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崢嶸 第2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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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周饒有興致的問起,凌敬仔仔細(xì)細(xì)的講解戰(zhàn)報,同時順帶著將今日兩儀殿諸事說了一遍。 李善無來由的笑了,特么今天兩件破事?lián)胶偷揭黄?,最后是我膝蓋中箭,從解縣被攆到代縣去了。 書房里不停有人進(jìn)出,李善平靜的安排諸事,反正目的是出京,雖然被裴世矩算計了,但也未必是壞事。 面對未來的困境,李善并不畏懼……這是前世給他留下的印記,從一個農(nóng)村孩子一步步爬上去,哪里有那么簡單。 面對未來的困境,李善有著光腳不怕穿鞋的覺悟……李德武干得,但你裴世矩干不得! 李德武干得,在這個時代,我不能將其剁死……畢竟這種事李二也不敢干。 但你裴世矩可不是老子什么人! 你干得出來,那就別怪我先扇你耳光……最后一刀刀剁死! “鎧甲、馬匹、器械都齊備,朱氏族人五十人,齊三那邊二十人,凌公這邊也出三十人,共計百名親衛(wèi)?!敝飕|低聲道:“蘇定方未歸,何人統(tǒng)領(lǐng)?” “王君昊為首,以朱石頭為輔?!崩钌魄鹗种盖弥烂?,“定方兄那邊……回京后陛下應(yīng)有封賞,任他自擇。” 掃見一旁的凌敬眉頭微蹙,李善笑道:“總不能攔著吧,若是大戰(zhàn)一起,定方兄一人之力也無濟(jì)于事。” 看著朱瑋出了門,李善瞥了眼馬周,“你留在京中還是去代縣?” 馬周搖著蒲扇笑道:“若無某相助,一縣之地,你能……” “帶去吧?!绷杈创驍嗟溃骸皯讶市杌I建傷兵營,讓賓王處理政事……只是需提防其酗酒大醉?!?/br> 李善點點頭,沉默了片刻后,低聲道:“說起來,河?xùn)|裴氏對某實在一片厚意?!?/br> 凌敬和馬周聽得一頭霧水。 “今日裴公以代縣雁門相托,正如去歲其婿以河北重任相托。” 凌敬呆了呆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李善對裴世矩的回禮,也是對未來的籌謀……若是坊間傳聞,李善和河?xùn)|裴氏交好,裴世矩、李德武均舉薦李善擔(dān)當(dāng)重任,日后內(nèi)情大白于天下,不會有人傻到認(rèn)為李德武是真的為已經(jīng)被其拋棄的兒子好的。 這還不解恨,李善目光陰冷,補充道:“去叫朱八來,那個吳忠倒是能派上用場!” 話音剛落,李善突然換了副表情,起身拜倒在地,“母親,孩兒不孝,即將遠(yuǎn)赴河?xùn)|代縣?!?/br> 決定外放……之前李善一直沒有和朱氏提起。 朱氏嘆了口氣,挽起兒子,遲疑了會兒才開口,“建功立業(yè),男兒之志,只是崔氏那邊……” 凌敬和馬周都轉(zhuǎn)過頭去……李善剛剛撩完,一溜煙就跑到河?xùn)|去了,想得出來崔信會如何惱火。 李善干笑幾聲,想了想又干笑幾聲……實在不知道說什么好。 第三百二十八章 密會(上) “拜見殿下?!?/br> 沒有自稱,沒有秦王。 開門見山,只是簡單的“拜見殿下”。 剛剛進(jìn)門的李世民愕然之后,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正所謂見一葉而知秋,窺一斑而知全豹,他知道,這是李善在擺明立場。 這兩個多月來,李善在宮中常常和李世民見面,但兩人都知道,這是他們之間第一次正式的會面……李善在李世民開口之前第一時間就擺明了立場。 “坐吧。”李世民延手笑道:“人皆言,東山李懷仁,與人為善,樂善好施,孤卻記得,當(dāng)日長樂坡初見,言辭犀利,凜然風(fēng)骨?!?/br> 李善神色如常,卻有點不自在……所謂的樂善好施,是因為王仁表之事流傳開來,為此同安長公主大為憤慨,甚至在兄長李淵面前說過李善的小話。 “月余前,魏州總管,道國公田留安入京,盡述山東戰(zhàn)事?!崩钍烂駠@道:“他人只知懷仁籌謀?!?/br> “卻不知戰(zhàn)前懷仁費心力勸道玄,戰(zhàn)時不僅籌備傷兵營以振士氣,尚替田留安打理內(nèi)政,分派差事,戰(zhàn)后施恩俘虜,力斬崔帛,以維山東?!?/br> “孤多年前建秦國公府,后秦王府,再至天策府,欲攬?zhí)煜掠⒔?,不料卻失李藥師這等將才?!?/br> “故,懷仁這般人物,孤求賢若渴。” 李世民長篇大論之后,雙眼微瞇,正色道:“但孤有一事不明,懷仁為何來投?” 略一思索,李善笑道:“在下身世,殿下盡知,舍卻秦王府,尚有何處?” “裴相依附東宮,裴弘大兼太子詹事,那人更為太子千牛備身,殿下理應(yīng)明了?!?/br> 李世民搖頭道:“絕不止此,裴監(jiān)的確依附東宮,但山東戰(zhàn)事期間,李德武入東宮……懷仁理應(yīng)不知曉,裴弘大其人,雖兼太子詹事,但實則搖擺不定?!?/br> “懷仁本可以堅守館陶,侯太子出兵相援,卻要使張文瓘急奔長安,暗中籌謀。” “魏縣之戰(zhàn),看似大捷,實是險招?!?/br> “館陶數(shù)戰(zhàn),蘇定方先敗兩千突厥輕騎,后兩次出城橫掃劉賊,懷仁又籌建傷兵營以振軍中士氣,戰(zhàn)后必然論功,懷仁當(dāng)不至如此不智,冒險出戰(zhàn)?!?/br> 李世民頓了頓,補充道:“聽聞……懷仁隨三胡駐軍武陵,聞河北戰(zhàn)事崩壞,曾言東宮或會出兵?!?/br> 這句話言外之意很明顯,在李世民看來,李善派張文瓘急奔長安暗通秦王府,又冒險出戰(zhàn),很大的原因就在于,阻止太子親征。 或者說李善不愿意看到東宮出兵解魏州之困……那樣的話,李善將毫無疑問的打上東宮的標(biāo)簽。 所以,李世民很確定,李善是真心來投,只是,他不太明白為什么? 屋內(nèi)安靜了下來,這兒是李世績的一處私宅,去年張文瓘急奔入京,就是在這兒與李世民、房玄齡相見的。 片刻后,微微垂頭的李善抬起了頭,直視相對而坐的李世民。 “殿下猜錯了?!?/br> “甚么?” “當(dāng)日,雖無十成把握,但那人應(yīng)入東宮,得太子看重?!崩钌凄托Φ溃骸澳侨说锰涌粗?,有其岳父之因,但亦有他因……殿下理應(yīng)知曉內(nèi)情。” 李世民身子微微前傾,噗嗤笑道:“懷仁心思細(xì)膩,查漏無缺。” 李善只回了個了然的眼神……當(dāng)日自己在武陵就斷定太子必自請出征河北,后來魏征告知李建成,這件事只在東宮內(nèi)小范圍的傳播,李世民能知道,自然是有內(nèi)應(yīng)的。 “東宮決議太子自請親征山東,應(yīng)是早有定計?!崩钍烂褫p聲道:“但卻是長安縣尉李德武所獻(xiàn)。” 李建成不會因為李德武的一番話就決定出征,但李德武卻搶了這個名頭,并替太子分析局勢,擇出兵時機(jī)……等突厥北返,再行出兵。 其實這番話的實際作用很有限,李建成本就懼怕突厥,他之所以籠絡(luò)李德武,更多還是看中了對方裴世矩女婿的身份。 李善沒有躲開李世民探查的眼神,用一種若無其事的語氣說:“當(dāng)日隨長安令南下陜東道,駐足武陵,于縣衙內(nèi)打理糧草諸事,不意信件被宵小窺探?!?/br> 李世民的臉都僵住了,嘴巴微微張開半響都沒閉上,說話都有點結(jié)巴,“你……是你……所以,你……” 屋內(nèi)的氣氛有些怪異,李世民用古怪的眼神打量著對面的少年郎,他沒想到事實卻是這樣……看似太子召李德武入東宮,用以籠絡(luò)裴世矩,實際上卻是李善暗中一手cao縱。 所以,李善遠(yuǎn)在山東,消息閉塞,但卻很有把握確定,李德武已入東宮。 “那人早有攀附東宮之心,只是給他一個梯子罷了?!崩钌茰睾偷男Φ溃骸芭岷氪蠛蔚热艘玻俊?/br> “前朝名臣,宦海浮沉數(shù)十年,又是新近來投,雖得圣人授以宰輔之位,更兼太子詹事,但卻不會輕易下注?!?/br> “或……既為太子詹事,當(dāng)遣近人依附殿下,此非首鼠兩端之舉,不過為后人計?!?/br> 李世民贊同的點頭,“滎陽鄭氏乃太子妻族,但鄭仁泰卻早年投孤麾下?!?/br> 話剛說完,李世民腦海中靈光一閃,“裴世矩欲遣李德武入天策府?” 長長的輕嘆后,李善點了點頭,身子下拜,“在下早慕殿下風(fēng)采,欲輔圣君,開創(chuàng)盛世,若其入天策府,在下何以自處?” 李世民像沒看到似的,只瞇著眼細(xì)細(xì)思索。 其一,李世民感嘆李善的手段,居然能探聽如此內(nèi)幕……而他也不懷疑李善是在說謊。 事實是,李德武投入東宮,裴世矩很快就從族中挑選出裴懷節(jié)投入了天策府。 其二,李世民知道李善的話并沒有說完,如果裴世矩讓女婿投入天策府,那自己還會將李善收入麾下嗎? 正因為裴寂依附東宮,李世民才不會懷疑裴世矩是真心讓李德武入秦王一脈……面對河?xùn)|裴氏,自己還會選擇李善嗎? 這是存在于李善內(nèi)心深處的疑惑……李世民心想,這恐怕也是李善在歸京后,最終選擇科舉入仕的主要原因。 其三,李善如此下拜,實則致歉謝罪……無論如何,如此暗施手段,即使有難言之隱,是上位者不愿意看到的。 李善也向李世民證明了自己相投的誠意和意愿……將李德武送入東宮就是誠意。 其他裴氏族人可以入天策府,但李德武不行,這是李善的底線。 片刻后,李世民雙手扶起了李善,正色道:“雖行陰詭手段,但終歸正途?!?/br> 嗯,幫你就是正途,不幫你那就是走偏了。 其實雙方都不過是在表演罷了,李善為前事謝罪,李世民刻意懷柔,演一處君臣相濟(jì)而已。 第三百二十九章 密會(中) 對于李世民來說,李善將李德武推入東宮……雖無父子情分,但終究父子,用這樣的代價來換取投入秦王一脈麾下的機(jī)會,更在如今將手段一一詳述。 雖然心驚這少年郎的手段,但李世民卻欣然接納。 如果是半年之前,饒是李善有山東戰(zhàn)事之功,饒是李善詩才驚世,李世民都會心存隔閡,畢竟對方是河?xùn)|裴氏……但如今的李善,卻有著對平陽公主、圣人的不俗影響力。 總歸說到底,李世民并不吃虧,李善納入囊中,裴懷節(jié)也入了天策府。 裴懷節(jié)和裴世矩的關(guān)系不能與李德武相比,一個是族人,另一個是翁婿。 前者代表的是河?xùn)|裴氏,如今裴寂依附東宮,裴懷節(jié)入天策府只能世家門閥的自保之道。 而后者卻代表的是裴世矩個人的意愿,兼太子詹事,遣派女婿入天策府,裴世矩已然年邁,如此只是個人的自保之道。 考慮到裴世矩雖然在朝中有著不小的影響力,但并不實際參與朝政……用李德武、裴世矩?fù)Q一個年未弱冠已然天下聞名,才華不限于詩賦,對平陽、圣人都有影響力的李善。 這筆買賣劃不劃得來,這筆賬李世民自然會算。 李世民扶著李善,兩人重新跪坐在席上,前者面有猶疑,后者低聲道:“想必殿下心中存疑,在下為何百般籌謀,認(rèn)定殿下?!?/br> “不錯?!?/br> 這是李世民最大的疑惑,他從晉陽起兵之前就結(jié)交北地豪杰,從敦煌郡公到秦國公,再到秦王,最后組建天策府,麾下名將如云,謀臣如雨,多有天下名士。 但這些人要么是早年相隨,要么是得府內(nèi)幕僚引薦,再或者是數(shù)度大戰(zhàn)之后所降……如李善這等在洛陽大戰(zhàn)之后,無人引薦卻鐵了心相投的,不是非常少見,而是僅此一例。 對于這個疑惑,不僅李世民,凌敬、馬周都曾經(jīng)不止一次詢問……李善自然要準(zhǔn)備萬全。 略為移動了下膝蓋,這個時代,胡凳已經(jīng)大范圍普及了,但在正式場合,依舊用的是跪禮……對此,李善相當(dāng)?shù)牟桓忻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