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齡捋須道：“懷仁之才，難以揣測，兼資文武，軍功赫赫，又詩才驚世，擅識人用人，更兼有計相之能，非臣所能觀之?！?/br>
    房玄齡嘴上推辭，心里也替李世民為難……他日登基之后，怎么安置這位魏嗣王，還真是個大難題啊。

    不可能放出去領(lǐng)兵，也不可能放出去出任總管、刺史，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宗正卿了，而這個職位在九寺五監(jiān)體系中已經(jīng)到頂了，如果轉(zhuǎn)入三省六部，至少是一個尚書。

    總不能讓其只領(lǐng)個十六衛(wèi)大將軍的虛職吧？

    李善倒是無所謂，他與凌敬商量過好幾次……不管李世民如何說，反正自己肯定會選擇往回縮，再如何的明君那也是君啊，你知道他說這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公開會面（下）

    眾人坐定后閑聊了幾句后，李世民突然笑著說：“懷仁，昨日孤巡視營地，懋功私下提及，當(dāng)致謝懷仁?！?/br>
    李善還有些懵懂，那邊的房玄齡點頭道：“曹國公確有將才?！?/br>
    李善這下子明白過來了，是指前幾日李淵詢問天策府大將之能的事，自己將李世績的名字列入其中……李世民能知道，自然是李淵告知的。

    實話實說，秦王一脈的將領(lǐng)能獨當(dāng)一面的的確不多……至少在武德年間是這樣，李世績、李道玄都先后在河北大敗，一個僅以身免，一個兵敗被擒。

    所以，李世績雖然爵封國公，但實際上在秦王一脈中的地位不算高，這也是李世績說要致謝的原因。

    長孫無忌補(bǔ)充道：“曹國公應(yīng)該有所揣測……當(dāng)年懷仁遣派張文瓘急奔長安，就是在曹國公別居見面的?！?/br>
    “嗯？”李善大為驚訝，張文瓘居然沒告訴自己這件事。

    如此說來，李世績應(yīng)該很早就猜得到自己與李世民之間有所關(guān)聯(lián)……畢竟當(dāng)年自己讓張文瓘回京，實際上就是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的扇在即將出征的太子李建成的臉上。

    杜如晦看向李世民，“殿下是要用曹國公繼任代州總管嗎？”

    李世民微微頷首，“尚未向父親建言，諸公以為如何？”

    李善是無所謂的，他與天策府的將領(lǐng)都瓜葛不大，也就李客師、張琮、段志玄走的近一些，但這幾個人都是不可能出任代州總管的。

    要知道將來出塞攻突厥，代州軍必然是主力，代州總管十之八九就是大軍統(tǒng)帥，其他幾路偏師雖然實際上有自主進(jìn)軍的權(quán)力，但主帥肯定是代州軍的統(tǒng)帥。

    這幾個人都沒有這樣的資格，也沒有這樣的威望和能力。

    相反的，李善倒是幸災(zāi)樂禍的很，李淵都已經(jīng)和李世民討論代州總管繼任人選了，顯然李靖那貨真的要轉(zhuǎn)任延州道行軍總管了。

    其實歷史上唐滅dtz一戰(zhàn)，都說是李靖用兵如神，但實際上卻是雙方國力的比拼，李世民花了大量的心思、手段孤立dtz，李靖只是錦上添花，即使沒有他，這一戰(zhàn)也應(yīng)該能功成。

    房玄齡轉(zhuǎn)頭看向李善，“懷仁以為如何？”

    “任城王、曹國公、南陽郡公、趙國公均有此能。”李善攤手道：“當(dāng)日就是如此回稟陛下的，對了，代州別駕張公瑾或也能充之?！?/br>
    李世民細(xì)細(xì)思索片刻，“懷仁細(xì)述之。”

    “任城王、曹國公均沉穩(wěn)有備，守御代州、朔州無虞，出塞遠(yuǎn)伐，稍有遜色?！?/br>
    杜如晦插嘴道：“即攻稍顯不足，守則綽綽有余?！?/br>
    “是。”李善瞄了眼李世民，如果將一個心腹大將放到代州總管這個位置上，事后卻不許出任代州軍主帥之職，這是會使君臣之間出現(xiàn)間隙的。

    這也是李世民遲疑未定的主要原因，如果讓李世績出任代州總管，回頭要攻打突厥了，把李世績給換了……人家怎么可能心甘情愿，怎么可能不埋怨。

    李善繼續(xù)道：“南陽郡公攻守兼?zhèn)?，有統(tǒng)率之能，趙國公蘇定方最擅騎戰(zhàn)，迅如雷霆，但此二人只怕難以繼任代州總管?！?/br>
    眾人紛紛點頭，南陽郡公張士貴如今出任原州刺史，與靈州總管郭孝恪、隴州總管李孟嘗連成一片，是秦王一脈在關(guān)中最堅定的柱石，不可能在奪嫡尚未徹底落幕之前調(diào)離。

    而蘇定方更不可能了，另一位與蘇定方同樣出身李善親衛(wèi)的大將張仲堅實際統(tǒng)領(lǐng)靈州軍，不管是李淵、李世民還是李善，都不希望蘇定方出掌代州軍。

    在如今天下一統(tǒng)的前提下，戰(zhàn)力最強(qiáng)的無非就是東西兩側(cè)數(shù)度大敗突厥的代州軍、靈州軍，這兩支常備軍均兵精糧足，又多有繳獲良駒，必然是他日出塞的主力部隊，偏偏幾次大捷都是李善指揮的。

    讓兩個親衛(wèi)出身的將領(lǐng)分別統(tǒng)率，這實在是太犯忌諱了。

    李善說著這兒，嘿嘿一笑，“其實他日統(tǒng)率大軍出塞遠(yuǎn)伐，最適合的主帥還是代國公?！?/br>
    這笑聲中夾雜著毫不掩飾的幸災(zāi)樂禍，李世民沒好氣的瞪了一眼，這個道理難道我不知道？

    還用得著你來說？！

    天下最適合這個位置的人選并不多，考慮到資歷、履歷、戰(zhàn)功、爵位以及在軍中的威望，人選只有寥寥四人。

    李世民本人肯定是一個，如今遷右監(jiān)門衛(wèi)大將軍的趙郡王李孝恭算一個，數(shù)度大敗突厥又是代州軍的締造者的宗正卿李懷仁算一個，另一個就是代國公李藥師了。

    其他人綜合考慮，都稍顯不足……而李靖自從接任代州總管以來，摩拳擦掌，但死活等不到突厥來襲，現(xiàn)在被調(diào)到延州去了。

    李善想想就樂，延州道那邊雖然不能說是白手起家，但難度就大多了……最關(guān)鍵的是，若是真的有突厥大舉來襲，越過河套，李靖還真未必能勝，畢竟地勢對突厥騎兵來說太占便宜了。

    房玄齡笑吟吟道：“懷仁此語，倒是有些少年習(xí)氣?！?/br>
    李善兩眼一翻，“玄齡公，此為李懷仁此生之仇。”

    滿長安皆知，魏嗣王李懷仁明面上的仇家，擺的上臺面的就是代國公李靖了，當(dāng)年一度鬧得不可開交，鬧得李藥師顏面掃地，鬧得李淵都頭痛。

    長孫無忌斜斜瞥了眼過去，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就連李世民也明了，李善這幾句話也是刻意為之……兩個軍功赫赫的大將相互敵視，這是上位者愿意甚至希望看到的一幕。

    反正有李客師、李乾佑、李楷等人在其中，雖然敵視，但也沒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

    杜如晦思慮良久，建言道：“不如挑選足堪代州總管的謙遜能臣，他日欲出塞遠(yuǎn)伐，再另行挑選主帥，以代州總管為副?！?/br>
    李世民曲起手指敲著桌案，半響后展顏一笑，“克明公說的在理?！?/br>
    在場的人哪個都是長了八百個心眼的，都知道杜如晦這是委婉的建議，找個性子稍顯綿軟的人出任代州總管，到了出征的當(dāng)口，再將李靖調(diào)回去……這也是新君籠絡(luò)人心之舉。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選將

    麻蛋，八成以后還是要用李靖啊……李善雖然有些不爽，但也心里有數(shù)，讓李靖攻滅dtz，其實對自己來說，也是好事。

    一只出林鳥很惹眼，但如果有兩只、三只，那就不太惹眼了。

    那邊的房玄齡想了想，“那就不宜以曹國公出任代州總管了?！?/br>
    “最好是從如今代州屬官中挑選?！绷杈袋c頭贊同，“如今代州總管府內(nèi)，長史秦武通，別駕張公瑾，司馬爾朱義琛……對了，此人已經(jīng)被調(diào)回長安，司馬應(yīng)是空缺。”

    三舅居然被調(diào)回來了，李善一邊想著，一邊補(bǔ)充道：“此外還有朔州都督劉世讓，忻州都督房仁裕，騎兵總管薛萬鈞?！?/br>
    “劉世讓……”房玄齡猶豫了下。

    “劉世讓老而彌堅，性烈如火，難容他人之錯，不宜為方面大將。”李善也不避諱，“當(dāng)日陛下詢問，臣就是如此答復(fù)的。”

    “論能，當(dāng)是別駕張公瑾為首?！倍湃缁尢嵝蚜司?，“但秦武通……”

    自去年薛萬徹被抽調(diào)到關(guān)中，司馬爾朱義琛被調(diào)回長安后，代州總管府自上而下，基本都是秦王的人，呃，劉世讓繞個彎子也算是吧，唯獨秦武通雖然與李世民也有些淵源，但卻是李淵的嫡系。

    杜如晦這是在提醒李世民……這也是李善之前所提及的，在將來很長一段日子里，李世民需要考慮如何與李淵相處。

    一個遭到長子和寵信的嫡子背叛的君主，一個功高蓋世，勢力遍布天下朝中的親王，很容易在很多地方產(chǎn)生矛盾，繼而出現(xiàn)隔閡。

    “不如臣去說？”李善建議道：“就說克明公舉薦曹國公李世績或別駕張公瑾，但殿下有意使黎城縣公秦武通繼任。”

    “倒是個好主意?！狈啃g笑道：“坦誠心跡，以示無隙?！?/br>
    李世民笑著點點頭，他自然聽得懂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所謂的“坦誠心跡”，一方面指的是自己對父親，另一方面指的是李善對陛下。

    凌敬補(bǔ)充道：“不管是秦武通還是張公瑾繼任，可使曹國公赴任代州司馬。”

    房玄齡贊同道：“無論何人繼任，都會空出一個位置，要么長史，要么別駕，當(dāng)請陛下與宰輔議定?！?/br>
    這個話題轉(zhuǎn)過，眾人閑聊起長安的局勢，李善忍不住噗嗤笑道：“范十一昨日回來告知，三姐宿衛(wèi)朱雀門，盯著裴弘大，甚至還派了親衛(wèi)堵在裴府門口……”

    這話一出，就連李世民與杜如晦都笑了，這一次幕后黑手的的確確不是裴世矩……而平陽公主條件反射的盯住了這廝。

    長孫無忌隨口問：“如今平陽公主夫婦掌長安、仁智宮兩地宮禁，不知陛下如何安置？”

    “難說。”李世民搖搖頭，“霍國公如今行走不便，尚需修養(yǎng)，但三姐……年初時候，三姐提過一次，不愿再沾染兵權(quán)，此次若非事變，三姐也不戶如此?！?/br>
    “天下無二?！崩钌坪偃坏溃骸爸慌虑О倌旰?，世人未必記得李懷仁，但必然會記得平陽公主?！?/br>
    “的確如此?！倍湃缁拶澋溃骸叭羰悄袃荷怼?/br>
    “若是男兒身？”李世民大笑道：“只怕孤也要避讓三分??！”

    李善嘖嘖兩聲，這些人的想法無非是女子不能公然掌權(quán)，至少不能站到明面上來，但若不是我這個穿越者，而且已經(jīng)打定主意以后要將那個小女娃收入房中……

    嗯，最慘的是長孫無忌，被逼的吊死在黔州，李世民本人倒是沒什么，只是被逼著帶了頂綠帽子，但子子孫孫不少都被殺了。

    如果按照歷史軌跡，大約是武則天十歲左右時候，其父應(yīng)國公武士彟病逝，幾個兄長落井下石，將繼母楊氏掃地出門……這里面八成有什么風(fēng)流韻事。

    到那時候，自己將收留武則天……好像不太好啊，畢竟是開國功臣的女兒，與弘農(nóng)楊氏，甚至與皇室都拈親帶故的，不太可能給自己做妾室啊。

    要不就聘為兒媳婦？

    也不知道自己以后的兒子能不能降得住……呃，如果十一娘生的是個女兒，年紀(jì)相差也太大了點。

    李善在這兒胡想亂想呢，那邊李世民無語的看著這個明顯神游物外的臣子，“懷仁，懷仁？”

    “嗯，嗯嗯?！崩钌苹剡^神來，干笑了幾聲，“殿下適才說甚么？”

    “左千牛衛(wèi)將軍出缺?！狈啃g笑吟吟的問：“懷仁覺得何人能補(bǔ)之？”

    杜如晦看看李善的神色，補(bǔ)充道：“此番回京后，殿下會遷居出宮，暫時居住在金城坊的天策府?！?/br>
    “那太好了！”李善喜道：“這是陛下唯恐有失呢?！?/br>
    一邊說著，李善一邊在心里感慨，歷史上李世民同樣也遷居出宮，但不同的是，原時空是被趕出去的，居住在禁苑內(nèi)……為此在玄武門之變的時候，長林軍攻不下玄武門，調(diào)頭就去攻打秦王府了。

    李善想了想，“左千牛衛(wèi)將軍……其實殿下不在宮中，倒是沒必要用心腹大將，反正有李客師、張琮?！?/br>
    李世民贊同道：“所以，孤有意向父親舉薦懷仁身邊親衛(wèi)?！?/br>
    “劉黑兒……不行，他與東宮有仇，其父就是死在太子手中的?！崩钌谱聊チ藭?，“王君昊不擅領(lǐng)軍，曲四郎……要不就侯洪濤吧？”

    “侯洪濤本就在北衙禁軍內(nèi)，只是雖然爵封縣公，但職務(wù)不高，提拔至左千牛衛(wèi)將軍，只怕惹人非議。”

    凌敬解釋道：“如今侯洪濤為左監(jiān)門衛(wèi)長史。”

    按照官階排列，監(jiān)門衛(wèi)機(jī)構(gòu)中，長史上面還有左右郎將、中郎將，然后才是將軍，如果提拔至左千牛衛(wèi)將軍，等于是一下子連升三級。

    房玄齡建議道：“此番侯洪濤于仁智宮護(hù)駕，勞苦功高，越級提拔，陛下未必不準(zhǔn)，更何況還有懷仁……”

    這話說的婉轉(zhuǎn)，但大家伙兒都聽得懂，李世民出宮，不想因為左千牛衛(wèi)將軍這個職務(wù)與李淵起隙，所以想用李善的人……反正都是自己的人。

    更重要的是，李淵是絕對信得過李善的，看在李善的面子上，越級提拔，可能性不小。

    正在商議呢，外間突然有近侍傳報，“陛下傳召魏嗣王殿下?！?/br>
    李善有些懵懂，而李世民卻隱隱猜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