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行，一定是個乖巧的?！贝奘荒镄ξ妮p輕拍了拍肚子，“放心，jiejie，一定讓你出這口氣?！?/br>
    已經(jīng)有丫鬟捧著一個精美的漆盒出來了，崔十一娘親自取出一柄鑲嵌著寶石的馬鞭，“jiejie，只管用?！?/br>
    這還是當年李善三破突厥回京后贈給崔十一娘的馬鞭，原是頡利可汗所有。

    平陽公主用力一甩，嗚嗚作響……李懷仁，你給我等著！

    此刻的李善還在繁峙外的大營內(nèi)發(fā)牢sao呢，戰(zhàn)事未畢，他倒是能與士卒同苦，但現(xiàn)在戰(zhàn)事結(jié)束了，天天吃馬rou……這滋味實在不太好受。

    李善倒不是吃不得苦的那種，關(guān)鍵是有對比啊……突利可汗那廝也是想明白了，大唐是不可能放自己回草原的。

    而且聲名赫赫，從東西突厥分裂后也統(tǒng)治大半草原的突厥漢庭很可能在未來的幾年內(nèi)就分崩離析……別說幾次大敗突厥的大唐了，一旁還有薛延陀在虎視眈眈呢。

    突利可汗沒膽子自刎，但很確定，自己被押送回長安之后……為了懷柔或分裂等等手段，唐皇對自己一定會很優(yōu)待。

    于是，如今李善率大軍圍困卻不納降，自暴自棄的突利可汗提出了種種要求……要吃的，要喝的，要rou，要酒！

    李善剛開始還不理睬，誰知道突利可汗是真的不要臉了，派人送了口信過來，你不給，信不信我從山頂跳下去？！

    這次李善是不得不服軟了，自己都只能吃馬rou，將各種美食佳肴送去給突利可汗享用。

    “你還有心思想這些？”一旁的馬周嗤笑道：“若真是平陽公主來接手，有你倒霉的！”

    李善的手哆嗦了下，自己這次可是將jiejie賣了個干凈啊，也不知道后世史書會如何描繪。

    第一千四百四十章 名正言順

    雁門關(guān)。

    十月末，曹國公李世績率五千唐騎出關(guān)，一路向北，攻入云州，此時突厥大敗，突利可汗被困于雁門關(guān)內(nèi)的消息早已經(jīng)散開了。

    唐騎都殺到了云州，不問可知突利可汗的下場，李世績沒有遭遇到什么強有力的抵抗，要不是李善之前有令，下面的副將薛萬徹、張寶相都有心一路向西，直接殺到定襄去了……這個定襄不是忻州定襄縣，而是都布可汗牙帳所在，位于五原郡北部。

    但即使如此，李世績也頗有斬獲，先后擒殺十余名突厥將領(lǐng)，并生擒蕭后與前隋宗室楊政道。

    消息傳回代州之后，李善很是頭痛，楊政道乃是前隋齊王楊暕的遺腹子，隨蕭后入突厥后被封為隋王。

    李善心想，這下好了，歷史上李靖做的事基本上被我做的差不多了，也就義成公主還沒被干掉。

    不過說起來蕭后是中書令蕭瑀的同胞jiejie，李善也只能妥善安置。

    云州是一片大亂，要不是大唐還沒有開始正式的征伐，李世績都不用遷居人口，直接將云州重新納入大唐的疆土了。

    從十一月初開始，被劫掠的人口陸續(xù)返回代州，朔州都督劉世讓在沿途的寨子布置糧草，保證民眾能回歸故土。

    戰(zhàn)事結(jié)束之后，主要是重建工作，總領(lǐng)代地的李楷忙的腳后跟踢后腦勺，不得不緊急從并州調(diào)來不少人手，李善干脆讓留守代州的軍隊去幫忙了，搞一出軍民魚水情。

    一直到十一月中旬，終于有消息來了，來的是李淵遣派的近侍以及幾十個留守家中的親衛(wèi)，帶來了李淵的詔書與家信。

    近侍宣讀完詔書，無數(shù)道視線都投向了最前方的李淵，韓良不由得對身邊的溫大雅低聲道：“自古少見?！?/br>
    “兩年內(nèi)三度救駕，也在情理之中?！睖卮笱判Φ溃骸岸椅核猛跻仓M退?！?/br>
    詔書中最讓他們意外的是，李淵許魏嗣王舉薦代州總管。

    說起來只是個總管，頂多也就是轄代州、忻州、朔州、蔚州，但實際上，代州總管這個位置非常重要。

    如果朝中沒有特地指定，那代州總管必定是代州軍的主帥，而他日唐軍出塞……這幾乎是肯定的，經(jīng)過最近兩個月內(nèi)的幾場慘敗，兩位可汗或死或降，突厥不僅僅是元氣大傷，已經(jīng)有傾覆之危。

    將來的大戰(zhàn)，河?xùn)|兵力一定是主力，至少是主力軍之一，設(shè)定襄道行軍總管或代州道行軍總管，代州總管很可能是主帥，再不濟也是副帥。

    換句話說，李淵、李世民是將這份軍功的選擇權(quán)放在了李善的手中。

    韓良在心里想，李懷仁困住突利可汗卻不攻也不納降，說起來未免有些可笑，但卻是通過這種略為笨拙的方式向陛下、太子表明心跡。

    而陛下也通過這種方式向李懷仁顯示，并無猜忌之心，當兩代君臣相濟。

    韓良、溫大雅能想得到的，在場的眾人大都也想得到，關(guān)于李楷出任代州別駕都無人理會了，視線都匯集在了李善身上。

    覺得與李善沒什么交情的，或者覺得自己在軍中威望、功勛不足的沒吭聲，很多人都看向了沉默的蘇定方……按道理來說，這位代國公是最合適的人選。

    也有人看向了同樣沉默的張士貴……這位既是太子心腹，又曾經(jīng)數(shù)度得陛下褒贊，還是魏嗣王義結(jié)金蘭的兄弟。

    從背景上來說，張士貴的確是最合適的。

    不過尉遲恭卻湊了上來，小聲嘀咕了幾句，李善臉上沒什么表情，心里卻將這位吳國公排斥在外。

    論勇武，尉遲恭不讓人后，但論統(tǒng)帥大軍，尉遲恭甚至沒有這樣的履歷……早年在劉武周帳下，他是在宋金剛麾下的，后來在李世民麾下，更多是以近侍護衛(wèi)的身份出現(xiàn)，這方面的能力還比不上程咬金、秦瓊。

    “你是朔州人。”

    坐定之后，李善給出的理由讓尉遲恭有些啞然……其實唐朝是沒有所謂的不許本地為官的正式規(guī)矩，但潛規(guī)則是除了京兆之外，其他的地區(qū)，一地主官不選本地出身的官員。

    尉遲恭是朔州人，代州總管轄四州，其中就有朔州。

    李善笑著看了眾人一眼，輕聲道：“約莫兩年前，孤與陛下、太子殿下議他日大軍出塞的路徑?！?/br>
    “約莫是四條路線，河北軍出幽州，靈州軍越黃河，關(guān)內(nèi)遣軍從華洲北上，越榆林、清水河，代州軍出雁門攻云州、五原?！?/br>
    韓良迅速做出了判斷，不可能是蘇定方……原因也很簡單，無論如何，廣陵郡公張仲堅守御靈州月余，屢屢敗敵，更逼得都布可汗自刎，身后又有明顯的魏嗣王背景，差不多是肯定會升為靈州道行軍總管。

    河北那一路是偏師，關(guān)內(nèi)兵力從路線上來說也只是策應(yīng)，以戰(zhàn)力論，以兵力論，以遇敵論，靈州軍、代州軍一定是主力。

    張仲堅掌靈州軍，以李懷仁的謹慎，絕不會舉薦蘇定方出任代州總管，即使是如張士貴、薛萬徹這樣帶有魏嗣王背景的都不可能。

    從魏嗣王此次的行事風(fēng)格，以及將這些都盡述的現(xiàn)實來看，更不可能……韓良隱隱猜測，或許這也是陛下、太子殿下許魏嗣王舉薦代州總管的原因。

    秦瓊在腦海中復(fù)盤了遍，“四處出兵，此為合圍之計?！?/br>
    “不錯，唯恐都布、突利率殘部逃出生天?！崩钌菩χf：“當然了，如今是無所謂了，即使不出兵，突厥亦亡……當然了，肯定是要出兵的?！?/br>
    溫彥博點頭贊同，“絕不可坐視薛延陀吞并突厥。”

    “如果沒有意外，應(yīng)該還是四路大軍?！崩钌齐S口道：“這兩年代州、并州兩地還是要屯田，出塞逐胡，糧草為先?！?/br>
    原本還有些忿忿的尉遲恭登時沒什么興趣了，他想搶這個位置是為了軍功，聽李善這口吻……先要至少屯田一兩年呢。

    也是，這次延綿兩個月的大戰(zhàn)，讓關(guān)內(nèi)道、河?xùn)|道都遭受了極大的損失，短時間內(nèi)沒有出兵的可能。

    這時候，李善轉(zhuǎn)頭看向了角落處的一人，“曹國公可愿擔(dān)此重任？”

    眾人都大為驚訝，就連李世績本人都非常意外。

    其實早在仁智宮時候，李善與李世民商議，讓李世績出任代州長史，又將張公瑾從代州調(diào)到夏州，當時兩人都覺得，從能力上來說，李世績才應(yīng)該掌代州，秦武通遠遠不及。

    這是李善和李世民的默契，一方面兩人曾經(jīng)有過討論，另一方面秦武通戰(zhàn)死，代州長史李世績繼任，名正言順。

    當然了，李善與李世績沒什么來往，只是史書上記載的太過清晰，以這位后來的英國公的能力，或許難為主帥，但守御疆土足矣。

    第一千四百四十一章 抵達

    十一月二十三日，都翹首以盼的李善、突利可汗終于等來了救兵。

    突利可汗被困在山頭已經(jīng)二十天了，麾下的將?；旧隙茧x開了……嗯，離開就是投降。

    李善不在意其他人的投降，只是不許突利可汗投降……為此他甚至遣派人手在半山腰搭了一間屋子，每日送去美食佳肴，還備有炭火、棉衣。

    等數(shù)百騎兵疾馳而來在軍營外停下的時候，韓良、溫大雅、溫彥博、于志寧都用極為詭異，但也極為佩服的眼神看著李善的后背。

    這也太絕了！

    難怪這位魏嗣王一直不納降呢，原來打的是這個鬼主意。

    面如寒霜的平陽公主翻身下馬，拎著馬鞭指著迎來的李善，“魏嗣王不是中箭傷重難起嗎？”

    李善呃了聲，“三姐……”

    “軍中以此相稱嗎？！”平陽公主叱道：“小小年紀，玩弄權(quán)術(shù)倒是好手，居然……”

    不遠處的李楷、馬周對視了眼，兩人都在忍笑……平陽公主對懷仁不可謂不好，多少次在兩儀殿內(nèi)為其激辯，到頭來卻被懷仁給坑了。

    聽著平陽公主連續(xù)不斷的斥責(zé)，李楷咂咂嘴，“只怕懷仁要遭了。”

    看了眼疑惑的馬周，李楷沒吭聲，當年三破突厥，馬周已經(jīng)被塞給了常何，但李楷是知道那條馬鞭的來歷……半個月前在長安他還聽父親說過這條馬鞭到底在李家是起什么作用的。

    狂風(fēng)暴雨的斥責(zé)之后，平陽公主才拿出詔書，簡單的宣讀，罷魏嗣王李懷仁河?xùn)|道行軍元帥，平陽公主暫時節(jié)制大軍，搜捕殘敵，年前回京。

    韓良上前幾步，“河北軍、并州軍已然回返駐地，代州軍散于代州、忻州、朔州，如今在繁峙縣附近的三千余兵力均是關(guān)內(nèi)府兵?！?/br>
    溫大雅補充道：“其余的關(guān)內(nèi)府兵已經(jīng)啟程南下歸鄉(xiāng)?！?/br>
    平陽公主點點頭，“在汾州相遇?！?/br>
    “自絳州北上，晉州初戰(zhàn)，汾州、并州、代州、蔚州數(shù)戰(zhàn)，先后斬首突厥逾三萬，俘虜約莫六千有余?！碧K定方在邊上介紹詳情，“代州總管秦武通、銀州總管胡演、幽州司馬黃君漢陣亡，洛州總管程名振重傷，不過略有起色，陣亡士卒三千有余?！?/br>
    平陽公主略一沉吟，“從雁門關(guān)逃竄的突厥多少？”

    “兩萬左右?！睆埵抠F解說道：“十月末曹國公率五千騎出雁門關(guān)，攻云州，數(shù)度大敗突厥，接回被劫掠的青壯男女數(shù)千，并帶回了前隋蕭后與楊政道?！?/br>
    平陽公主嘴角動了動，瞥了眼李善，你都讓我來背鍋了，居然還鬧了這么一出？

    李善也很無奈，李世績也太能干了……噢噢，不對，這不是李世績的鍋，因為蕭后與楊政道是被張寶相擄來的。

    一路走到中軍帳內(nèi)，平陽公主朗聲道：“此戰(zhàn)大敗突厥，諸君于國有功，陛下當有厚賞?！?/br>
    總的來說，李善從頭到尾主要指揮的是大約兩萬余的唐騎，行險策潰敗坐擁至少七萬騎兵的突利可汗，這是一場不折不扣的大捷。

    再加上之前的京兆一戰(zhàn)，李善幾乎覆滅突厥汗國的大半戰(zhàn)力。

    側(cè)頭看了眼李善，平陽公主問道：“報功奏折可送入京中了？”

    報捷奏折和報功奏折是不同的，前者只是報捷，后者是列出有功者。

    “尚未列功。”李善咳嗽兩聲，原先他是準備戰(zhàn)后敘功，不過想到秦武通、黃君漢、胡演三人，所以往后拖了一段時間。

    “明日許突利可汗來降?！逼疥柟鲾嗳坏溃骸懊魍碓O(shè)宴敘功，后日啟程各自回軍，代地……”

    李善回道：“已上書朝中，代州長史曹國公李世績兼資文武，或可晉代州總管?！?/br>
    平陽公主又著重問了問重傷的程名振，與諸將中唯一的李建成心腹愛將薛萬徹敘了幾句，讓諸人散去，只留下了李善。

    “三姐……”

    平陽公主依舊板著臉，“臨行前，朱娘子特地問了，代地寒冷，不可大意?！?/br>
    “三姐放心?！崩钌坪俸傩Φ溃骸皯?zhàn)時不好特例，不過戰(zhàn)后已經(jīng)換上了棉衣?！?/br>
    平陽公主伸手摸了摸，“嗯，挺厚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