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崢嶸 第8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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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隱隱感覺得到,這次突厥大軍南下,應(yīng)該是自己這個穿越者引起的連鎖反應(yīng)。 還想著之前在歷亭陷入絕境……其實那不叫陷入絕境,現(xiàn)在才是。 李善回頭看了眼,漫山遍野的突厥騎兵正滾滾而來。 這是多少……反正人山人海數(shù)不清。 李善嘆了口氣,頗有歉意,是他決定殺了范興,將那個突厥青年帶上路的。 凌伯瞥了眼李善,“不關(guān)你的事……若當日不施義舉,自然沒那些麻煩?!?/br> 蘇定方?jīng)]有說話,但也默默點頭。 前面的田留安已經(jīng)指揮騎兵布陣,看起來似乎是想放手一搏……投降,那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 “田總管,那突厥青年就在城內(nèi)?!睆埼沫徍傲司洌馑己苊黠@,用俘虜交換。 田留安恍然醒悟,的確如此,如果之前審問俘虜無差,一個能讓突厥大軍追來的阿史那王族子弟,理應(yīng)能讓突厥人退兵。 畢竟,突厥人是南下?lián)寲|西的,不是來攻城略地的。 但接下來的問題是,誰去? 不可能就這樣立即讓人去將突厥青年提出來,唐軍距離館陶還有四五里路,突厥兵不退,唐軍不敢入城,萬一被突厥兵抓住機會破城,那就一切皆休了。 必須先以交出突厥青年為條件,和突厥人談妥,來保證唐軍的安全撤回城中。 所以,必須有一個人前去和突厥首領(lǐng)相商。 很短暫的沉默后,幾道視線都落在李善身上……論分析時局,論明利害得失,李善都是最合適的人選。 凌伯倒是也合適,但田留安不太放心,張文瓘就更別提了。 李善苦笑著趨馬出列,很多時候,一個穿越者綻放的光芒讓他成為核心,成為英杰,也成為眾矢之的。 “拜托了。”田留安伸出手緊緊握住李善的胳膊。 蘇定方雙腿一夾,趨馬上前,在他看來,這是自己的義務(wù)。 但李善的視線在蘇定方臉上掃了掃后,落在了周趙身上,“你不是懂突厥語嗎?” 周趙的笑容有些僵硬,但毫不猶豫的上前,“自當相隨?!?/br> “蘇兄就別去了。”李善錘了蘇定方一拳,“若事有不協(xié),老母如今在長安城外朱家溝。” 蘇定方眉頭一皺,正要說話,蒼涼的號角聲響起,眾人抬頭看去,突厥騎兵如波浪一般散開,一桿大旗由遠而近。 “除了翻譯,你就是啞巴!” 李善丟下最后一句話,手持馬鞭,躍馬出列。 第一百二十章 談判 被圍住的千余唐軍擺出了防御陣型,田留安瞇著眼打量著漸漸遠去的李善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 滿懷希望的柳濬低聲道:“淮陽王曾言,此人觀察入微,又有捷才,必能……” 話說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柳濬只能呃了聲,就差抬手捂著臉了。 千余唐軍,萬余突厥人,眾目睽睽之下,跨著白馬的李善騎著騎著,身子有點歪,一不留神噗通摔落馬下。 蘇定方剛開始還以為是突厥兵放箭……但隨即就看見李善在地上打了滾迅速爬起來,試圖以極為難看的姿勢爬上馬背。 但現(xiàn)在沒郭樸、蘇定方在身邊,李善試了兩次都沒爬上去,兩條大腿內(nèi)側(cè)還火辣辣的呢。 最終,李善目瞪口呆的看著白馬嘶鳴一聲,居然跑了! 兩軍對壘,你死我活,緊張的氣氛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幾萬雙眼睛都在看著,看著李善伸著手狂奔著去追那匹越跑越快的白馬。 當李善和周趙合騎一匹馬來到突厥陣前的時候,看見好些突厥兵都忍不住在笑…… 這氣氛對談判是有利的……李善只能這么勸說自己,如果有可能,真希望氣氛保持劍拔弩張啊,至少自己不會那么丟人。 但李善還是保持著冷靜的思維,行了一禮,迅速瞟了眼最前方的突厥人,此人站在大旗下,理應(yīng)就是突厥首領(lǐng),看起來很年輕,雖然滿臉胡子,也不過二十多歲。 一旁的周趙佩服的看了眼李善,也不知道是佩服他臨危不亂還是佩服他的臉皮厚度。 突厥首領(lǐng)看了看送上來的皮帽和彎刀,微微頷首,說了幾句話。 周趙凝神細聽,低聲翻譯,“交出那人,任由離去。” “人在館陶城內(nèi)。”李善干脆利索的說:“他們要先進城?!?/br> 幾個突厥將領(lǐng)嘰哩哇啦說了一大堆,李善側(cè)頭一看,周趙搖搖頭,“罵你呢,要聽嗎?” “不用了?!?/br> 突厥首領(lǐng)手一抬,雜聲頓消,他指了指李善。 “問你是何人?!?/br> 李善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李善,嶺南人氏,三年前遷居冀州棗城,行醫(yī)為生,十日前被唐軍裹挾南下?!?/br> 這次用不著周趙翻譯,一個中年將領(lǐng)走到突厥首領(lǐng)身邊低聲翻譯,衣著打扮和發(fā)髻都顯示這是個漢人。 特地選了這個身份,理由很簡單……海商不敢殘害僧人,草原部落不愿殺戮醫(yī)者。 那位中年將領(lǐng)笑了笑,“既然是醫(yī)者,可認得棗城名醫(yī)張吉行?” 李善神情肅穆,“吾師乃棗城名醫(yī)齊吉行?!?/br> 中年將領(lǐng)神情一松,而周趙暗暗腹誹……那齊吉行拜師你不收,非要給人家當徒弟?! 突厥首領(lǐng)瞇著眼打量著李善,突然低語幾句,揮手讓人抬出兩個傷者。 李善也是無語,咱們是來談判的,你盯著我作甚? 趁著眾人看著傷者,李善也打量了眼那突厥首領(lǐng),二十多歲的年紀,雖然是典型的突厥人打扮,但細細看去,并沒有尋常蠻橫草原人的氣質(zhì)。 周趙倒是隱隱猜到了點什么……有幾個人能在數(shù)萬突厥大軍之前如此鎮(zhèn)定自若? 不過,接下來,周趙已經(jīng)顧不得那些了,他瞄了眼第一個傷者,登時臉色一白。 正是被自己審問,臨走時又讓士卒劈了一刀的那個俘虜…… 李善自然也發(fā)現(xiàn)了,他咳嗽兩聲,從被突厥人撈回來的白馬上取下包袱,從中取出匕首、布條、藥粉等物,再搖了搖酒曩,還剩了點。 那傷者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不就是審問自己的那兩人嗎? 躺在地上身子都在抽搐,傷者雙眼死死的盯著李善,右手努力抬起,嘴角泛起血沫。 李善向突厥首領(lǐng)溫和的笑了笑,蹲下身子,用匕首將傷者胸膛的傷處割開,手微微一歪……不好意思,割斷動脈了。 周趙臉色愈發(fā)蒼白,你還真敢動手啊,是真不怕死啊? “放點血有好處……”李善探了探脖頸處,嗯,肯定沒救了。 中年將領(lǐng)呵斥道:“你真是醫(yī)者?” 李善沒吭聲,迅速移步到第二個傷者身邊,這是個肋部被戳了一槍的倒霉鬼,肩部還中了一箭。 這次李善運刀如飛,先以極快的手法割開皮rou,將箭頭取出,取出不多的酒液清洗,上藥包扎,再處理肋部傷勢……只要沒傷到主要器官,治療起來難度不大。 “還真是醫(yī)者?!鄙锨安榭吹闹心陮㈩I(lǐng)嘟囔了幾句,“唐軍為何帶上你?” “唐軍中有個突厥……突厥貴人,受了傷,就把在下?lián)镒??!崩钌埔粩偸?,“適才唐軍首領(lǐng)給了在下那頂皮帽,讓我傳話……” “那這人是誰?” 李善茫然搖頭,“不認識?!?/br> 周趙心里破口大罵,“在下周趙,博州人氏,定居館陶,因精于算學,被唐軍征召,因懂些突厥語,所以陪這位醫(yī)者前來?!?/br> 中年將領(lǐng)回頭問了幾句,轉(zhuǎn)頭再問李善,突厥青年長相如何,傷勢如何等等。 “大軍后撤三十里,容爾等入城,人交出來。” 周趙心神一松,但李善很為難的搓搓手,“這位將軍,在下是做不了主的,唐軍那邊……” “嗯?” “他們要換人……將軍,在下只是傳話,勿要遷怒。”李善苦著臉說:“他們說要……要……” “換人?”中年將領(lǐng)冷笑道:“換誰?” 周趙已經(jīng)氣急敗壞了,后撤三十里再交人,還不夠嗎? 你非要自作主張?zhí)響颍?/br> 李善一低頭,喃喃道:“他們要換劉……呃,漢東王?!?/br> 周趙都無語了,你李善什么時候這么天真了? 用一個突厥貴人交換劉黑闥? 就算突厥人肯,劉黑闥也不肯啊! 都說劉黑闥是突厥人養(yǎng)的狗……但都要做狗rou火鍋了,你以為你養(yǎng)的,它就不敢咬你了? 二話不說,那中年將領(lǐng)抽出刀就砍過來,開什么玩笑呢! “啷!” 一聲脆響,一個突厥將領(lǐng)拔刀將中年將領(lǐng)的刀隔開,李善心中大定。 這證明了他的推斷沒錯,那位突厥青年的身份肯定是非常非常的不一般……能讓數(shù)萬突厥兵南下越貝洲殺到魏洲來搶人,自然是身份不凡,要知道劉黑闥是肯定不想看到這一幕的。 提出劉黑闥只不過是試探而已,當然了,也是為了下一步做鋪墊……交換劉黑闥這個要求可能比較過分,那換個不太過分的總行了吧? 李善在琢磨,也不知道淮陽王李道玄是陣亡還是被俘……這句話自己這個醫(yī)者好像不太合適問啊。 但這時候,那突厥首領(lǐng)突然揚手,中年將領(lǐng)悻悻走開。 “此人乃漢東王胞弟劉十善。” 李善呃了聲,你特么會說漢語啊……剛才還裝模作樣,演的挺像一回事! 突厥首領(lǐng)踱步過來,“漢東王自然不行,他們想要的是……不,你想要的是,淮陽王。” 李善深吸了口氣,抬頭看去,視線正和那突厥首領(lǐng)撞了個正著。 沉默片刻后,李善輕聲道:“在下確為醫(y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