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娛第一花瓶 第141節(jié)
“怎么會?”鐘屏看她像看什么天真的少女,眼神里充滿了憐愛,“你怎么這么天真,這種話也信?要是他真的這么對我,我肯定讓他上法治新聞了。” 商明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聽到鐘屏無辜地說出后半句:“……除非我對他產生了斯德哥爾摩的愛情?!?/br> “那是什么?” “好像被綁架的依賴上劫匪,被強jian的愛上強jian犯,被虐待的愛上了施虐者,你覺得這是愛情嗎?” 商明寶瞪大眼睛:“當然不是?!?/br> “也許是的,”鐘屏嗓音磁性,一顰一笑富有魅力,“我以前就看過這樣的劇本,雖然很不可思議,但也許就是這樣的不可思議,才讓這種愛情更深入人心,你覺得呢?以后哪怕遇到對自己再好的人,過上了正常的生活,心里也始終有一個地方是藏著這種畸形愛戀?!彼褚徽瘢霸趺礃?,這樣的故事是不是很適合你哥哥?他會有興趣嗎?” 不知為什么,明寶覺得一顆心七上八下紊亂地突突亂跳,跳得她連氣都喘不上,一向流轉靈動的眼眸也定定地凝固住,好像想到了什么極其令她不安的事情。 鐘屏起身坐到她身邊,伸手握住她冰涼纖小的手掌:“babe,你的手好冰?!?/br> 他一時之間靠得這么近,商明寶心重重地一墜,病發(fā)般的心悸掠奪了她的四肢百骸,她回過神來,鐘屏的臉已在咫尺之間,呼吸就噴薄在她臉上,讓她覺得臉頰發(fā)燙且酥麻。 鐘屏深沉地凝視她,從她顫動的眸光到忘記呼吸的鼻尖,再到果凍花瓣般的嘴唇:“好想親你?!?/br> 商明寶睫毛一顫,眼眶頓時濕潤,是緊張的。鐘屏輕輕嘆息一聲,屈起的指側蹭了蹭她柔軟的臉側, 將唇映在她的嘴角。 只是很若有似無的一下,一觸即分的,像是心動到情難自禁,但卻不得不紳士地克制住自己。 換別的富家公子,商明寶早就一巴掌扇過去了,但她卻是刷地一下,流下了一行眼淚。 鐘屏沒有再輕薄她,電影快開場了,他看了眼手機信息,幾秒后,卻是遺憾地致歉,原來他臨時有急事,需要趕緊趕到公司去。 商明寶被喜歡了幾年的本命親了這么一下,已經想不起失落失望,只感到鐘屏與她的手輕輕一握,仿佛意猶未盡戀戀不舍地分開了。 鐘屏沒有急事,但要去找湯野。阿州在,湯野不在,他知道原因,那是湯野前幾天就飛去了上海,算一算日子,柯嶼回寧市了,他便也該回寧市了。 鐘屏昨晚上問了航班,特意算準時間來等的,他原本就沒打算跟明寶看電影。 “柯老師的新片,你看了嗎?” 阿州的聲音平板冷淡:“看了?!?/br> “柯老師送你的首映禮票,你沒去,讓湯總搶了,你不吃醋?”鐘屏笑吟吟地問,“能得他一眼高看一秒惦記,心里一定覺得很榮幸吧?” 阿州不為所動:“只是他還給我的人情?!?/br> “人情。”鐘屏搭起二郎腿,掂起茶盞,“柯嶼送你票,反而不送湯總票,你覺得他有沒有想過你會跟湯總匯報?又有沒有期待過,湯總真的拿了你的票飛了上海?” 阿州沒有答話。 鐘屏點點頭:“我猜他是沒有想過的,不過湯總么……他這么自戀的男人,是想當然會這么想了。” 阿州蹙了蹙眉:“你到底想說什么?” 鐘屏笑著吹了吹蓋碗里的茶沫。他是西北人,習慣了喝大碗茶,比不上南邊的功夫茶那么細致,但也有滋味。抿一口后垂眸道:“我想說,湯總真可憐,眼巴巴地飛到上海參加首映禮,不過是看柯老師跟商陸在臺上扮演靈魂伴侶天作之合,還要像條狗一樣妄想他對自己余情未了,嗯,可憐?!?/br> 阿州冷眼聽著,聽到鐘屏繼而失笑地搖了搖頭:“這么說起來,我更可憐?!?/br> 阿州說:“鐘先生不可憐?!?/br> 柯嶼的七年,是受困的屈辱的七年,你鐘屏的三年,是甘之如飴等價交換的三年。交易在一開始便標好了價碼,你不能因為市場行情的變化,就回過神來覺得自己賣虧了。 但阿州知道分寸,只說了這彼此心知肚明的一句。 鐘屏怔忪著,末了,失魂落魄的神色從他臉上一閃而過,他垂著眸,勾了勾唇說:“我是真心愛他的?!?/br> 湯野在一個小時后出現(xiàn)在了他面前。 “第一天,偏門的排片率只有15%,票房卻三倍于「我們婚后才熱戀」,第二天40%的排片,票房四倍于婚后熱戀,現(xiàn)在是第三天,還沒到晚上,單日票房實時已經過了一億,元旦小長假還沒有正式開始,票房預測已經更新到十八億——湯總,這個成績,你滿意嗎?替他開心嗎?” 鐘屏站起身,旁若無人地幫他解著領帶:“你坐下臺下仰望他的時候,心里是高興還是難過?人到了,卻連一封短信都不敢給他發(fā),不敢告訴他你就在現(xiàn)場,我以前根本不敢想象,你會這么卑微?!?/br> 湯野若有似無地哼笑一聲:“屁股癢了,才這么迫不及待地想激怒我?” 鐘屏與他對視一眼:“你心愛的小島,他演得好嗎?” 湯野內心不可遏制地一顫,回到了無數(shù)個令他心動的現(xiàn)場,熒幕寬而高,把柯嶼眼里的內容、他嘴唇翹起的弧度都展映得一清二楚。 如果有機會,他想,或許當個導演也不錯。 “心盲癥的時候,你問我,一個作曲家會不會垂憐一個聾了的樂手,現(xiàn)在你找到答案了?商陸不在乎他的心盲癥,還做到了七年來你跟栗山都做不到的事,讓一個廢物真正變成了一個演員?!?/br> 湯野掐住他的下巴,虎口漸漸收緊,不怒反笑:“怎么,你很羨慕???想跟他換?” 鐘屏淡色的眼眸并不畏懼地看進他的眼里:“如果我說是呢?你會在乎嗎?” 湯野松開手的動作很粗暴,幾乎是把他往他推得踉蹌了一下:“你什么時候看我在乎過你這種東西?” 鐘屏咬著唇,還沒那股難受掠過,湯野已經剝掉了襯衣,將他拖進懷里。他雖然已經四十多,但身體強健,軀體沉浸在暴力和性欲中時便灼熱如火。鐘屏被他欺身抱著,肌膚可恥低賤地貪圖著他的溫度。 湯野喜怒無常,陰晴不定,剛才還對他棄之如敝履,現(xiàn)在卻又曖昧地咬吻著他:“你想看我在乎,不如多伺候點有意思的事。” · 元旦小長假,大盤果然水漲船高,「偏門」不僅持續(xù)拿下一周半的單日票房冠軍,更是三日連創(chuàng)新高。 要知道這已經是電影上映的第二周,觀眾選擇多,況且還有新片上映,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刷新單日記錄,可以說是奇跡般的逆勢生長。 票房粉和事業(yè)粉漲得跟票房一樣快,一夜之間好像每個人都成了業(yè)內人士,對著票房走勢、票房榜、上座率、排片率、票房占比頭頭是道,預測「偏門」能否成為年末最終冠軍。 答應了要親手畫十億票房海報,原本商陸還悠哉悠哉的,官博把這事一發(fā),粉絲跟上了馬達一樣日夜不休地在下面cue導演,讓他別睡了趕緊把十億十五億二十億的都安排上。 打開年末的娛樂論壇,幾乎每一次刷新首頁,都有「偏門」的帖子飄著。成績好了,當然就有挑刺的聲音出現(xiàn),譬如說商陸運鏡的匠氣太重,很學院派,沒有靈魂,譬如說劇情其實很簡單無聊,看了個寂寞。不過,這種情況還有個鐵律,那就是誰最紅最受關注,便更被集火。 想當然的,柯嶼承受了大部分的質疑: 「頂鍋蓋,虛假安利,柯嶼根本就沒演得那么好,表演痕跡很重,感覺用力過猛了」 「對對,就那種“快來看我演得多好多投入進步多大?。 钡母杏X,很難受,好像在按頭我」 「心盲癥還是治不好,他雖然看得出來很努力了,但演出來還是沒那個味道,果然啊,沒有想象力的人再雕琢也比不上老天爺賞飯吃的?!?/br> 「對,沒錯,雖然這么說很殘忍,但心盲癥的演技就是流于表面,沒有留下任何細品的空間,用力還乏味?!?/br> 演技這種東西見仁見智,非要說一個人演得不行的話,只要聲量夠大,就能洗腦。 這是蘇慧珍這一招的余威,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心盲癥伴隨而來的質疑,將在柯嶼的職業(yè)生涯如影隨形一輩子,哪怕他功成名就影史留名,未來的教科書里也必要添上這么一句。 元旦假期,商陸回港,導演身份捂不住了,他并不醉心于這些社交,但擋不住對方和各路資本名片一張一張地遞,三天內馬不停蹄地見了好些文化屆電影界的名流,多為德高望重之輩,其中不乏有這個獎拿個獎的終生成就獎獲得者,亦或者是評審團主席、資深評審委員、電影節(jié)主席等。 米婭推了不少有關電影的差評和質疑,但她年輕的老板并沒什么表示,仍是一貫波瀾不驚的模樣。 等出了小長假,「偏門」官博一反低調常態(tài),高調宣布了柯嶼被選送為星云獎最佳男主角,謝淼淼被選送為星云獎最佳女配角。 星云獎五月份頒獎,所有在前一年公映的影片自動參選,但演員參選卻是要報送的,消息一出,商明寶是唯一嗅出不對勁味道的人—— 他哥頭一次護食了。 第136章 這是柯嶼出道十年,第一次被片方報送專業(yè)演技類獎項,在此之前,如果有心點開他的影人主頁,唯一得獎記錄便是某屆金掃帚獎最佳男演員。 電影還在公映中,這樣的消息被不少人視為炒作,大罵資方吃相難看,但在本屆星云獎的官網上,「偏門」和柯嶼的名字已赫然在列。 “你還是cao之過急,”葉瑾跟商陸碰了個簡短的電話會議,“柯嶼被質疑了多少年了,再多質疑幾個月又有什么關系?你現(xiàn)在申報,就不怕觀眾逆反?” 商陸漫不經心:“觀眾不會逆反,會逆反的都帶著別的粉籍?!?/br> 葉瑾噗嗤一笑:“商二少,你什么時候從一個連微博都不刷的人,變成張口粉籍閉口粉圈了?很了解嘛。” 商陸沒理會她的揶揄,徑自掛了電話。事實上他的直覺是正確的,柯嶼在這部電影里表現(xiàn)如何,觀眾一目了然,帶風向的多半是私藏了立場。他吩咐米婭挑一些花絮交給官微那邊,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每破一億就公布一段。 互動最多的花絮,是票房破二十億的時候,梅忠良在葉森手里賭了臺底,三千萬,他還不了,要賣蘇姨,蘇姨向柯嶼求助。 柯嶼第一次看這場戲時就知道,這是商陸根據(jù)他小時候的事情改編的,澳門賭場外的貧民窟、抽煙穿花襯衫的泰國佬、煙霧繚繞的暗娼館,以及像動物一樣被關在籠子里等待非法偷渡運到金三角地區(qū)的雛妓。 不同的是,當初那個十四歲的他,變成了年過四十的蘇姨。 蘇姨這個角色,是雜糅了奶奶和柯嶼童年經歷的人物,一方面是端莊秀美的高中老師,另一方面,則是對丈夫爛賭束手無措,同時卻也一步步被沉淪至爛賭深淵的可憐蟲。對于蘇姨來說,葉森搬到了隔壁,因小逍遙扮演的丁丁而彼此熟絡起來的時光,是她被救贖的開始。 商陸的鏡頭敘事是有意迷惑的、吊詭的,兩人的交往充滿了不語的曖昧,鏡頭多以固定靜態(tài)為主,選擇的拍攝時間,不是布滿蟋蟀蟲鳴的靜謐夏夜,便是擁有天堂光的黃昏午后,葉森和蘇姨沿著河堤漫步,注視著丁丁背著書包快樂奔跑,看上去正像親密無間的一家人。 葉森偶一幫她捋起掉落的須發(fā),有她在場時會紳士地說“抱歉”然后掐滅煙,這些細節(jié)從蘇姨的視角托出,令觀眾與她一起沉淪在這個樣貌英俊、身形瘦削、講話神秘且云淡風輕的青年人身上。 愛情在鏡頭的欺騙性敘事下,單方面地生根發(fā)芽。 她好想抓住他,攀援住他,依賴住他。 正因為如此,在暗娼館里,蘇姨絕望之中赤腳奔逃——卻被葉森自黑暗里一把拖拽而回的情節(jié),才會反轉得那么令人毛骨悚然。 「森哥……」蘇姨手蒼白,纖瘦得只看得到骨頭的手,緊緊攥著葉森的手腕時,指節(jié)扭曲地突出,「你放我走……丁丁……我還要回去接丁丁放學的……」 葉森隱沒在黑暗中的臉倏然一現(xiàn),漫不經心的,隱約有一絲不耐煩,因為蘇姨的掙扎令他要錯過今晚特意預約的一碗云吞面。要知道那是很難約的??窗?,看這個女人,她的無袖襯衫浸透了冷汗,散發(fā)出化纖衣料的汗臭味,須發(fā)凌亂著,兩只白色的胳膊因為年紀上來了,有一種松弛的rou感,這令她在掙扎時泛起并不性感的rou浪。 她這么不識趣不雅觀,令大家在這樁交易里都不體面。 這一場戲的燈光非常極端,滯悶的暗室里,只有蘇姨碎花白底的無袖襯衣,葉森嘴邊咬著的紅星煙頭,以及從開得高高的天窗中滲透而出的幾道暗淡光線。整場下來,明暗對比硬而高反差,是典型的「黑色電影」打光法。 觀眾或許不會懂「黑色電影」通常象征的宿命、偏執(zhí)以及愛欲和背叛,但這樣的布光已足夠令他們覺得惶惶然而齒冷,宛如置身密室深海。 「森哥……」蘇姨干渴地吞咽著,因為恐懼而倒嗓的聲音聽著粗糲沙啞,「我不行……」 她死死地瞪著他,畫面和聲音都靜了,程橙爆發(fā)出令人驚訝的感染力,她這一眼有絕望、有幻想、有回憶、有不敢置信死到臨頭卻依然不甘放棄的僥幸。 柯嶼接住了她這一眼。 他有力地在她腕上一握,鏡頭掃過,這像是他要攙扶她一把。暗巷里,一臺出租車駛過,燈光從柯嶼的臉上一掃而過,他只是短暫地明亮了一瞬,繼而便再度湮滅在了黑暗中。 「蘇姐,你行的?!箍聨Z慵懶地應了一聲,咬著煙的下巴一撇,命身后的馬仔上前來,將她一左一右拽住,「試一試就知道了?!?/br> 蘇姨的聲音和泰國佬一同消失在暗室中。柯嶼拉過靠背椅,架腿坐下,仰頭聽了會兒。他是一邊聽,一邊抽煙,一邊看一只飛蛾在圍著暗淡的吸頂燈撲棱棱地轉,百無聊賴的, 「嚯,這個燈……」 這句不在劇本里,是柯嶼的臨時發(fā)揮,鏡頭內別說群演了,就連蘇格非也在心里拉響了十級警報,但是柯嶼卻沒了下半句。 他好像只是忽然想感慨這個燈,但又沒什么好感慨的。畢竟,只是一盞普普通通的燈而已。 他低歪著臉,笑了笑。 因為都在陰影里,所以觀眾并不看不真切。 一墻之隔,嗚咽聲和咒罵都到了頂峰,又倏爾啞聲了,他垂首撣了撣褲腿的灰塵,「要去吃面了,大只佬很難約的,喂阿城,這里交給你了,頂唔頂?shù)米???/br> 這就是柯嶼為葉森在這場戲里設計的全部,淡漠的無聊、一閃而過的遲疑、難以捕捉的、甚至連他自己都不能確定是否存在的憐憫,以及最后的一身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