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崢嶸 第27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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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陵就是李善這一支的先祖……雖然是自稱。 劉世讓臉色變得鐵青,咬著牙關(guān)繼續(xù)道:“老夫五十有六!” 嗯嗯,蘇武出使匈奴的時候才四十歲,還能生,但我劉世讓都快六十歲了,真的不能生了。 李善條件反射的杠了句,“襄邑王……咳咳……” 呃,去年劉世讓和李神符接下深仇的導(dǎo)火索不就是因為一個女人嗎? 如果你不中用了,搶個美女回家,難道是光看不吃? 崔信也聽李善說起過這事,也是無語半響,這種事情也能拿出來當理由? 寂靜了片刻后,崔信皺著眉頭道:“疑心太重,不可托付!” 不可托付? 剛開始有點懵,但隨即李善明白了,這是指崔小娘子呢! 李善也無語了,咱們是在說正事好不好? 無奈的笑了笑,李善看向崔信,“崔舍人,寒冬臘月,敵蹤驟現(xiàn),如今身處險境,在下不得不慎之又慎?!?/br> “陣前對射……” “那能證明什么?”李善嗤笑兩聲,“宜陽縣侯不會想說……是襄邑王、江夏郡公暗告突厥吧?” 劉世讓嘴唇動了動,他的確是這么想的。 “崔舍人出身清河崔氏,在下雖無門楣,但也非無關(guān)輕重的卒子?!崩钌茡u頭道:“更何況,道玄兄入駐雁門,不放一人出關(guān)?!?/br> “突厥是如何探知這等秘事的?” “宜陽縣侯想力證清白,些許言語是無用的,陣前對射那不過是小事?!?/br> 李善緩緩起身,情真意切道:“某亦希望劉公能自證清白,雖多遭排擠,雖多樹強敵,雖可能朝中問罪,但劉公能秉持氣節(jié)……” 看著劉世讓離去的蒼涼背影,崔信有些無奈,來之前劉世讓就告訴他……館陶縣公未必肯信。 崔信還聽有信心說服李善……但劉世讓心里清楚,當日李高遷兵敗,李神符逼迫,李善一度無所事事,但等淮陽王李道玄抵達代州,李善立即動手奪權(quán),將自己全盤架空,此子年歲不大,但卻是個心思很深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輕易的信任自己。 回頭看見李善坐回去,臉上滿是糾結(jié),崔信沒好氣的哼了聲,“招撫已然難成,何時回程?” 李善沉默了許久,“籌謀半載,費盡心神,難道最后一刻全功盡棄?” 崔信忍不住斥道:“若是欲谷設(shè)殺來,如之奈何?!” 面對這個問題,李善也無言以對……而且他也聽得出崔信言外之意,你死不死我無所謂,但你死了,我女兒怎么辦?! 這時候外間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喘著粗氣的趙大出現(xiàn)在門口,“郎君,城外出事了?!?/br> “急什么!”李善反而鎮(zhèn)定下來,畢竟剛才斥候回報無敵蹤,而在雁門關(guān)以西,對自己最具威脅的只是欲谷設(shè)一人而已……李善覺得自己落到阿史那社爾手里,應(yīng)該都能保全性命。 崔信反而急了,“出了何事?” 趙大雖然是外姓,但也是朱家溝村民,是最早跟著李善的親衛(wèi),趕緊答道:“突厥人營外挑釁,快打起來了?!?/br> “動了刀兵?” “那倒沒有,只是角斗?!?/br> 李善突然問:“贏了輸了?” 趙大憨笑了兩聲,“臨濟縣侯出馬……不過突厥人連輸了八場,面子上掛不住,全營鼓噪……” 李善忍不住也笑了,軍中較量,無非氣力騎射,之前突厥人已經(jīng)在劉世讓那吃了個大虧,如今又一頭撞上了闞棱。 闞棱赴雁門之后,蘇定方曾經(jīng)在信里提起,闞棱不擅騎射,但論氣力,比他還要略勝一籌,真有舉鼎之力。 慢悠悠的出了城門,李善看了眼場內(nèi)正在和闞棱撕扯的突厥青年,笑著問:“第幾場了?” 苑君璋看了看郁射設(shè),咳嗽兩聲,“十一場?!?/br> “嘖嘖。”李善正要說幾句場面話,突然瞄見場內(nèi)那個突厥青年的臉龐,忍不住笑道:“兩位可有點不厚道??!” 其他人不知道,但苑君璋肯定是知道的,而且郁射設(shè)兩個月前在雁門關(guān)外親眼目睹闞棱之威。 苑君璋不吭聲,郁射設(shè)臉色嚴峻,卻嘴唇微啟,“他自視勇力絕倫,非要上場……” 闞棱連勝十場,突厥人大為沮喪,結(jié)社率忍不住親自下場……看這模樣,估摸著也就是闞棱知曉對方身份,所以場面才僵持著。 眼角余光瞄見李善到了,闞棱手上用力,結(jié)社率已經(jīng)被逼的步步后退,眼看著就要落敗。 “好了?!崩钌茡P聲道:“戰(zhàn)場殺伐,氣力不過末道。” 闞棱雙臂用力,兩人分開,結(jié)社率臉色潮紅,喘氣不均,目光兇狠,看這模樣想撲上去但又怕打不過。 郁射設(shè)嘆了口氣,“多謝李郎君了。” 李善笑瞇瞇的說:“足下客氣了,年長者稱一聲懷仁即可?!?/br> 郁射設(shè)愣了下,這位有點自來熟啊。 “懷仁……” “倒是足下……”李善順著杠子往上爬,“不知如何稱呼?” 一旁的苑君璋都無語了,這有點過了吧……你還真想和阿史那王族子弟稱兄道弟?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一見如故(四) 黃昏時分,突厥營內(nèi),正羊rou飄香,幾個漢子將烤好的羊rou放在盤子里端進大帳,守在帳外的王君昊看見盤子中的匕首,雖然知道這是突厥進食的習慣,但也忍不住跟了進去。 “放心就是?!崩钌菩χ鴮⑼蹙悔s出去,指了指背影,“摸末兄,結(jié)社率兄,此人乃當年河北大將王伏寶之侄?!?/br> 郁射設(shè)其實最早是個官制,后來演變成了名字,郁射設(shè)的本名是阿史那·摸末……李善也不顧郁射設(shè)、結(jié)社率以及苑君璋甚至崔信、闞棱的古怪眼神,徑直稱為“摸末兄”。 郁射設(shè)無奈的嘆了口氣,向一旁的結(jié)社率解釋道:“王伏寶乃當年竇建德麾下第一將,宋金剛就是連敗于其手,才西向投劉武周。” 結(jié)社率點了點頭,側(cè)頭看了眼,李善手持匕首戳著羊rou往嘴里送……雖然之前丟了臉,他也不得不承認,面前這個比自己還小幾歲的青年有著非常人能比的膽魄……李善幾乎是孤身入營,只有王君昊相隨。 “結(jié)社率兄……算了,以后還是稱率兄好了?!崩钌菩χf:“闞棱之勇,天下少有,半年前唐軍西征,闞棱手持陌刀立于陣前,數(shù)千騎兵亦不能逼其退步,摸末兄最是清楚……” “咳咳,咳咳!” “十月摸末兄追擊李高遷至雁門關(guān)?!崩钌撇焕聿怯羯湓O(shè)的咳嗽聲,繼續(xù)說:“闞棱率兵出關(guān),以步卒迎之,陌刀陣前,人馬皆裂……摸末兄,對吧?” 結(jié)社率沒好氣的瞪了郁射設(shè)一眼,后者笑罵道:“懷仁這是要行間?” “哈哈哈?!崩钌拼笮Φ溃骸安贿^戲言耳?!?/br> 隨口閑聊了好一會兒,李善瞥了眼一旁坐立不安的苑君璋,輕笑道:“摸末兄,率兄,在下有一事還要請教……” 郁射設(shè)和結(jié)社率對視了眼,嘴角都掛起笑意,前者搖頭道:“懷仁所求,在下知曉……只怕要讓懷仁失望了?!?/br> “不不不,在下不問兩位從何處知曉消息,急奔而來壞招撫一事?!崩钌瓶嘈Φ溃骸凹热粌晌灰阎?,招撫苑公一事已然不成,何必再問?” “那懷仁問的是……” “在下所問,摸末兄、率兄自何而來?”李善收起笑容,微瞇雙眼,身子前傾,探頭道:“欲谷設(shè)可會南下?” 郁射設(shè)松了口氣,他有心與李善攀上交情,但畢竟身處敵國,有的事自然不能告知,但這種事他是沒有顧忌的,略一思索向結(jié)社率遞去個眼射。 “我等自云州南下?!苯Y(jié)社率大大咧咧道:“欲谷設(shè)那廝還在五原郡,必然無虞。” “噢噢,那在下就放心了?!崩钌聘钕乱粔K羊rou,“還能再盤桓幾日……實不相瞞,昨晚輾轉(zhuǎn)反側(cè),一夜未眠,就怕那廝突然南下。” 郁射設(shè)笑道:“聽懷仁口氣……去年欲谷設(shè)在你手中吃了不少苦頭?” “難道摸末兄不知?” “消息算不上隱秘,但細節(jié)少為人知?!?/br> “也沒什么,只是欲谷設(shè)幾次欲逃,在下雖不忍心,但也不得不以匕首割其臂放其血?!崩钌平乐騬ou,“若不是道玄兄失陷,本該送入長安,如何敢太過冒犯?” 結(jié)社率嘴角動了動,都割rou放血了,居然還不敢太過冒犯? 李善嚼了好一會兒,感覺這羊rou好難嚼爛,側(cè)頭問:“胡商往中土,必過草原,不知二位可攜香料而來?” 突如其來的這么一問,正準備說起正事的郁射設(shè)都蒙了,“什么……” “手藝太糙了!”李善嘀咕道:“這樣的羊rou,得灑上香料燒烤,真是浪費!” 郁射設(shè)哭笑不得,“草原飲食,自然難比中土精細?!?/br> “在下在長安東市有一座酒樓,東山酒樓,菜肴精美,多有新奇。”李善笑道:“若有機緣,必請摸末兄、率兄登樓一品?!?/br> 結(jié)社率哼了聲,“未有約,亦可往!” “率兄誤會了。”李善笑意愈濃,“在下乃誠信所邀?!?/br> 結(jié)社率還要再嘲諷幾句,郁射設(shè)遞了個眼神過來,轉(zhuǎn)頭笑道:“代州疏通商路,聚財而遷人口,此等手段……懷仁擅商事?” “摸末兄此語太過。”李善一本正經(jīng)的說:“天下大族,雖鄙夷商賈,但門下均有產(chǎn)業(yè),更有族人專責打理庶務(wù),東山酒樓只是在下門下產(chǎn)業(yè),摸末兄此語在中土,可算是得罪人了呢?!?/br> “在下失口?!庇羯湓O(shè)笑了笑,“只是不知,懷仁盤桓,所為何事?” 雖然郁射設(shè)本就希望與李善攀談,通過李善與李唐皇室隱隱定下結(jié)盟之意,但也警惕于對方的手段……抵代縣不過半年,數(shù)度拒絕李唐招撫的苑君璋就起意投唐,這足以證明對方的能力。 李善放下匕首,長嘆一聲,“此行空手而歸,雖在下得圣人青眼,不至被朝中問罪,但也黯然……” 頓了頓,李善突然精神一震,看了眼帳外,低聲道:“摸末兄、率兄,不如就當二位未至馬邑?” 郁射設(shè)都懶得說話了,結(jié)社率也無言以對……這么大的事,你讓我們就當沒來過,然后讓苑君璋就這么投唐? 李善還沒放棄,詳盡解釋道:“苑公投唐,圣人欣喜,在下有此大功,加官進爵不在話下……在下可不是朝中無援的劉世讓?!?/br> “上述為其一,其二,半載之內(nèi),馬邑連番大戰(zhàn),朔州難以支撐,苑公麾下糧草不濟,一旦投唐,代州愿輸糧草,苑公可撫養(yǎng)士卒,整肅地方?!?/br> 郁射設(shè)一聲不吭,而結(jié)社率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苑君璋……的確,這是苑君璋起意投唐最直接的原因。 而導(dǎo)火索在于上個月馬邑被攻破前后,突厥在朔州的大肆劫掠,這使得苑君璋陷入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尷尬境地。 “其三,待得來年,頡利可汗欲經(jīng)略河?xùn)|,一旦發(fā)兵,苑公可隨意擇之……”李善咳嗽兩聲,“聽聞頡利可汗寬宏大量,當不至于怪罪?!?/br> 一番話下來,苑君璋額頭泌出大滴大滴的汗珠……自己的心思在對方眼里一覽無遺。 郁射設(shè)笑著搖頭:“若明歲苑君璋復(fù)叛,難道懷仁不怕問罪?” “一來,圣人寵信?!崩钌普\懇的說:“二來,待得頡利可汗發(fā)兵,只怕至少要四五月份了?!?/br> “這么長時間,在下有招撫苑公之功,難道還不能升遷他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