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娛第一花瓶 第106節(jié)
掌心握緊了又松開,白色的藥丸下是被汗浸濕的紋路,柯嶼久久地盯著,不知道在桌前站了多久,直到垃圾桶里發(fā)出一聲輕響。 藥丟進去了。 這樣安靜無聊的日子持續(xù)了幾日。 他只是偶爾翻劇本,其實每個角色的每段臺詞他都會背,隨意起個頭,他能躺在沙灘上孤身一人洋洋灑灑地默誦完整個故事。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拍在礁石上的海浪聲吞沒了他失真質感的少年嗓音。 到第五天時,商陸還沒有給他發(fā)信息,也似乎沒有看到他用他微博發(fā)的那一條想念。 一種被懸置的恐慌漸漸從腳心攀爬而上,如藤蔓裹死一片裸巖。 從汕市飛往寧市的航班每日固定就是那幾趟,看著五花八門有得選,其實都是航司之間的共享。心盲癥已經不是網絡熱點了,現(xiàn)實也未曾聽人議論,柯嶼依然是最后登機。 起飛的轟鳴聲在睡眠中成為嘈雜的背景音,他甚至以為自己遲遲沒有起飛——直到肩上被人拍醒。 這種波音飛機的頭等艙沒什么,但價格也低不了多少,坐的人很少,柯嶼遲緩地認出來這是另一側靠窗的旅客。 飛機平緩飛行,機艙內持續(xù)著發(fā)動機的轟鳴,如同恒定的白噪音。在此之下,入睡旅客的交談、老人的咳嗽和小孩的嚶語聲如塵埃浮動。 空姐在后臺閑聊。 “柯嶼是嗎?” 柯嶼心里一凜,迅速反應過來將棒球帽更往下壓——但來不及了—— “你有心盲癥,是誰給你的臉進娛樂圈當演員?” “你口口聲聲說要當一個好演員要呈現(xiàn)好作品不負粉絲所托,是不是謊話說了一千遍連你自己都當真了?你騙了我們這么多年,你心里不慚愧嗎?” “我粉了你四年,一直在等你登頂,你根本就做不到為什么要一直拖著我們?憑什么欺騙事業(yè)粉?你這是詐騙你知道嗎!” 柯嶼的目光透過帽檐平直地延展過去,投射在對面人的身上,投射在她手里舉著的手機上。 機艙躁動,前排旅客都聽到了她的聲音。 如果說現(xiàn)在她還想做一個理智有禮貌的私生,當空中安保員和空姐同時解開安全帶向他走過來時,恐慌和緊張感攫取了她的理智,她猛地抬手打掉柯嶼的帽子,飛機一個顛簸,她用力的掌尖掃過了柯嶼的臉龐。 手機懟到了眼前,粉絲歇斯底里聲淚俱下:“你就是個廢物!我粉了你四年都是在粉一個廢物!每次好餅輪到你頭上我比你更提心吊膽!你爛泥扶不上墻你是個詐騙犯——” 魁梧的安保員將她用力攔住:“女士,請你冷靜,根據(jù)中國民航法規(guī)定,擾亂機艙秩序——” “廢物!” “柯先生您要不要緊?”空姐一疊聲說著抱歉,柯嶼附身彎腰撿起棒球帽。 又是一陣氣流波動,暈眩和窒息同時霸占了他的大腦,咒罵聲和毫不掩飾的議論聲他都聽不到了,也看不見無數(shù)個或暗戳戳或明晃晃舉著的手機,看不見竭力維持秩序驅散圍觀的空乘——柯嶼扶著前方靠背,難以控制地干嘔了起來。 “退圈吧你!給自己留點體面!追你的四年就當我喂了條傻狗!” 柯嶼閉了閉眼,再度睜開時,他忍著反胃站起身,蒼白的面容掩藏在黑色口罩之下。 他看向那個私生的目光浸透了憐憫,像看一個很遙遠的可憐生物。 飛機落地的時候,警燈紅藍閃爍,透過舷窗,可以看到警車和公安都已經就位??聨Z始終與安全員坐在一起,他靠著窗,在對方的提醒下才意識過來,落地了,黃昏涂滿舷窗,輪到他下飛機了。 無數(shù)條偷拍視頻在解除安全提醒的那一刻,隨著飛行模式的關閉和5g流量的開啟而飛向了全世界。 “喂。”柯嶼撥出葉瑾電話,“私生跟蹤,要回警局做筆錄,你做好刪帖撤熱搜準備?!?/br> 安全員側目看他。 明星果然是不一樣的,他想,竟然可以如此冷靜,怕是已經習以為常。 「我cao,太刺激了,第一次看見飛行過程中私生大鬧機艙」 「被帶走了嗎被帶走了嗎?」 「一落地就被公安接走了,柯嶼也被警車帶走了?!?/br> 「做筆錄吧?」 「艸真的你們沒聽到那個私生罵的多難聽」 「視頻里看到了」 「救救孩子來一個完整視頻!本猹就晚來了一步!」 「沒了,發(fā)一個刪一個,存活時間不超過三分鐘」 「我這里有!存網盤了!」 「求求求!?。 ?/br> 「笑死跟罵兒子一樣」 「多少沾點nt,現(xiàn)實生活得不多如意啊」 「這次真的憐愛柯嶼了,他今年真的犯太歲 水逆沒停吧,真的建議他找個廟拜拜」 做筆錄的公安一字一句問得詳細,柯嶼冷靜而面不改色地重復對方辱罵自己的話。 出公安局時,太陽已經徹底落下,粉絲不敢圍到公安局外面,長槍短炮蹲守在附近民航宿舍、酒店和草坪上,只等著他邁出門的那一刻。 看到那輛眼熟的瑪莎拉蒂suv時,柯嶼在夜幕下恍惚了一陣。 那是明叔專用來接送人的代步商務車。 明叔……柯嶼眼神動了動,一聲“商陸”幾乎就要呼之欲出。車門推開,他的眼神和呼吸都同時停住,在看到明叔闊步而下的瞬間,又松懈了下來。 “跟我上車?!?/br> 第107章 柯嶼掩在面罩下的臉略一怔愣,看向貼了膜的神色車窗玻璃,目光變得溫和。 明叔上前一步,從他肩上接過背包,低聲道:“外面很多粉絲,上車再細說?!?/br> 柯嶼點點頭,習慣性地往下壓了壓帽檐,看著明叔講他的雙肩背扔向后備箱,又為他打開后座的門。 他俯身跨步上車,尚未抬眸時心跳已經鼓動在耳邊,甚至沒想好該擺出什么表情怎樣打招呼才算自然。然而鼻尖敏銳,嗅覺已經告訴他一個事實——這里沒有商陸。 柯嶼抬起眼眸,果然看到空無一人的后座車廂。 明叔拉好安全帶,從后視鏡里將柯嶼一閃而過的落寞收入眼底,頓了頓,他溫言道:“是少爺吩咐我來接你的,這里人多眼雜,他不便出現(xiàn)。” 柯嶼毫無掛礙地接受了這個解釋,覺得的確是如此。做了近一個小時筆錄口干舌燥,他嗓音略微低?。骸昂玫?,我明白?!?/br> 中控放著水,明叔提醒他,順便按下音樂播放。輕柔的小提琴獨奏回蕩車廂,柯嶼旋開瓶蓋:“是小枝的嗎?” 明叔扶著方向盤的手略一僵硬,他昏了頭了竟然忘了避嫌。 “是?!彼c點頭,“小島喜不喜歡古典樂?不喜歡的話,我們聽電臺。” “放著吧?!笨聨Z雙目看著窗外。街道行道樹蔭下,站著踮腳張望的粉絲,似乎還在引頸等待他。 “小枝錄這張碟的幕后紀錄片,是商陸為他拍的嗎?” 明叔心里嘆了口氣,但面上沒顯,露出略帶訝異的興致之情,“你看過?” “之前找商陸作品時看了,拍得很好?!?/br> 又有趣,又扎實,穿插著人物訪談和裴枝和的日常,柯嶼記得其中一幕,是裴枝和走進了街角的一家花店,出來時手里捧著一束用報紙包起的小雛菊,大約是冬天,他穿著休閑的駝色大衣,在冬日的陽光下平添浪漫。 畫面和節(jié)奏都無處可挑,何況還有小提琴名曲做配樂,每一曲都起得恰到好處,就算是作為音樂劇情紀錄片,拿去院線上映也是毫不心虛的。那時候他與裴枝和只是數(shù)面之緣,不得不承認,誰看了這部片子都會喜歡、仰慕這個年輕的小提琴演奏家,包括似乎是情敵的他。 “少爺什么都拍,三小姐從小到大的影像不知道存了多少個個硬盤。” 商明寶這學期正式去美國念大學,柯嶼略笑了笑,“明寶在美國還好?” “好,一離家就長大了,前段時間給少爺寄了雙很貴的球鞋?!泵魇逍α似饋恚熬褪谴a數(shù)記得不對。” “買小了?” “習慣性記成了那個鐘屏的碼子?!?/br> 柯嶼連日來陰霾的心情也不得不跟著松快,笑了笑,“真有她的。那怎么辦?” “找了個由頭匿名送鐘屏了,前幾天說是出席活動時穿了。” 柯嶼想商明寶粉了他這么久,都能忍住不用真實身份去私聯(lián)她,應該心里還是分得清輕重的。說話間車子駛過收費崗亭,進入機場高速。有點年頭了,這個老高架正在拓寬,雙向車道間僅以低矮的綠化灌木為隔離帶。 一輛蘭博基尼在未沉的暮色中風馳電掣。 遠遠地看到了,一眨眼就到了眼前,又呼嘯一聲跑得沒了影。 這里限速一百二,它最起碼開到了一百八。 明叔幾乎條件反射就要踩下剎車,但到底還剩理智,腳尖在剎車上略一擦過,又輕巧地松開。 瑪莎拉蒂行駛平穩(wěn),但柯嶼還是感受到了這股轉瞬即逝的頓挫。 “那個車……”柯嶼從車尾玻璃望出去,企圖找到那輛灰色的身影。 找個屁,早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我記得商陸也——” “是他。” 柯嶼沒反應過來,遲緩地眨了眨眼:“……他去機場接人?” 明叔咳嗽一聲,心里心虛地打著鼓:“失陪,我需要通個電話?!?/br> 車速稍降,他掛上藍牙耳機,過了一會兒,傳來通話聲:“人我接到了,嗯,……,在車上,……,在路上的,……,——剛上高速?!?/br> 對面不知道在說什么,明叔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了告別詞掛斷電話。 柯嶼心里琢磨不清,但料想對面是商陸。氣氛不太好,他沒開口問明細,反倒是明叔主動說:“我們在下一個出口出?!?/br> 導航提示還有二十多公里,是個小收費站,出了站開一段便是省道,路面顯然差了許多,水泥地顛簸,兩側是綿延的稻田,水稻已經收割了,只剩下光禿禿的稻稈兒,在暗淡的、相距甚遠的路燈光芒下黢黑而安靜。 車子停穩(wěn)等了十幾分鐘,只有只大黃狗耷拉著耳朵慢吞吞跑過。 柯嶼在手機上閱覽目不暇接的信息,都是關心他的,這種得回。千篇一律的“沒事了,謝謝關心”,極親厚的才會多說兩句。 盛果兒自責得要死,在朋友圈激情辱罵黃牛。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這時節(jié)的寧市還熱著,恍惚中感到明叔開了窗,夜風從那一線中涌入,帶來莫可名狀的花香。 又不知過了多久,隱約的交談聲隨風遞入:“睡著了,別吵醒——” 門被怦然大力拉開,柯嶼原本依著睡得安穩(wěn),驟然重心一偏往外摔去——撞入一片寬厚堅硬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