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羅那睡眼惺忪的狗眼一下變得銳利起來：“這里是冥河的一條支流。”

    它身體驟然鼓脹，變成了之前陸堯見過的那種戰(zhàn)斗姿態(tài)。

    黑白兩色毛發(fā)重構(gòu)出三叉狀的頭，脖頸下是一團(tuán)時隱時現(xiàn)的變幻軀體，就像是某種粗糙黑筆在立體空間上重復(fù)勾勒的四足重影。

    介于虛實(shí)之間的塞柏拉斯形態(tài)完全展開。

    此時哈羅散發(fā)出的壓迫感和神威遠(yuǎn)超普通眾神。

    陸堯倒不在意。

    就像開明獸在昆侖才能發(fā)揮百分百力量，哈羅這樣的三頭犬，真正最強(qiáng)姿態(tài)是在老家冥界。

    哈羅黑白相間的怪異軀體看不出面部表情。

    它眺望后說：“這里是冥河的一條支流，只是這一片流域我沒有來過。冥河很大，我去過的地方也很有限?！?/br>
    陸堯想到：“冥河的河水就是息壤？”

    “對。息壤又叫冥土，不過按照規(guī)矩，只有在這里我才能說冥界的事。”

    哈羅口中哈出白氣，三叉頭朝向?qū)掗煹暮诎缀恿鳎骸翱吹侥切┖谏镔|(zhì)了嗎？那些是神明灰燼，是神明隕落后會形成的東西，那東西會讓冥河變得非常沉重，一旦墜入其中就很難出來了?！?/br>
    “不過不同的冥河支流有不同的效果，與神明灰燼的含量以及本身運(yùn)動有關(guān)，像是……哦，我知道了，這個形態(tài)和比例，是忘川啊。”

    三頭犬它側(cè)過頭說：“這條支流在各神話里有不同名字，在希臘神話叫遺忘之河，華夏神話里是奈河或者忘川，佛教神話里的三途河。同一條干流，又有許多的支流，不同神話抵達(dá)途徑的地方不同，所以取了不同的名字?！?/br>
    “不過相同的是，在這條河中呆久了，記憶就會逐漸消失，直到忘記之前發(fā)生的一切?！?/br>
    它又解釋道：“非冥界生命在這里，會被冥界封鎖軀體外的一切力量。最好不要在這里鬧事和斗毆，會惹來冥差抓捕和懲戒?！?/br>
    陸堯點(diǎn)頭：“看起來這里治安還不錯？”

    “當(dāng)然。沒有誰會那么沒眼力，在冥界鬧事?！?/br>
    哈羅傲然道：“在冥河里泡個幾天，誰都得求饒服軟?！?/br>
    陸堯心里想到，這冥河，和灰視界的地獄有幾分相似。

    只是這邊更慘，用不了信仰之力，泡在冥河里就和被普通人埋在水泥里一樣，還要遭受失去記憶這一類精神上的折磨，確實(shí)是頂不住。

    “居然有人在斗毆？！”

    三頭犬大怒：“竟敢在塞柏拉斯面前公然違反冥界規(guī)則！”

    它一路飛奔，陸堯坐在它背上一路顛簸。

    哈羅沿著忘川河跑到了前方事發(fā)地。

    那里有一種龐大的怪物從忘川里竄出，那怪物cao控著息壤變成一條條觸手和爪子，正在纏繞和攻擊一名河邊的女人。

    女人長發(fā)及腰，一身黃色長袍，她似乎沒發(fā)現(xiàn)自己被攻擊了一樣，只是望著息壤發(fā)呆。

    鋪天蓋地的息壤肢體不斷朝她席卷，然而種種攻擊都落在她身旁，仿佛故意避開了她。忘川明明在瘋狂進(jìn)攻，那些攻擊卻不能觸碰到她，這場面十分古怪。

    哈羅大吼：“塞柏拉斯，冥獸給我站?。　?/br>
    這一聲大喝伴隨著一團(tuán)黑白相間的氣流被三頭犬噴出，飛向那被息壤包裹的冥獸。冥獸飛速收回一條條觸手，沉入冥河底部。

    三頭犬這才說：“沒想到是冥獸作祟，它們有時候也會發(fā)瘋攻擊旁邊的亡者。這些家伙性格很不穩(wěn)定，但又沒辦法完全消滅，說是生命倒是更像是一種自然現(xiàn)象……”

    陸堯打量起那個發(fā)呆的女人。

    她長發(fā)細(xì)軟，有些微微分叉，目光失焦，仿佛是近視眼。

    黃衣女人是那種誰都會多看兩眼的美人，她的美貌不具有攻擊性，大方而自然，只是滿臉心事。

    她讓陸堯想到了宋詩宜，兩者都有著那種仿佛缺失了什么的空落感，就像是一件精美瓷器表面一條淡淡裂痕，有一種讓人想要接近和惋惜的美。

    眼前人轉(zhuǎn)過臉，看向陸堯，目光漸漸聚焦。

    她的聲音清晰而溫和。

    “你來了？”

    三頭犬哈羅目光在黃衣女和陸堯之間來去：“你們認(rèn)識？”

    “不認(rèn)識?！?/br>
    陸堯問眼前人：“你是？”

    “你好啊，這一代的【西王母】?！睂Ψ降穆曇糨p柔地恰到好處：“我的戴勝，你有好好佩戴嗎？”

    陸堯心中一凜。

    【西王母】稱號的形態(tài)就是一個玉質(zhì)戴勝頭飾。

    眼前人是前代西王母！

    她看起來和那位撕咬東王公的狂怒豹女完全不同，看起來頭腦清醒而情緒穩(wěn)定。

    可那邊的難道不是西王母嗎？這位又是怎么回事？

    陸堯不解：“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對方抬起手，手指放在唇上。

    她身體一晃，手指輕輕點(diǎn)在陸堯的眉心。

    一瞬間，陸堯感覺和她融為了一體。

    第860章 黃帝神通

    陸堯來到了一片黑色空間里。

    他腳下是這里唯一的光亮地帶。

    在這圓形可視區(qū)中，黃衣女和他面對而立。

    前代西王母雙眼里閃爍著一種環(huán)形光暈：“這是你的意識之中，我們以意識重疊的方式進(jìn)行交流，這樣冥界無法干擾和觀測?！?/br>
    “你要一直看著我的眼睛。這里有光，是因?yàn)槟愕膶Ｗ⒑完P(guān)注，如果你走神，就看不見我了。要進(jìn)行意識層面的重疊并不容易。這樣會很辛苦和疲倦，還請稍作忍耐?！?/br>
    陸堯冷靜下來：“你為什么會在忘川？我在【王母墟】看到的那個不是你嗎？”

    “那個也是我。”

    對方輕飄飄一句帶過，轉(zhuǎn)而說：“覺得「西王母」這個稱號怎么樣？”

    陸堯雖然不知道對方的用意，但還是如實(shí)說：“挺好。能開啟昆侖，也能化育萬物，很適合我?！?/br>
    “那就好，我也就放心了?！?/br>
    黃衣女臉色舒緩了一些。

    “神明稱號主要看是否契合，運(yùn)用得當(dāng)，哪怕看似很弱的能力也能無堅(jiān)不摧。”

    她說：“曾是當(dāng)世最強(qiáng)神明的【黃帝】，祂的神通是【相貌堂堂】。這一神通的效果，能夠得到大家的欣賞和仰慕，除此之外，并沒有其他作用?！?/br>
    “要說戰(zhàn)斗和指揮能力，祂不如【兵主】蚩尤，要說治理與開創(chuàng)，祂比不上【炎帝】，要說神威與狂熱，祂無法與【帝俊】相媲美……”

    “不過【黃帝】就是靠著對這一能力的善加利用，讓越來越多的人和神愿意跟隨祂的腳步，愿意相信祂將終結(jié)亂世，建立從未有過的太平世界，平息混亂和戰(zhàn)禍?！?/br>
    “祂最終結(jié)束了諸帝并起的神話時代，建立了炎黃神系，成為了后來整個華夏神話的基礎(chǔ)，由此開啟了歷史時代?！?/br>
    “【黃帝】取天下的神通，能說它不是世間一等一的天賦嗎？”

    陸堯忍不住問：“那個【相貌堂堂】，是不是讓【黃帝】很帥？”

    “……【黃帝】的確是儀表堂堂，充滿魅力和鼓舞人心，讓人印象深刻。”前代西王母回憶說：“否則我也不會幫他了?！?/br>
    陸堯感覺腦子有點(diǎn)炸裂。

    沒想到【黃帝】竟然是一個濃眉大眼的魅力流主神？

    帥不僅可以當(dāng)飯吃，還能統(tǒng)一天下？！

    “沒有最弱的能力，只有孱弱的使用者?！?/br>
    西王母又說：“你回答了我的問題，現(xiàn)在換我來解答你的疑惑。”

    她抬起手一劃，光區(qū)頓時就多了一面石桌、兩張石椅。

    “坐著聊?！?/br>
    陸堯和她相對而坐。

    “你現(xiàn)在看到的我，準(zhǔn)確來說，是【無上清靈元君】這一稱號與我部分記憶的融合。但也可以說就是我，是一部分的我，是保持清醒的我。”

    西王母用一種清靈的聲音講道：“之所以我會在這里，因?yàn)檫@個我是舊神?！?/br>
    “【王母墟】那邊是另一個我，是戰(zhàn)斗姿態(tài)的我，那個我早已羽化。她的使命是壓制和封印東王公，讓祂無法利用【不朽者】特性逃脫?！?/br>
    “所以那道門被我取名【王母墟】，本就是我給自己留下的墳?zāi)??！?/br>
    “除此之外，還有第三個我。那個我在接壤帶，或者是真理側(cè)，她是【天帝之女】，也在查找東王公的蹤跡。”

    陸堯聽得脫口而出：“一氣化三清？”

    “那是什么？”

    西王母眼里浮現(xiàn)出一絲疑惑：“是一種神通嗎？可惜我不會?！?/br>
    “我是將自我切割，與稱號力量彼此融合，或者說與它們達(dá)成了共識。我用自身將它們進(jìn)一步改造和激活，稱號本身就有了目的，不論以后持有者是誰，都將延續(xù)我的使命?！?/br>
    “不過這樣切割之后，就無法再合為一體了，因?yàn)榫哂凶晕乙庾R的個體，誰也不會愿意失去自我主導(dǎo)權(quán)。”

    陸堯?qū)Ψ降脑挿g了一下。

    西王母是將自己拆成了三個個體，而不是分身什么的，將自己的一部分（記憶和命令）融入稱號，讓稱號能掌控自主——但針對東王公的終極命令不變。

    不愧是被委員稱贊的昆侖科學(xué)家，將稱號力量給玩成了野生人工智能。

    對方問：“現(xiàn)在昆侖是什么樣的情況？”

    陸堯簡介了一下如今現(xiàn)狀。

    西王母臉上露出一絲懷念：“如果陸吾看到現(xiàn)在昆侖的模樣，怕是氣得渾身炸毛吧，祂是我們之中最在意昆侖的那個……”

    陸堯趁機(jī)請教：“要怎樣才能讓昆侖恢復(fù)過來？”

    “我也不知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