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崢嶸 第5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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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了,難怪了! 李淵想起這兩日兩儀殿議事,幾位宰輔似乎眼神都有些奇怪,自己還加意撫慰……天寒地凍,還賜下了些宮中用炭。 難怪了,難怪這流言沒人傳到自己耳中! 我沒有,我冤枉,不是我! 李淵細細想了又想,厲聲喝道:“懷仁如今為軍中統(tǒng)帥,此等流言……必有人指使!” 很確定不是我……李淵有這個信心,因為按照年齡來推算,李善出生的時候,妻子竇氏還在呢! 前隋時候,隋煬帝楊廣對李淵這個表弟頗多忌憚,還曾經問過李淵的侄女,也就是入宮為嬪妃的王氏,你舅舅還沒死嗎? 所以李淵一直戰(zhàn)戰(zhàn)兢兢……呃,絕不是因為李淵畏妻如虎,竇氏生下了長子、次子之后,許李淵納揚州刺史萬武剛之女為側室,那就是萬貴妃了。 李淵記得很清楚,那段時日自己絕沒有沾花惹草,沒那個條件,沒那個時間,更沒有作案動機?。?/br> 這個鍋,老子不背! 平陽公主慢悠悠的說:“如此流言,就連遠在原州的懷仁都知道了,如何還敢擅自留用被俘罪將?” 李淵緩緩坐下,揮手讓嬪妃退下,臉上頗有猜疑的神情,“是誰?” 李元吉有些小興奮,但忍住了沒開口……如果李善被召回京中,那最有可能接任主帥的,除了秦王,不做二人之想! 到底是誰干的,還需要猜嗎? 李元吉心里清楚,短短半年,奪嫡局勢大變,秦王府穩(wěn)住了局勢,而且優(yōu)勢越來越明顯,而東宮那邊一次一次的被削權……歸根到底,無非是李淵的態(tài)度、立場發(fā)生了改變。 第九百二十七章 流言蜚語(上) 殿內的氣氛略有些凝重,李元吉大氣都不敢喘,上次父親如此大怒還是武德二年的河東大敗,先是自己丟了太原,宋金剛席卷河東,又有獨孤懷恩之叛,關鍵時刻又出了夏縣叛亂。 那次父親大怒的后果是……整個夏縣都被屠了。 平陽公主倒是神情愈發(fā)放松,笑著說:“涇州大捷,斬首數(shù)萬,如此大功……聽說父親有意在收復三州之后,加封懷仁嗣王?” 沒等李淵開口,平陽公主繼續(xù)道:“還好當日父親沒許諾親王,不然真是……” 親王非皇子不能冊封,如果那樣,真是說不清了……李淵沒好氣的瞪了眼女兒,“如今看來,連嗣王都不能封了?!?/br> 一邊說著,李淵一邊在心里琢磨,到底是誰放出這等流言……首先可以確定的是,必與奪嫡相關,都已經扯上皇室血脈了,這明顯是要讓懷仁與太子、秦王都起隙。 但到底是誰……李淵很難做出判斷,從明面上來說,如果李善被召回京中,如同趙郡王一般被閑置,那得益的就是二郎。 如果二郎再次上陣,收復三州,加上手掌兵權……自己也不得不選擇易儲了。 李淵細細想了又想,似乎二郎這段時日并沒有這等心思,行事作風以至于整個天策府都相對來說比較平靜,他心里應該清楚,兩位宰輔是得自己授意與之交好,他沒有必要這么心急。 難道是東宮? 如果是太子,那倒是有些謀略,以此試探,或以此陷害秦王? 李淵也覺得不太可能,太子向來穩(wěn)重,少有冒險之舉,而且半年前才發(fā)生天臺山一事……如果弄巧成拙,自己真的以二郎代懷仁領軍的話,太子那就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正躊躇間,李淵看了眼一臉悠閑的平陽公主,恍然大悟道:“平陽,還不說來聽聽!” 聽剛才三胡的話,這等流言已經遍傳長安了,女兒不可能是剛剛聽說,但卻今天突然入宮,肯定是有所收獲。 平陽公主笑道:“父親應知,天下何人最恨懷仁?” 李淵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旁的李元吉已經脫口而出道:“當然是頡利可汗之子欲谷設,兩次被生擒活捉……” “都布可汗!”李淵斬釘截鐵的打斷道:“欲谷設已死,阿史那·社爾與懷仁交鋒多次,幾度大敗,云州一戰(zhàn)被懷仁親手生擒,涇州一戰(zhàn)被殺的丟盔棄甲,狼狽北竄?!?/br> “不錯?!逼疥柟鼽c頭道:“嗣昌探明,流言是從東西兩市胡商中散出的?!?/br> 李淵大大松了口氣,不是大郎,不是二郎,還好,還好,下一刻李淵狠狠一拍軟榻的扶手,“社爾小兒,以此離間,簡直就是兒戲!” 李元吉大為失望,居然是突厥人,自己白高興了! “但如此流言,五日之內,遍傳長安。”平陽公主神色一變,冷冷道:“必有人推波助瀾!” 只要不是老大老二主使的就行,李淵放松的靠在軟榻上,點頭贊同道:“不錯,必有人推波助瀾……但沒聽說懷仁有什么仇家啊?!?/br> 這句話是在指天臺山一戰(zhàn),不僅李淵、李世民、李元吉父子,還有大批的朝官都得以生還長安,這樣的恩情,就算以前有些齷蹉也會一笑了之,就像段志玄那般。 那廝的仇家……怎么可能沒有! 其他的不說,晚年喪子的裴世鉅都恨他入骨了……平陽公主心里吐槽,嘴里卻在說:“還請父親明查。” 李淵嘴里嗯了聲,卻沒什么辦法……突厥離間,流言四起,想在過程中尋找推波助瀾的人,這個難度實在大了點。 平陽公主更沒什么辦法,她這一次入宮主要是為了看看父親對李善的態(tài)度,如果態(tài)度不太堅決,干脆就讓李善回京算了,省的后面再出什么幺蛾子。 還好父親對懷仁還是信得過的,平陽公主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放心,“父親,如今長安流言蜚語,懷仁也難以自安,不如召其回京,以代國公左監(jiān)門衛(wèi)大將軍蘇定方領軍?!?/br> 召李善回朝,但命李善的嫡系蘇定方繼任主帥,這能顯示李淵對李善并無猜忌。 “不至于此。”李淵擺擺手,想了想道:“賜懷仁駿馬五匹,錦袍五襲?!?/br> 平陽公主有些失望,但也無可奈何。 兩個時辰后,中書省內,中書舍人崔信將撰寫好的詔書送到楊恭仁案上,隨意聊了幾句轉身離去,背后的楊恭仁喃喃低語了幾句……應該只是流言,否則這奪嫡事又要起風波了。 滿腹心事的崔信放了衙回家,剛進后院就被妻子扯到屋內,聽了幾句苦笑道:“你也聽說了?” “嗯?!睆埵闲÷晢枺骸罢娴募俚模俊?/br> “假的。”崔信恨恨道:“適才圣人下詔,賜了懷仁駿馬錦袍,以示無疑?!?/br> 張氏呆了呆,“妾身問的不是這個。” “嗯?”崔信也呆了呆,難道你不是擔心君臣相疑嗎? “郎君還不知道?”張氏神秘的低聲道:“坊間傳聞,懷仁乃是皇子?!?/br> 崔信嘴角抽搐了下,“假的。” “假的?” 張氏的神色古怪,似乎有些狐疑,似乎還有些興奮……呃,如果是李善在這兒,對這神色有著一針見血的評價,這叫八卦! “但很符合啊?!敝两襁€不知道李善身世的張氏津津樂道的說:“都說是生于嶺南,但德謀、稚圭都曾提及,似乎懷仁對嶺南并不熟悉,嶺南馮家子弟入京也曾言,未聞嶺南李懷仁之名?!?/br> “那時候懷仁還小呢。” “武德四年就有‘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這樣的名句,難道在嶺南那么多年都沒留下只言片語?”張氏搖搖頭,“不可能,絕不可能!” 崔信無言以對,只能黑著臉加重語氣又重復了一遍,“絕非皇子!” “去年初定親,婚書上父祖一欄是空的,你說不礙事……”張氏哼了聲,“難不成你知曉內情?” “呃,的確知曉內情……” “那他生父何人,祖輩何人?” “這個……”崔信用力揉著眉心,臉都扭成麻花了,“但真的不是皇子,也不是宗室子弟?!?/br> 第九百二十八章 流言蜚語(下) 崔信痛苦的揉著眉心,卻只能站在這兒聽著妻子絮叨……再往里走,不遠就是那位親家母的住所。 張氏像是沒聽見丈夫第三次的重復,板著手指頭算,“祖籍隴西成紀,武德四年入京投親,名揚天下卻無人知其生父名諱,而且還得陛下如此信重,得平陽公主厚待……” “那是懷仁救了平陽公主的性命!”崔信忍不住打斷。 “懷仁后來也說過,那等秘藥險之又險,一個不好平陽公主就要身亡,若非血親,就是天下名醫(yī)也不敢試吧?!睆埵戏瘩g了一句,然后開始口述劇本,“必是那次救了平陽公主性命,懷仁才與陛下見面,才會說出身世,不然陛下如何那般信重寵愛……” 看著神采飛揚的妻子口若懸河,崔信覺得頭痛欲裂。 “對了,雁門大捷,生擒欲谷設,卻從一介縣公直接被列入宗室,冊封郡王,越過了郡公、國公,那一次的戰(zhàn)功還不夠吧?” 崔信都懶得分辨了,那次明顯是陛下用懷仁去頂鍋的……當時不知道,之后他是知情的,原本突利可汗是要求與秦王義結金蘭。 張氏的思緒越飛越遠,眼睛都在放光,“對了,陛下建國前,成年皇子只有太子、秦王、齊王,子嗣算不上多,但建國之后,每年宮中都聞嬰啼……懷仁這年紀,放在里面剛剛好?。 ?/br> 崔信聽得都忍不住笑了,若沒有李德武,那這邏輯……還真的挺符合的。 說到這兒,張氏突然住了嘴,崔信哼了聲,“不繼續(xù)說了嗎?” 張氏靠近了點,小心翼翼的說:“懷仁真的欲奪嫡?” 崔信長長嘆了口氣,“這話讓朱娘子聽到,兩家親事也只能作罷了?!?/br> “甚么?” “你非要給朱娘子安上這個名頭,還指望她善待女兒嗎?”崔信沒好氣的說:“已然查明,是平陽公主夫婦查出來的,應該是兩個月前敗北的突厥都布可汗的離間計?!?/br> “離間計?”張氏大為失望,又立即追問道:“真的不是……” “不是!”崔信咬咬牙,“若是皇子,為夫怎么敢將女兒許給他?!” 如果真的是皇子,很可能會陷入奪嫡之爭,崔信是不敢隨意結親的,歷史上的他也的確是這么做的,直到玄武門之變后李世民登基,他才與曾經的天策府大將程咬金定下親事,第二年完婚。 要不是那篇《愛蓮說》,而李善也實在是光彩奪目,家里的小白菜已經傾心,崔信還真未必會點頭呢。 張氏有些失落,倒不是因為女婿不是皇子,在五姓七家的心目中,皇子這個身份也貴重不到哪兒去……百年后,人家滎陽鄭氏的嫡女寧可嫁給出身博陵崔氏的九品小吏,也不肯做太子妃。 但這么大的瓜……還沒等自己吃就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了,實在是可惜了,張氏有些意猶未盡,總覺得這流言不會是空xue來風。 崔信加重語氣叮囑道:“這幾日小心點,決不能讓朱娘子知情……你總要為女兒想想?!?/br> 張氏眨眨眼應了聲,心想那位親家母性情爽利,自己旁敲側擊應該能問出點什么吧? 好像如今執(zhí)掌后宮的萬貴妃也是官宦之后,這位朱娘子顯然也不是尋常出身,說不定…… 等第二日,賜邯鄲郡王李善的詔書新鮮出爐之后,相關的流言蜚語不僅沒有消散的跡象,反而更加如火如荼了。 坊間到處都在傳言類似的話…… “難怪邯鄲王那么得陛下信重??!” “難怪之前陛下許邯鄲王節(jié)制北衙禁軍,執(zhí)掌宮禁?。 ?/br> “難怪雁門大捷就能被冊封郡王……” “難怪天門山一戰(zhàn),邯鄲王縱馬狂奔,急行來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