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使喚
“雅彤是我媽老同學(xué)的女兒……” 趁她搜腸刮肚編謊的功夫,徐明隗麻利地給自己套上短款睡褲。鐘栗盯著墨綠布料上印的一個個暗橙色大菠蘿,左思右想也搞不明白他的品味怎么能歪到馬里亞納大海溝去了。 “……你的睡衣好丑?!?/br> “瞎說,這是今年的流行款?!毙烀髭髶渫ㄒ宦曌剿磉?,手臂一攬,把披著空調(diào)被的女人抱進懷里。 “死者是你老媽同學(xué)的女兒,然后呢?” “和她已經(jīng)三年沒聯(lián)系了?!辩娎跸葟娬{(diào)一句?!拔沂钦f和我媽?!?/br> “工作后我和雅彤見過幾面,后來關(guān)系遠了,沒想到會收到這樣的噩耗。葬禮在兩周前,我本來該去的,不是剛好碰到發(fā)情期錯過了嗎,這周末才有時間去致哀?!?/br> “我很遺憾?!毙烀髭笫掷镞€抓著那張紙,臉色卻緩和許多。 “這厭勝錢必須換掉,小栗子,不管你信不信,這是為了死者好,還有死者雙親?!?/br> “等一等,別管我信不信,你怎么會知道這種事的?” 鐘栗把頭往他胸口咚的一倒,語氣介于質(zhì)問和好奇之間:“先是講什么人祭,邪神,現(xiàn)在又牽扯到厭勝錢,你別是信什么邪教了吧?” 他像是對她的疑問早有預(yù)料:“我讀大學(xué)時加入的是晉新市民俗社團,社團對古代宗教和民間信仰風(fēng)俗都有所涉獵,很有意思的社團?!?/br> “民俗社有導(dǎo)師和部門活動室,我交了不少朋友,也做過田野調(diào)查,流程相當正規(guī),絕對不搞偏門?!?/br> “聽起來真的很像在搞偏門啦?!彼÷曕洁?。 徐明隗猶豫幾秒才繼續(xù):“厭勝錢屬于巫祝,我對這方面了解也不深……這張圖片我得去拿給社團里的人看看。繩結(jié)和銅錢不能隨便扔掉,拆解不當,就怕會有什么壞影響?!?/br> “還有這么多講究?”鐘栗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聽起來好麻煩?!?/br> “麻煩倒不至于,第一步是先從小神壇里撤下來,放到陽氣重的地方……就是拿到戶外,讓太陽暴曬?!?/br> 他摸了摸她的腦門,吧唧親一口:“別的就交給我。” 一雙大手覆到腰間,有規(guī)律地捏揉筋骨肌rou,鐘栗闔上眼睛,舒服得就差像貓一樣咕嚕咕嚕了:“雅彤mama,也就是林阿姨說,厭勝錢是別人給她的。我得打聽清楚……總覺得以前還在哪見過這東西?!?/br> “不許自己去做危險的事?!?/br> 聽到這話,徐明隗用食指和拇指捏起她一點臉頰rou,輕柔地扭了扭:“女朋友,記住了沒?什么都不告訴我就算了,不許做危險的事?!?/br> 鐘栗躲開他的目光假咳兩聲。她不是故意瞞著他的,真的,只是實在沒力氣把告訴王林夫妻的故事再講一遍。時間間隔太短,她不能那么頻繁地打擾記憶里尚還美好的蘇冉,把她再次按入死亡的泥潭。 再說,關(guān)于自己懦弱的過往、死去的摯友,復(fù)雜的家庭關(guān)系…… 比平日更大更干巴巴的心聲如此說:你真要把這些對剛上任不滿一個月的男朋友和盤托出? 可徐明隗看過來的眼神讓鐘栗實在沒轍。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睛跟表情xiele底,女人覺得徐明隗好像對她隱瞞的小心思一清二楚。在母親“無微不至”的挑刺下過活,她對說謊毫無心理負擔(dān),可對他,光是避重就輕就得費好大力氣,你說這是怎么回事? “不會冒險的啦!”她一下掙開他的鉗制,報復(fù)性地拿指甲戳他腹肌,“哪里有那么多危險的地方……好啦,如果我需要幫忙,一定先給你打電話,絕不瞞著你,這樣行不行?這樣總行了吧!” “行?!彼K于笑了,聲音輕松而沉靜?!澳隳信笥押芎糜玫?,多使喚使喚嘛?!?/br> “瞎說,”O(jiān)mega小聲學(xué)他之前的語氣,“別人都怕麻煩,就你奇怪,上趕著找麻煩?!?/br> Alpha唇上那朵笑容更燦爛了:“是是是,就我奇怪?!?/br> 厭勝錢的話題到此告一段落。臥室里忽然一片寂靜,但她把他的呼吸聲聽得很清楚。 她知道,這個家伙正在很巧妙、很狡猾,裝作自然而然地溜進她的人生,讓底下兀自沸騰的一潭死水重新流動,好像他從一開始就該在她身邊似的。作為炙手可熱的Omega,她之前也有兩段感情,全都不痛不快,奔著rou體之歡來的Alpha得不到想要的就會很快分開,接吻都令她十分不情愿。 有時鐘栗全然不能理解愛情:血脈親人給予的愛都鋒利如刀,割得彼此血rou淋漓,那么兩個陌生人因為這么一種虛無縹緲的東西而結(jié)合,到底算是什么呢? Omega摟上Alpha的脖頸,沒有骨頭一樣貼著他的肩膀,呼出的玫瑰味兒的氣息均勻地落在他長得令人吃驚的眼睫邊緣,吹得它們像蝴蝶一樣撲扇起翅膀。 “哎,我以前是不是在哪見過你?”她冷不丁問道。 徐明隗心跳漏了一拍,扶著她后腰的手緊了緊:“……是嗎?” 如果鐘栗足夠?qū)W?,一定能發(fā)現(xiàn)他臉色不對勁,表情似乎想說什么,卻糾結(jié)得不知道該不該說。 但她心思不在這件事上。鐘栗抬起臉。她有雙淡色的眼瞳,生在一張?zhí)鹈绖尤说哪樕?,卻總是在發(fā)怒,總是含著憂郁。現(xiàn)在,這雙眼眸清亮如水晶,浮著淡粉紅霞的象牙色雙頰漾起一個微笑,毫無保留,足以使任何身心健全的Alpha頭暈?zāi)垦K佬乃亍?/br> “男朋友?!?/br> 她用唇瓣輕輕碰了碰他的嘴唇,動作和什么毛絨絨又極為可愛的小動物一樣。碰完還不夠,又軟軟地貼了片刻。 徐明隗呆在原地。立竿見影的,顴骨到脖頸鎖骨紅了一大片,整個人看起來像要燒到冒煙了,下意識退開一點,再慢慢親回去,抿她濕濕的唇珠。 兩個人精明敏銳大腦全混成一片糨糊,你親我一下、我貼你一下,像不知深吻為何物的初中生,只會給彼此的嘴唇淺淺刮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