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NeverhaveIever(3)
法式半露天卡座,雨后的涼意正舒適,一起看完場球賽,不愁話題。 抽七星藍莓的,是個和金京一塊兒來的英國男生。稍稍交談了會兒,他很大方地分了支給路冬,接著自然地要替她點煙。 愣了下,路冬退開半步,沖他彎了下眼睛,說,不大習(xí)慣,還是讓她自己來吧。 對方從善如流地將銀質(zhì)打火機遞過來。 嘗著嘴里的藍莓,路冬想起那天急診出入口,問羊毛卷借火的場景。 如果表哥沒突然伸手,幫她點煙的,是不是就會換個人。 半晌過去,人陸續(xù)到齊。 路冬這排的座位分布,相對位置沒怎么變,仍舊是右側(cè)許夢圓,左側(cè)Jean。 服務(wù)員遞來厚厚一本酒單,前幾頁全是啤酒,介紹詳細,shot和調(diào)酒在后頭。 正飛速掃視著,有人說,不如來玩游戲。 七嘴八舌提了一堆,最后一個不認識的男生給了有效建議:“來玩‘我從來沒有’吧?” “英語叫什么來著?”他一頓,美式口音純正,“Never have I ever?” 規(guī)則很簡單,輪流以“我從來沒有”開頭說一件事,做過的人喝酒。 準備猜拳決定順序那會兒,羊毛卷搭著表哥的肩姍姍來遲,坐到對面白沙發(fā)上,然后向Simon問現(xiàn)在在干什么。灰發(fā)男將酒單遞過去,比了個三,報了游戲名。 金京嘖聲,大幅度地向后仰,然后搓了把臉,飛快而清晰地警告身旁的周知悔,別翻舊賬。他用的是普通話,整桌人都聽見,哄好了女友的Jean甚至吹起口哨。 不得不說,羊毛卷在調(diào)動氣氛上,的確有天賦。 酒還沒上來,游戲就不急著開始。 一伙人又各聊各的,許夢圓另一側(cè),從陳一樊,換成了剛才和她一起去洗手間的女生。 音量壓得格外低,神神秘秘反而引起路冬的興趣,她垂著眼,邊品嘗藍莓邊偷聽。 哦,在問金京旁邊那外國人是誰。 想要聯(lián)絡(luò)方式,但那男生一晚上下來,冷淡得很,沒開口過幾次,說得還是外語。 許夢圓報了周知悔的大名,哼了聲,說,不算外國人,混血兒,普通話好著呢,不然怎么轉(zhuǎn)去理一。 十四個人,一人選三種,服務(wù)員先端上來恰好放滿一桌的數(shù)目,還特地配過口味和色調(diào),桌子下方的白燈映出五顏六色的光,玻璃杯都成了熱帶魚,晶瑩的液體像懸浮在半空。 路冬站起身去向陳一樊借煙,平時抽黃鶴樓的人,贏下了金京的登喜路,問她要哪個。 “登喜路?!?/br> 坐回位置,啪地一聲點燃,游戲就差不多開始了。 從陳一樊開始逆時針,路冬倒數(shù)第三個提問。 陳一樊想了會兒,“能不能搜題庫?” 提議玩這游戲的男生接話:“看題庫要罰酒。” “行,那就,我從來沒有在泳池里尿尿過吧。” “你這和題庫有什么兩樣?” 一群人哄笑,該喝酒的喝酒,周知悔沒動作,偏頭看向金京。 羊毛卷和他對視一眼,音量恰好所有人都能聽見:“……海洋不算泳池吧?” 陳一樊讓他喝。 輪到金京,他早有預(yù)謀,“Never have I ever smoked a Gitanes.” Jean爆笑出聲,用咬字不清的普通話向在場所有人解釋,“Gitanes,一種法國香煙。” 哦,赤裸裸的報復(fù)。 周知悔沒異議,直接拿了最靠近自己的shot,琥珀色的,仰頭一口氣喝完。不知道是什么,他表情沒怎么變化,嗓子卻有點兒啞:“……Never have I ever smoked a Dunhill Red.” 垂下眼,看了會兒自己手里那支煙,路冬作為被波及的受害者,認命地取走一杯泛著詭異綠光的調(diào)酒,試探性地嘗了口,有種哈密瓜的甜,還不錯。 他倆起了用香煙互相陷害的頭,后面幾個提問的,也開始捉弄和自己相熟的朋友。 到路冬第一次提問,手里的酒還剩三分之二,眼也不眨地說:“我從來沒有……逃過課?!?/br> 陳一樊聽了,直接噓她。 幾乎在場所有人都拿起杯子,除了Jean。他用英語向路冬解釋,那天他本來也要搭金京的車去幫忙找她,結(jié)果下午有歷史課,走不開,他是真的從不逃課。 平和地結(jié)束第一輪,第二輪開始,出現(xiàn)這游戲最為經(jīng)典的情感問題。 “我從來沒有和人約會過,going on a date那種,不是中文語境下情侶的約會。” 這很擺明是要金京他們喝,羊毛卷也的確喝了,順手拿了杯海藍色的Frozen Margarita遞給身側(cè)的朋友,挑著眉,像在示意,你得喝。 周知悔坦然自若地接過,抿了口,然后放到杯墊上。 收起視線,路冬不大意外,倒是剛才和許夢圓聊起表哥的女生倒吸一口氣。 她打量了會兒手中的哈密瓜雞尾酒,大概兩口的量,索性一次解決,換了杯更喜歡的Mojito。 許夢圓口吻震驚地問她:“路冬,你是不是聽錯題目了?” 路冬笑著,低頭吸了口煙,“沒有聽錯。” 沉默地盯了片刻她手上的煙卷,許夢圓嘆氣,“被你的眼睛騙了。” 哦了聲,路冬歪著頭,用無辜的目光揶揄她,真的只是懶得化妝而已。 打趣之間,游戲繼續(xù)。 金京伸了個懶腰,順著剛才的問題,“Never have I ever stayed in a relationship that I really wasn’t feeling……我從來沒有,和沒感覺的人交往過?” 他一頓,追加條件:“包含date?!?/br> 路冬漫不經(jīng)心地想著,那個語境的feeling是什么意思,戀人之間的愛嗎? 她喝了口酒。 注意力回到桌面,那杯瑪格麗特沒有被動過,甚至因為冰塊融化,水平線反而比剛才高。 周知悔垂著眼,想了會兒,“……Never have I ever lied to someone playing this game right now.“ 喝酒的人出乎意料地多,要說沒喝的,似乎只剩下周知悔,以及正在猶豫的路冬。 旁邊,Jean正被女友質(zhì)問,你該不會騙過我吧? 路冬最終放下Mojito,沒喝。 太常說對不起,也許參雜其他目的,但她的確沒有對表哥撒謊過……卻忘了自己上一次出的題目,就是個謊,也沒人提醒她。 不少人今天第一次見面,給彼此留了很多尊重,情感向問題大都淺嘗即止。 這有點兒無趣。 煙抽完了,路冬咬著唇,心不在焉,直到許夢圓戳了戳她的胳膊,“該你了。” 酒精很好地激發(fā)了女孩子喜歡捉弄人的天性,忽然彎起唇,邊喝Mojito,邊說:“Never have I ever had a crush on someone…playing this game right now.” 空氣凝結(jié)了一瞬間。 路冬漫不經(jīng)心地掃視了一圈,有人坦蕩,也有人表情微妙。 金京正拉著表哥嘀嘀咕咕什么,但沒有像剛才那樣,壞笑著讓他喝酒。 朦朦朧朧的情緒混著飄然的微醺,收回視線,旁邊Jean問她,“一定是crush嗎?這詞太美國了?!?/br> “愛算嗎?”他和女友深情對視。 愣了下,路冬說,“那就……愛,好感,喜歡,都算吧?!?/br> 聽她加大了范圍,陳一樊搭著Simon的肩,一邊喝一邊說:“我喜歡你,兄弟?!?/br> Simon故意做出嘔吐的動作。 明明是出題的人,結(jié)果她自顧自解決了Mojito。 Simon在提示許夢圓,該喝的都喝了,換你了。 正猶豫著,今晚第三杯要不要拿Cuba Libre,對面桌上,已經(jīng)徹底化成水的瑪格麗特被拿起,路冬愣了愣,下一瞬,杯子放回桌面,一干二凈。 手一偏,她拿了琥珀色的shot。 “Whiskey.” 那是路冬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才不理他,學(xué)著剛才的表哥,一口悶。 純的,沒有加冰,很香,但喉管在灼燒。不是柔順的那種威士忌,而是辛辣的,激烈的,故意往喉嚨劃一刀的那種惡作劇,要教訓(xùn)新手,別以為shot那么容易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