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崢嶸 第1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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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冬,長安城也披上了一件潔白的毯子,一早就站在承乾殿門外的李世民放眼望去,遍地雪景,雖無山川之壯麗,卻有樓閣之秀美。 只是這樣的景色,自己還能看幾日呢? 這些時日,圍繞著河北戰(zhàn)事,東宮、秦王府你爭我奪,鬧得不可開交,說是為了河北戰(zhàn)事,但實際上焦點卻在陜東道。 東宮一力堅持調(diào)換陜東道大行臺尚書左右丞于志寧、韓良,而秦王府這邊激言相辯,這兩位都是秦王府的嫡系心腹,李世民甚至都不認之前許諾東宮節(jié)制陜東道大行臺一事了。 反正對李世民來說,現(xiàn)在拖延才是正事。 而東宮也不傻,在河?xùn)|安排了人手,探聽到了突厥大軍可能北返的消息。 現(xiàn)在好了,之前秦王府催促東宮出兵,現(xiàn)在是李建成要親征,而李世民在拖后腿。 鬧得最后,太子李建成使了個絕戶計,在圣人李淵面前放話……二弟軍功蓋世,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還是二弟提軍親征吧,必然大勝,戰(zhàn)后再設(shè)河北道行臺。 李世民已經(jīng)是益州道行臺尚書令、陜東道大行臺尚書令,如果再加上河北道行臺尚書令。 嘖嘖,那就意味著,除了嶺南、江南之外,李淵的政令也就在關(guān)中、河?xùn)|起作用了,其他地方都是李世民的勢力范圍。 李建成這一招說不上多巧妙,但卻挺毒挺狠,以至于李世民不得不站出來說了一大堆口不應(yīng)心的話……比如孩兒多年征戰(zhàn),頻受刀傷,人困馬乏,還望父親體諒一二。 于是,李淵大手一揮,命工部追加人手建弘義宮,以供二郎修養(yǎng)……換句話說,李世民就快要被趕出皇城了。 在這種情況下,李世民不得不忍氣吞聲,退了一步,容太子節(jié)制陜東道大行臺。 而今日,就是圣人下詔之日。 “夫君何以如此郁郁?”秦王妃將一件大衣披在李世民肩頭,輕聲道:“潛龍困水,但終究騰淵而起?!?/br> 李世民握住妻子的手,苦笑道:“至今尚未有消息傳來,或許是孤太過心急……淮陽難以獨當一面,田留安、齊善行守成有余,進取不足,少了些鋒銳?!?/br> 秦王妃沒有再說什么,只默默的陪伴著丈夫,久久在臺階上佇立。 空中又有雪花飄揚,一股勁風吹來,李世民上前一步,任由大片雪花撲面,將妻子攔在了身后。 “差不多到時辰了?!崩钍烂裆钗丝跉?,舉步下了臺階,往兩儀殿方向走去。 圣人李淵說不上是多勤勉的君王,朝會不過是個擺設(shè),主要議事就是在兩儀殿。 太子出征,如此大事,朝中重臣齊至,尚書左仆射裴寂,尚書右仆射蕭瑀,中書省中書令封德彝,門下省侍中陳叔達、裴世矩。 除了皇子之外,這五個人是如今真正的宰相,中書省、門下省都是長官出任,尚書省因為尚書令是李世民兼任,所以左右仆射也被視為宰相。 太子李建成早就到了,正和李淵、裴寂聊著天,一旁的封德彝是個滑頭,隨口敷衍,裴世矩是只老狐貍,只閉目養(yǎng)神,蕭瑀、陳叔達兩人性情剛烈,閉口不言。 雖然不是尚書省長官,但因為備受圣人寵信,尚書左仆射裴寂實際成為了首相,對圣人有著相當強的影響力,而他和東宮的關(guān)系極為親密。 對于已經(jīng)持續(xù)了三個多月的河北戰(zhàn)事,李淵心中有著頗多不滿,呃,實際上劉黑闥六月份就起兵南下,到現(xiàn)在都半年了。 但戰(zhàn)局是在一個月內(nèi)急轉(zhuǎn)直下,劉黑闥破定州后,似乎篤定身后的幽州羅藝不會出兵,大肆南下,下博一戰(zhàn)覆滅唐軍在河北的主力,如今攻入魏洲,即將飲馬黃河。 在這種情況下,長子次子互相扯后腿……李淵自然不滿。 李淵很清楚李建成為什么一直拖延出兵的時日,無非是想等寒冬之時,突厥大兵北返……這也無可厚非,李世民催促東宮盡快出兵,實在是包藏禍心。 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之舉,不用李建成,如何壓制二郎呢? 但李淵也不得不承認,在這方面,李建成比二郎差的有點遠……拖延至此,雖然穩(wěn)妥,卻失了銳氣。 對于一個太子來說,這是正確的選擇。 但對于希望立下軍功來壓制秦王的太子李建成來說,這是個讓他難以在軍中樹立威望的選擇。 武德四年十二月十六日,李世績在洺州兵敗,全軍覆沒,僅以身免,戰(zhàn)報在十九日傳回長安。 秦王李世民當日請命出征,僅僅三天后,十二月二十二日,已經(jīng)沒有其他選擇的李淵命李世民出兵討伐劉黑闥。 天下人的眼睛都沒瞎,但也都不是什么都看得見的……他們不會看到李世民出征的時候,不會有突厥大軍來襲,只會看到敗績傳來,秦王挺身而出。 當然了,去年的劉黑闥大軍兵鋒銳利,絕非今年可比。 同樣的道理,他們只會知道,淮陽王李道玄十月初敗北,而太子李建成一直到十一月初才自請出征……和秦王簡直沒辦法比??! 殿內(nèi)突然安靜下來,李淵直起身子,投向緩步入殿的次子李世民的視線中夾雜著復(fù)雜的情緒。 這是個讓他驕傲自豪的兒子,尚未加冠即兩戰(zhàn)定關(guān)中河?xùn)|,掃蕩中原一戰(zhàn)擒兩萬。 這也是個讓他忌憚頭痛的兒子,如此軍功,如此威勢,讓長子的太子之位搖搖欲墜,甚至讓自己都有風雨飄搖之感。 李淵當然清楚,論資質(zhì),論能力,論領(lǐng)軍,絕大部分方面李世民都強于李建成,但冊立太子,從來是立嫡立長。 立賢,那是萬般無奈的選擇,也是會影響整個王朝的選擇,甚至是可能動搖唐朝統(tǒng)治基礎(chǔ)的選擇。 從長遠角度來說,選擇立嫡立長是維持這個王朝延續(xù)的選擇……不得不說,李淵的考慮是有道理的。 殿內(nèi)的氣氛有些壓抑,裴世矩雙眼似閉非閉,他雖是門下高官官,但少涉政事,畢竟門下高官官侍中是定額兩人,還有個陳叔達頂在前面。 裴世矩在前朝名列選曹七貴之一,長于識人,一生見識過無數(shù)才華卓越之人,但對面前這個才二十四歲的青年,有一分佩服,但更多是九分警惕。 裴世矩清晰的記得,當年的晉王是如何從嫡次子一躍而為太子,又如何輕而易舉的在十來年內(nèi)讓強大的隋朝衰落。 想到這兒,裴世矩眼角余光瞄了眼裴寂,或許堂弟的選擇是對的,或許女婿入東宮是對的。 這也是朝中很多重臣都并不希望看到秦王入主東宮的一大原因,初建國,平天下,李建成無失德之舉,平穩(wěn)過度才是正理,隋煬帝前車可鑒。 裴世矩重新閉上了雙眼,身邊的陳叔達昂首道:“陛下,秦王有罪否?” “陳卿這是何意?” “若無罪,何以無座?” 李淵愣了下,視線一轉(zhuǎn),瞪了眼長子李建成……后者也是無語,真不是故意的,我還沒這么小氣! 但在場諸人不會這么想,李世民面無表情的坐在裴寂的上首……平時他會謙虛的另選位置。 但從位次來說,身為尚書令的李世民是有這個資格的,尚書左仆射裴寂正是他的下屬。 第一百五十八章 金剛葫蘆娃 作為開國君主,李淵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但也不可否認他性格中的弱點,不能說心軟,只能說善謀難斷,看到這樣的李世民,不由得心中微嘆。 但李建成顯然沒有繼承他老子的性格特點,轉(zhuǎn)頭示意,裴寂起身出列,躬身道:“中書承詔,門下審閱,尚書奉行,陛下詔令,東宮太子建成將兵討黑闥。” “節(jié)制陜東道大行臺,領(lǐng)河北道行軍元帥,河北、山東諸州均受處分,得以便宜行事。” 殿內(nèi)一片寂靜,只有裴寂洪亮的聲音回響,李建成不僅僅節(jié)制陜東道大行臺,還領(lǐng)河北山東唐軍,而且還不僅僅是軍事,就連河北、山東各州的政務(wù)也被李建成管轄。 裴寂偏頭看了眼李世民,繼續(xù)說:“調(diào)右驍衛(wèi)大將軍任國公劉弘基,左武衛(wèi)將軍李安遠,右武衛(wèi)將軍錢九隴,右領(lǐng)軍大將軍竇琮,右監(jiān)門將軍開國公樊興?!?/br> 陳叔達眉頭一挑,有點狠啊,十二衛(wèi)將軍調(diào)走了五個,而且其中劉弘基是李世民的絕對心腹,李安遠、錢九隴、樊興、竇琮都在李世民麾下攻打洛陽立下軍功。 不夸張的說,這五個人都是秦王一脈,和李世民關(guān)系匪淺……李世民保持面無表情的神態(tài),已經(jīng)不錯了,可能是怕撕破臉,至少沒有從秦王府左右六護軍府中選人。 蕭瑀看向李世民的眼神中都帶著憐憫了……要知道年初李世民出征,除了秦王府的兵馬之外,只有被劉黑闥打散驅(qū)趕到黃河邊衛(wèi)洲的李世績、張世貴的殘軍。 而這次太子出征……光是十二衛(wèi)就出了五位大將,更別說,李世民本人就領(lǐng)十二衛(wèi)大將軍,說起來十二衛(wèi)是他正兒八經(jīng)的下屬呢。 嘖嘖,太厚此薄彼了! 但這還沒完呢,裴寂繼續(xù)說:“另調(diào)幽州總管羅藝率軍南下,調(diào)并州刺史成仁重。” “調(diào)陜東道大行臺兵部侍郎王君廓及常何等十余將校?!?/br> “陜東道大行臺戶部尚書韓良、度支郎中于志寧供大軍糧草。” 這次是直接對陜東道大行臺下手,李世民干脆閉上了眼睛……在心中盤算,王君廓以及常何等將校都是自己攻打洛陽時的舊部。 李世民在心里冷笑,他能肯定這是李建成的主意……由輕而重,是大哥向來的行事風格。 如果能將王君廓、常何等人拉攏到東宮,想必之后就開始試圖染指自己的左右六護軍府的心腹重將了。 陜東道要出兵出將,還得出糧草……這是不是有點欺負人了? 李建成是李淵親生的,而李世民可能是撿來的…… “大郎,三胡五十余日頓足不前,你身為長兄,此去嚴加管束?!崩顪Y囑咐道:“前些日子傳來戰(zhàn)報,劉黑闥猛攻魏洲,此行可有定計?” 李建成胸有成竹,起身笑道:“衛(wèi)洲總管程名振智勇雙全,可使其出兵脅劉黑闥側(cè)翼,再使三胡發(fā)兵北上,并州刺史成仁重可堪重任?!?/br> 李世民心里一個咯噔,劉黑闥猛攻魏洲,齊善行兩番南撤,如今河北道唐軍有完整建制的可能只剩下衛(wèi)洲的程名振所部了。 也就是說,如果田留安欲反攻,就不能缺少程名振……而李建成剛才這幾句話,顯然很有把握拉攏住程名振。 李世民立即聯(lián)想到,半年前自己不許程名振追擊劉黑闥,之后三胡設(shè)宴,諸軍將領(lǐng)中只有程名振赴宴……只怕程名振已經(jīng)投入東宮門下了。 李世民心思急轉(zhuǎn),而李建成還在侃侃而談,“如今劉黑闥并無依仗,再令幽州李藝以騎兵迅速南下,一擾劉黑闥退路,二襲洛洲?!?/br> “待得孩兒領(lǐng)兵入河北道,必能一戰(zhàn)克敵,只是唯恐劉黑闥再竄草原?!?/br> “無礙,此番劉黑闥敗北,縱再竄草原依附突厥,也難受重視?!崩顪Y付之一笑,又問:“戰(zhàn)后如何處置山東?” “恩威并施,設(shè)粥棚賑災(zāi),解散敵軍士卒,放其歸鄉(xiāng)?!崩罱ǔ尚Φ溃骸案赣H,三胡頓足不前,亦有所作為,已籌謀大批糧草于黃河岸邊?!?/br> 李淵微微點頭,他向來對河北是持高壓統(tǒng)治,一方面是因為河北對河?xùn)|、關(guān)中的威脅,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山東世族在河北的根基太深。 但現(xiàn)在看來,李淵也知道自己cao之過急,懷柔不可,殺戮過重,恩威并施方是王道。 李世民依舊閉著雙眼,裴寂和封德彝出言捧臭腳,其他人都默然無語,東宮內(nèi)人才濟濟,自然能安排妥當……只不過齊王李元吉頓足五十余日不肯北上,李建成都能找出個合適的理由,這也實在太過了! 李淵又詳加詢問了好些細節(jié),李建成一一對答,顯然早有準備。 最終李淵滿意的點點頭,“明日朕當親送大郎出征,他日捷報傳來,裴監(jiān)可愿代朕撫慰?” 裴寂大笑連連點頭,這五六年來,他在朝中受圣人寵信,一時無二,李淵向來不稱呼裴寂其名,只稱“裴監(jiān)”。 原本的歷史中,事實就是如此。 并州刺史成仁重、衛(wèi)洲總管程名振、魏洲總管田留安三人在魏洲大敗劉黑闥,圣人李淵命尚書左仆射裴寂急馳勞之……那時候劉黑闥還沒被生擒呢! 就在這時候,急促的腳步聲在殿外響起,越來越近,一直到殿門口才停下。 有內(nèi)宦出去詢問,回來低聲稟報,“河北戰(zhàn)報?!?/br> 李淵眉頭一皺,去年也大約是這時候連續(xù)收到河北戰(zhàn)報,劉黑闥一路打到衛(wèi)洲窺探河南,這次……不會是魏洲失守吧? 李建成笑道:“父親,河北戰(zhàn)報,當召入相詢,若魏洲失守,需另擇他法?!?/br> 對于李建成來說,魏洲失守不是什么壞事……田留安是二弟麾下大將。 一位信使疾步入殿,單膝跪地,高聲道:“河北捷報,魏縣大捷!” 殿內(nèi)一片寂靜,眾人一時失色無語,李建成嘴唇微抖,而對面的李世民緩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