眼,隨著陸繁的手指看去,只見褐色茶水中飄著幾粒黑色蟻蟲模樣的東西。 沒等蕭見琛問,王文才搶先解釋,“夫人放心,這可不是蟲子!” 蕭見琛長舒一口氣,“那就好……” 王文才又開始搖頭晃腦,“此乃蟲茶,由螟蟲幼蟲的糞便炒制而成,有止渴提神,健脾養(yǎng)胃之效!” 蕭見琛:“???” 【作者有話說】 五毒湯其實是中藥嗷!蟲茶現(xiàn)在也比較出名的,據(jù)說加多寶涼茶里面也有哦。 第4章 教教他房里那些事 蕭見琛只覺得喉嚨火辣辣的,方才咽下的那口茶好似將肚子透了幾百個密密麻麻的孔,數(shù)不盡的蟲屎正從小孔中往外溢出。 陸繁這會兒也顧不及看蕭見琛臉色,連聲道:“幸好沒喝,幸好沒喝?!?/br> 見蕭見琛臉色越來越差,花酌枝“噗嗤”一下笑出聲,說了些安慰的話后,示意王文才譯說。 “大人說,雖然是由螟蟲糞便制成,但這種蟲是一降生便吃上好的化香樹嫩葉,經(jīng)由幼蟲轉(zhuǎn)化,化香葉能極大程度的散發(fā)香氣,并發(fā)揮效用?!?/br> 等王文才解釋完,花酌枝接過蕭見琛喝過一口的茶,仰頭喝盡,然后把空盞展示給蕭見琛看。 蕭見琛哪還顧得及自己喝了蟲子屎泡的茶,他滿眼全是沾過花酌枝嘴唇的茶盞。 他居然跟自己用了同一個茶盞,說不定,還貼了他喝茶時碰過的地方。 “王文才。”趁著蕭見琛發(fā)愣,花酌枝用苗疆話吩咐道:“你去小廚房,先給他們拿些點心,飯菜我來安排,大概半個時辰就好?!?/br> “是?!?/br> 王文才正待轉(zhuǎn)身,又聽見花酌枝的叮囑,“千萬不可告訴他們我是誰,往后就把我當(dāng)左護法看便是?!?/br> “是是?!蓖跷牟挪粏枮楹?,滿口答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