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恬日朗，云舒霞卷。

    仙庭古鐘敲響了第二十四下，嘹亮的聲音回蕩了整個(gè)仙界。

    一名女子身穿淡粉緞裙輕踩著七彩祥云緩緩飛入寸心殿。

    寸心殿最前方座落著一個(gè)圓形的十二道噴泉，不同時(shí)間點(diǎn)會(huì)出現(xiàn)不同顏色的水流，每當(dāng)那水流匯聚于最中心時(shí)，兩方交織成一幅水墨畫。

    她恭敬地向著大殿坐在最前端的女子道：「文君殿下，仙環(huán)前幾天收到了仙骨的反應(yīng)。」

    被稱作文君的女子一身百蝶青衣，暗暗垂下眼簾，另一手覆在鸞鳥上輕輕撫摸，「嗯？仙環(huán)有了反應(yīng)？」

    是清云要回來了么？

    女子替鸞鳥順了順毛，鸞鳥有些舒服地閉上眼睛享受。

    「殿下您看要將清云殿下接回來么？」她微微抬起頭，只看見殿下心不在焉地摸著她的鸞鳥。

    女子擺了擺手，手上層層迭迭的手飾匡當(dāng)匡當(dāng)作響，「還沒到時(shí)間呢，你先回去吧?！?/br>
    「是，寧珠告退?！箤幹檎酒鹕碜訐]了揮衣袖，轉(zhuǎn)身離開。

    女子手里的鸞鳥不知道是聽到熟悉的名字，倏然振起長長的翅膀，拍了拍，從女子手上脫離，飛到寸心殿門外。

    女子笑了笑，一點(diǎn)也不在乎鸞鳥從手里掙脫。

    沒想到就連碧碧也很急切地想見到清云呢。

    她撫著額頭，是真的許多年沒見到清云了，上次見都快要一千多年的事情。

    她莞爾一笑，很快就可以見面了……

    她的清云。

    –

    疏明月真的說要讓子書海下山，就一定會(huì)做到。

    楚盡日一大早就來到了子書海的房間，他敲了敲門：「師弟，我們要不要出去玩？」

    從昨天回去房間后，子書海就縮在床上，連晚餐也沒吃。

    他蒙著被子，有些不情愿地說：「你干嘛？我今天沒心情。」

    楚盡日沒等子書海走過來，直接開了門走進(jìn)他的床旁邊，伸手就拉扯他的棉被，「我們出去走走吧，轉(zhuǎn)換一下心情?！?/br>
    子書海聲音有些嘶啞，語氣悶悶地說：「我真的不想出去玩?！?/br>
    他手抓著棉被卷成一團(tuán)，不讓楚盡日有任何可以偷襲的空間。

    楚盡日頭疼地捏了捏眉心，有些無奈地告訴了他事實(shí)：「要不是你師尊有特別交代我，我也不敢來找你啊?！?/br>
    子書海原本還蒙在棉被里，聽到關(guān)鍵詞直接抬起頭，「師尊他……他還去找你？」

    「是他讓你來找我出去玩的？」

    楚盡日有些結(jié)結(jié)巴巴：「呃……對(duì)……?！?/br>
    糟糕，疏明月還有督促他不能說，怎么一不小心就說漏了嘴？

    子書海掀開棉被，有些疑惑地看著楚盡日：「他要你帶我出去玩？」他的臉上還有兩道淡淡的淚痕，眼眶腥紅，昨天肯定哭了很久吧。

    楚盡日微微抿著唇，「嗯……」他現(xiàn)在只想打死自己，怎么那么容易就說漏嘴？

    「他到底要你來做什么？你老實(shí)告訴我！」子書海眨了眨眼睛，有些期待會(huì)不會(huì)是疏明月派楚盡日來找他，說不定是想收回讓他下山的主意。

    楚盡日覺得有些看不下子書?？蕹蛇@樣，只好說出事實(shí)：「他說讓我送你下山?！?/br>
    果然。

    子書海慘白地笑了一下，就知道疏明月不可能回心轉(zhuǎn)意。

    「是我覺得可以帶你出去玩一圈再回來天清門……」

    「對(duì)不起?！?/br>
    楚盡日掏出了手帕，其實(shí)多少還是有些后悔讓子書海去告白。雖然最后是他自己的決定，但還真沒想到師叔如此決絕，比自己師尊更狠。

    子書海擦拭臉上的淚，又倒頭回去。

    所以其實(shí)疏明月最一開始只是派楚盡日來趕他走？

    「他就這么討厭我么？」還這么費(fèi)心思去找楚盡日監(jiān)視著他離開。

    「師弟，我們換個(gè)角度想唄?！钩M日心里也有些不安，嘗試努力安慰子書海：「你師尊只是讓你下山，又沒說不讓你回來？」

    子書海將棉被蓋回頭頂，有些生氣，「這種話你騙騙小孩子就好?！?/br>
    讓他下山比直接說不喜歡他還要狠。

    疏明月怎么可能聽不懂？若是不懂，就會(huì)再要他解釋一番，而不是逃避他的話題。

    明知到自己喜歡他，卻還要讓自己離開他的視線。

    討厭他就直說，還要這樣拐彎抹角？

    疏明月才是最決絕的那個(gè)。

    「對(duì)不起?！钩M日抿著唇，又道歉了一次。子書海眼眶還有些紅，就像過去的他一樣。

    「跟你無關(guān)?！故撬约鹤龅臎Q定，并不是楚盡日逼他的。

    只是沒想到這代價(jià)有些大……

    他再也不能見到疏明月了。

    誰能保證他回來，疏明月還在天清門？

    「我先收拾收拾，你等我一下。」子書海也不想太為難楚盡日，還是起身收拾。

    他其實(shí)沒什么東西好帶的，除了衣服和生活用品外。只有疏明月送的劍，大概是僅存他能夠留點(diǎn)念想的東西。

    楚盡日也不催他，就站在房門外看著他整理房間。

    疏明月從來沒收過徒，澡雪峰一直就他一人住。這房間原本閑置了幾年，后來子書海住了進(jìn)來，才多了些人氣。

    如今子書海又要離開了，這房間算是又再度落個(gè)冷冷清清。

    他嘆了一口氣，這一切確實(shí)都不盡人意。他以為愿意為子書海剖丹的疏明月，即是不喜歡自己的徒弟，也不會(huì)讓他太難堪，就像他當(dāng)時(shí)跟玉清溪告白一樣。

    畢竟疏明月對(duì)子書海的好，眾人都看待在眼里。

    可玉清溪終究不是疏明月。

    兩人來到了天清門的大門處，走下這長階，便是離開了天清門。

    子書?？戳艘谎郾偕系摹柑烨迦贞獭?，彷佛上一次看見還是他蜷曲著身子，被疏明月帶回天清門，細(xì)心照顧。

    沒想到已經(jīng)過了六年。

    實(shí)際相處也才一年，可卻覺得這一年彷佛用盡了上輩子的運(yùn)氣才能遇到疏明月。

    或許再也遇不到對(duì)他這么好的人了。

    楚盡日將一個(gè)淺藍(lán)色繡著仙鶴的包袱交給子書海，「沒什么可以給你的，你拿去吧?！?/br>
    「謝謝師兄?！棺訒Ｊ者^了包袱，有些不舍得。

    楚盡日給了子書海一個(gè)深沉的擁抱，「師弟，保重?！?/br>
    子書海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我會(huì)的?！?/br>
    臨走前，子書?；赝艘谎?，就想看看疏明月會(huì)不會(huì)趁他臨走前來一趟。

    看著眼望的方向空無一人，他就知道，是他想多了。

    子書海笑了笑，早知道就不該期待太多。

    疏明月呀，疏明月，后會(huì)有期。

    （第一卷  春江潮水連海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