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崢嶸 第35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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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天策府內(nèi)部對李善的看法不一,相當(dāng)一部分人是有意見的,部分人是因為當(dāng)年李善斬殺崔帛替太子解圍,導(dǎo)致秦王府少了一個正大光明攻擊東宮的借口。 有的人是因為天策府大將段志玄被驅(qū)逐回京……要知道這些年,秦王掃蕩天下,麾下大將,哪一個沒有傲氣,這等羞辱更甚被羅藝抽在臉上的鞭痕。 但還有一部分人,或者說是私底下不能說出口的,邯鄲王李懷仁在代州搞風(fēng)搞雨,欲谷設(shè)被擒,郁射設(shè)被殺,苑君璋來降……如果突厥、苑君璋難入河?xùn)|,殿下就再無掌兵之日。 但如今,站在這個小丘上,平日端謹(jǐn)?shù)挠邪翚獾膹埵抠F被李善長篇大論以及最后的私心之語所感動,他深吸了口氣,單膝拜倒在地,“臨行之際,殿下囑咐,軍國大事,當(dāng)論公而行?!?/br> “邯鄲王所托,末將不計己身,愿一力承當(dāng),必護佑塞內(nèi),使突厥不傷民眾,使河?xùn)|得以休養(yǎng)生息?!?/br> 李善挽起張士貴,“秦王殿下心懷天下……” “如今突厥內(nèi)亂,但京中亦不平靜,長安奪嫡,不管誰勝誰負(fù),都是日后的事?!?/br> “如今突厥雖尚在鼎盛之期,但陛下春秋正盛……” 這句話也不算錯,李淵今年也就五十多歲,而且身體還好的好,完全沒有衰敗的跡象。 “若武安兄能北拒突厥,穩(wěn)固雁門,護佑代州,論公此為軍國大事,他日掃蕩草原,逐敵漠北,武安兄必為首功?!?/br> “論私,武安兄為秦王心腹大將,此等大功……秦王亦有擇人之功?!?/br> 張士貴微微點頭,溫彥博是連連點頭……而李善目光閃爍,游移不定,自己這種鬼扯……也就能糊弄這些老實人了,呃,也可能是自己之前的表演太有感染力了。 第五百六十一章 懷仁(上) 畢竟是塞外,夜間扎營,又沒有被褥,從夢中醒轉(zhuǎn)的溫邦覺得一陣雖然不刺骨但卻讓身子發(fā)顫的涼意。 伸手摸了摸,臉頰上猶有淚痕,如今是武德七年三月,已經(jīng)四年多了,另一只手摸了摸身邊,地上用以簡單鋪就的衣物的洞中冒出幾根草兒,上面有露珠凝結(jié)。 這位二十多歲的青年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一個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淪落為五原郡的農(nóng)奴,多少個夜晚陷入絕望后,他更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回返漢地的一日。 聽見外間突起的喧鬧聲,溫邦深吸了口氣,披上衣物走出帳篷,外間已然大亮,腰間佩刀的士卒正拎著銅鑼敲個不停,遠(yuǎn)近各處涌出黑壓壓的一片,七八個騎兵來回趨馬奔馳,將人群劃分成一塊一塊。 “不用那么精細(xì),約莫千人就行了?!币粋€二十多歲身披軟甲的士卒吼了聲,指著溫邦這塊,“你們都過來!” 周邊的人群有些許sao動,溫邦卻沒有遲疑,第一個走出人群,按照士卒指的方向站定。 周圍的士卒個個都滿頭大漢,看樣子已經(jīng)忙碌了很久,溫邦踮起腳尖眺望,雖然看不到什么,但卻清晰的看見空中,他轉(zhuǎn)頭對著人群喊了聲,舉手指向空中。 空中有幾十道正裊裊升起的炊煙。 “這廝倒是機靈?!笔孔溆行┮馔?,轉(zhuǎn)頭道:“二哥,這邊交給你,我去下個營地?!?/br> 正在灌著清水的周二郎含糊不清的嗯了聲,視線在溫邦臉上掃了掃,片刻后放下竹筒,粗聲粗氣的吼道:“識字者出列?!?/br> 溫邦上前一步,行了一禮,“在下通文識字?!?/br> 周二郎點點頭,指了指身側(cè)示意對方站過來,稍候又有三四人出列。 “噤聲,都噤聲!”周二郎看面前人群還是嘰嘰喳喳,猛地從身后坐騎上取下馬鞭在空中揮舞,喝道:“再有喧鬧聲,一日不得食!” 這么直接的威脅,效果非常好,面前立即安靜下來。 但面對千人,周二郎縱然大呼,后面的也聽不太清楚,還是手下的十幾個士卒趨馬呵斥,千人隊才慢慢寂靜下來。 “都給我聽清楚了!”周二郎索性翻身上馬,高呼道:“其一不許私自逃遁?!?/br> “已返漢土,不再為奴,必能返鄉(xiāng),但一旦逃遁追捕斬殺,就算逃,你們也進不了雁門關(guān)!” “就算你們中有代州人,知道小路,但爬山越嶺,你們還爬得動嗎?!”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阿史那·社爾連續(xù)幾日不給食,讓這三萬人幾乎沒有什么機動力,翻山越嶺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其二,登記造冊,有家有口的提前說明?!?/br> 已經(jīng)上陣了好幾次,周二郎熟練地很,“如能返鄉(xiāng)那就返鄉(xiāng),不能返鄉(xiāng)的,殿下也會安置,絕不會坐視不管。” 有膽子大的人高呼問道:“敢問是哪位殿下?” 人群中一陣sao動,這三萬人基本都是河?xùn)|人氏,誰都知道當(dāng)年劉武周攻略河?xùn)|,柏壁一戰(zhàn)敗北,秦王李世民輕騎逐敵,盡復(fù)故土。 “吾家郎君,大唐邯鄲郡王李懷仁,曾為代縣令,現(xiàn)任代州總管府長史,奉命掌代州總管府?!?/br> 溫邦有些意外,他沒聽過這個名字,也沒聽說過所謂的邯鄲王,但以代州長史掌代州總管府,這在整個河?xùn)|道都應(yīng)該是數(shù)得出來的實權(quán)人物。 “是李懷仁!”身邊一位年歲略長的中年人低聲道。 溫邦側(cè)頭看了眼,那人興奮的渾身發(fā)顫。 中年人低聲道:“在下去歲曾來過云州,聽聞代縣令李懷仁整頓兵備,遷居民眾,更愛民如子,文武雙全。” 周圍幾人都大大松了口氣,其他被驅(qū)趕而來的農(nóng)奴大都渾渾噩噩,但這幾個識文斷字的卻一直提心吊膽,現(xiàn)在終于可以放心了,至少不是壞事,至少能活下來。 “五十歲以上者出列!” 周二郎和十幾個士卒連聲高呼,“十五歲以下者出列?!?/br> “攜帶十歲以下孩童的婦人出列?!?/br> 人群中又是一陣sao動,甚至已經(jīng)有人舉起不知從哪兒摸來的枯枝……突厥慣例,也是草原的慣例,年紀(jì)太大,只能耗費糧食卻沒什么用,留著還不如殺了干凈,年紀(jì)太小也一樣。 這幾年突厥時有饑荒,每年度冬都會殺掉一批。 “放心?!敝芏沙吨ぷ雍鸬溃骸扒鄩蚜碛邪仓茫觊L者、婦女需燒火做飯,糧食今日就會運來,餓不著你們!” “患病的也出來,還有受傷的!” “待會兒有醫(yī)者來療傷治病?!?/br> 讓手下士卒去解說,周二郎趨馬奔回,翻身下馬,又拿起竹筒灌了幾口水,揉了揉不舒服的喉嚨,對溫邦幾人說:“竹簡、紙筆、墨硯待會兒有人送來,登記造冊,記錄名字、籍貫、年歲,竹簡掛在每人腰間,明日黃昏前必要完工?!?/br> “是。” “另外挑些匠人,待會兒要蓋宅子,樣式都是一樣的,用紅磚搭建,會有人教你們……”周二郎喘了口氣,“能住就行,三月天睡在地上,遲早撐不住,更別說還有好些孩子。” 周二郎看面前幾人懵懵懂懂,只溫邦還算清醒,抓住他仔細(xì)交代,從便溺到吃飯,從喝水要燒開到孩子飯會管飽,溫邦聽得腦子都發(fā)脹,勉強記下。 遲鈍了會兒,溫邦上前一步,低聲道:“敢問……吾等這是……” “此地原為顧集鎮(zhèn),郎君決意重建寨堡?!敝芏呻S口說了句,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溫邦,“郎君生擒頡利可汗獨子,將你們從五原郡換回來的,只要寨堡完工,你們就能回河?xùn)|,別想著逃走,周圍數(shù)千騎兵駐守,只要逃,那就是個死!” “生擒頡利可汗獨子?”溫邦都懵了,“重建寨堡?” 另外幾人低低驚呼,他們在五原郡充為農(nóng)奴,平日勞作,缺衣少食,也沒什么消息渠道……關(guān)于代州這一年的變化壓根就不知道,李善這個名字也只是在突厥上層流傳,這些農(nóng)奴更是不知情。 那邊士卒從千人隊中挑出二十人充為隊長,每五十人為一隊,施行連坐,一人逃亡,全隊遭罰,隊長更是要斬首示眾……不過也有好處,口糧配額更多,還能先行挑選住處。 “待會兒有人帶你們?nèi)ァ咳艘煌胫?,兩個饃饃。” “五十歲以上、十五歲以下以及婦女一碗粥,一個饃饃,十歲以下孩童不限,直到吃飽?!?/br> 看周二郎馬上就要走了,溫邦忍不住上前問道:“如今中原……” 周二郎奇怪的回頭問:“你在五原郡多久了?” “武德三年,處羅可汗攻河?xùn)|,在下被擄至五原郡?!睖匕蠲嬗秀俱?。 “武德四年,中原已定,武德五年,江南、蜀地、江淮、山南、嶺南均已撫平?!敝芏上肓讼?,繼續(xù)說:“雖劉黑闥于河北兩度復(fù)起,但已然兵敗身死,江淮軍去歲復(fù)叛,但已然剿滅,天下已然一統(tǒng)?!?/br> 看溫邦還要問,周二郎不耐煩的指了指正走過來的一行人,“還有什么去問他,正好也是溫氏族人……” 話沒說完,周二郎就詫異的看見溫邦淚流滿面拜倒在地,疾步走近的溫彥博渾身劇震。 “還真是太原溫氏啊……”周二郎咂咂嘴,但也來不及感慨什么,三萬人,三十個千人隊呢,還有的忙。 第五百六十二章 懷仁(下) 這是一個世家門閥制度盛行的時代,這是一個世家子弟走遍天下都不怕的時代。 上至皇帝李淵,縱橫沙場不敗的秦王李世民,雖然他們都對世家門閥心存忌憚,但他們也不得不依仗世家門閥來維系自己的地位。 朝中數(shù)的出來的名臣,天策府內(nèi)受秦王倚重的幕僚大將,被東宮太子籠絡(luò)的心腹,大大小小幾乎全都是世家子弟,即使有號稱寒門出身的……比如秦瓊、程咬金之流,父祖輩也曾出仕,并不是真正的寒門。 但天下并不僅僅只是中原,天下還有漠北草原。 信奉武力的突厥人可不會看重所謂的世家門閥,他們在攻入河?xùn)|,劫掠漢人男女為奴的時候,不會看你是不是世家子弟。 昔日豐神俊朗的侄兒如今看起來年過四旬,皮膚黝黑,臉上甚至有幾道深深的皺紋,溫彥博如何不黯然神傷。 溫邦,二十八歲,溫氏三杰中的年紀(jì)最小也是最早身登高位,同時也是最早過世的溫大有次子。 當(dāng)年李淵晉陽起兵,就是讓溫大有任太原令以固后方……要知道當(dāng)時劉武周已經(jīng)攻破雁門關(guān),占據(jù)代州,隨時都可能南下。 后溫大有又助秦王李世民攻破西河,出任大將軍府記室,執(zhí)掌機密,武德元年出任中書侍郎,并且爵封清河郡公……古之清河一郡,多少名門望族,這個爵位很有講究,也證明了李善對其的信重程度。 可惜先是武德二年,因為長子病逝長安,溫大有一病不起,第二年處羅可汗攻入河?xùn)|,擄掠大量漢民,次子溫邦不知所蹤,消息傳至長安,溫大有數(shù)日后病故。 溫邦能夠生還,不管對于太原溫氏來說,還是對溫大有這一支來說,都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至少不會絕嗣。 伯侄倆淚光連連,但卻不能一敘別情,因為兩人手頭都有大量事務(wù)……溫彥博正在押送筆墨紙硯和竹簡,還要接應(yīng)安置送來的糧食、木材等等,畢竟寨堡雖然是用紅磚搭建的,但不可能所有建筑物都要用紅磚,而且木材還能打制守城器械。 而溫邦還要輔助唐軍管理面前的千人隊,先將老者、攜帶幼童的婦女單獨分出來,會有人專門領(lǐng)走,然后開始登記造冊,填寫竹筒,中途還要派人去領(lǐng)來粥、饃饃分發(fā)下去。 等稍有力氣,溫邦一邊繼續(xù)登記造冊,一邊搜羅匠人,有士卒、工匠過來專門教導(dǎo)如何砌屋,一千人至少需要一百棟屋子。 不過疑惑也漸漸在眾人心中升騰,溫邦只能盡量的解釋……的確,暫時不能歸鄉(xiāng),需要人手在這兒重建寨堡。 為什么要建寨? 難道他日突厥復(fù)來,咱們再被擄去,再去過那等人不如畜的日子嗎? 等夜幕降臨,口干舌燥的溫邦才告一段落,但還是有大量的人在發(fā)牢sao……甚至溫邦還聽見有人將矛頭直指那位邯鄲王。 甩了甩手,溫邦一屁股坐在石頭上,端起一碗涼粥喝了幾口,又咬了幾口干硬的饃饃,突然聽見身邊有人笑道:“忙完了?” “讓二伯父見笑了?!睖匕钅樢患t,當(dāng)年他在太原溫氏中,是以擅詩善字,言行俱雅聞名的,“還算順利,登記造冊、搭建房屋明日應(yīng)該都能完工,不過多有人……” 溫彥博臉一沉,勉強笑道:“這也難免,皆有歸鄉(xiāng)之心?!?/br> 遲疑了片刻后,溫邦小聲問:“二伯父,侄兒……” “噢噢,沒打探到消息。”溫彥博醒轉(zhuǎn)過來,想了想說:“這要去見邯鄲王,你一并前去拜會?!?/br> 溫邦精神大震,幾口喝完粥,咽下饃饃就要走,“二伯父,邯鄲王是陛下之侄?” “殿下祖籍隴西成紀(jì),但未聞乃宗室子弟,因?qū)矣写蠊?,又曾救回平陽公主得陛下寵信,三個月前雁門大捷,殿下生擒欲谷設(shè)獻(xiàn)入京中,陛下大喜將其列入宗室,冊封郡王?!?/br> 溫彥博一邊解釋一邊在心里嘀咕,他覺得自己可能是朝臣中唯一一個知道李善為什么被冊封郡王的人……陛下是拿邯鄲王來搪塞突利可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