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笔⒐麅恒铝?，“不是吧，你現(xiàn)在就要丟下我？”

    “我約了人。”

    “你約約約約約了人？！”小姑娘又開始結(jié)巴。

    “好好說話?！?/br>
    “誰啊？！”

    “還不知道?！?/br>
    “……啊——？”盛果兒徹底傻眼，“不知道？什么叫不知道？”本著助理恪盡職守的精神，她掏出手機(jī)，“那我要跟麥安言報備一下——??！”捂著頭眼淚汪汪，“干嘛打我？”

    “不準(zhǔn)跟任何人說?！?/br>
    盛果兒仰頭眼巴巴看著他，眨眨眼，再眨眨眼：“……你去談戀愛？”

    柯嶼蒙在口罩下的臉云淡風(fēng)輕：“不算?！?/br>
    不算……？不是“不是”，是不算……盛果兒看著手機(jī)里的航班變更提醒：“那那那那明天我們還走嗎？”

    她高冷的老板今天尤其惜字如金，只說：“順其自然?！?/br>
    專車司機(jī)電話切入，原來已經(jīng)在停車場等了許久。盛果兒一步三回頭，跟個老媽子一樣cao心長短：“哥，那你要保護(hù)好自己啊?！?/br>
    柯嶼：“……”

    汕市機(jī)場不大，航班也不多，一波旅客提了行李離開，便陷入了短暫的冷清?？聨Z推著行李乘扶梯上三樓，進(jìn)入候機(jī)大廳，把正對面的大門號發(fā)給了商陸。

    而后坐在長椅上，開始無所事事的等待。

    他不是個喜歡玩手機(jī)的人，但幾分鐘后，他兩手搭著膝蓋，開始垂首刷微博，漁夫帽擋住了整張臉。心跳快到要深呼吸的地步。三次深呼吸后，柯嶼起身走向洗手間。

    鏡子里的臉蒼白，沾了水的手背貼貼臉，帶走了過高的溫度。柯嶼反復(fù)用冷水洗手，等意識到這樣很浪費水后，又不得不走出了洗手間。

    他背著雙肩包，開始在空曠的出發(fā)大廳轉(zhuǎn)圈。

    兩手揣在褲兜里，打轉(zhuǎn)腳后跟一圈一圈轉(zhuǎn)得無聊，一會兒低頭看鞋面，一會兒仰面看電子公告牌，漁夫帽下的臉表情淡漠?？匆膊恢揽磦€屁，只知道滿屏幕都是延誤的紅。

    十分鐘后，手機(jī)救命般震動，商陸的名字出現(xiàn)在屏幕上。

    小跑幾步，又開始走。走也走不慢。等出了門，才終于找到自己慣有的從容節(jié)奏。一輛特斯拉在雨幕中打著雙閃，車門開了，先撐出一把大黑傘。長腿邁下，繞過車頭的幾步走得大步流星。傘面一抬，柯嶼怔?。骸霸趺词悄阕约洪_車？”

    “商會的車，借我用了?！?/br>
    商陸言簡意賅，略過了把司機(jī)半路趕走的那一出。

    他撐著傘，把柯嶼擁在傘下：“就你自己？”

    “嗯?！?/br>
    ……也順便略去了把盛果兒趕走的那一出。

    商陸看向他身后：“沒有行李？”

    “沒——我cao?！笨聨Z眼神一變，猛地回頭往候機(jī)廳里跑。

    干，等人等得連行李都丟了！

    商陸不好走開，機(jī)場安保隨時會趕人拖車。好在幾十秒后，柯嶼推著行李箱又匆匆出現(xiàn)在了視線之中。這一次，他的道路盡頭是商陸。商陸在傘下看著他，他長得過于好，來往進(jìn)出的旅客都打量他，柯嶼便覺得，被他注視著的自己也順帶被所有人關(guān)注到。

    對任何聚光燈和眾星捧月都習(xí)慣如常的身體開始緊張。

    「灰姑娘穿著水晶鞋，像個真正的公主那樣。英俊的王子彎下腰說，美麗的仙度瑞拉，我可以請你跳一支舞嗎。這下子好啦，她成為了整個舞會最矚目的焦點?！?/br>
    「他們一定跳了很多支舞！」

    「嗯，對啦，他們不停地旋轉(zhuǎn)——柯嶼小朋友，怎么啦，你有什么別的想法嗎？」

    「老師，她會很緊張，一緊張起來，什么舞步都會忘的?！?/br>
    「她為什么會緊張呢？不是應(yīng)該很高興嗎？」

    「因為她對王子一見鐘情了?！?/br>
    商陸從他手里接過行李箱，垂眸帶點笑地調(diào)侃：“柯老師，跟我見面這么緊張，連行李箱都記不起拿？”

    他以為柯嶼會輕車熟路地調(diào)侃回來，用戲謔的語氣和漫不經(jīng)心的笑，很從容。

    他的從容和別人不一樣，那里面有一種慵懶。讓人覺得性感。

    但他只是定了定神，抬眸看著商陸，“嗯”了一聲。

    第49章

    行李箱被放在后備箱，商陸又繞到一側(cè)為他拉開車門，手在車頂搭著，紳士得挑不出錯。特斯拉起步平穩(wěn)運(yùn)轉(zhuǎn)無聲，駛出遮雨棚，只聽到雨點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的聲音。風(fēng)很大，幾乎把行道樹吹得彎折。

    柯嶼摘下帽子甩了甩頭發(fā)，商陸扶著方向盤瞥他一眼，覺得像淋了雨的小狗。

    天氣惡劣，只是八點多的光景，卻讓人疑心是深更半夜。車子駛出機(jī)場，沒直接上高速，反而在收費站前的路旁緩緩?fù)Ｏ隆?/br>
    “怎么了？”柯嶼捏著漁夫帽，架著平光鏡的臉在夜色下有些許茫然。

    商陸解開安全帶。他人高馬大，只是稍稍俯身過來，身影就籠罩住了柯嶼，連帶著橘綠之泉的微妙微調(diào)。

    柯嶼往后躲了一下，盡量鎮(zhèn)靜地問：“你干什么？”

    手撐著座椅靠背，另一只手伸出，柯嶼愣了一下，眼鏡便被摘走。鏡腿彈回，發(fā)出輕輕啪的一聲。口罩也隨即被拉下，商陸說：“不干什么，想看看你?！?/br>
    一緊張時，就下意識地想吞咽。可是車廂如此靜謐，滂沱雨聲被阻隔在外，柯嶼不敢吞咽，他不知道細(xì)微的吞咽聲會引起什么失控的連環(huán)效應(yīng)。

    “看看看，”他吃不消與商陸對視，只好垂下視線，又不耐煩地奚落，“以后拍電影有你看的，看到吐，行嗎?！?/br>
    商陸重新坐回去，聲音里帶笑著說：“我沒意見。”

    從機(jī)場到島上將近80公里，雨天危險系數(shù)高，商陸不敢開快，近一個小時后才上跨海大橋。兩側(cè)黑沉沉的海浪翻涌，橫風(fēng)強(qiáng)勁，人坐車?yán)锷踔劣忻黠@的晃動感。蜿蜒的跨海大橋在雨絲中看不到首尾，只有橙黃的路燈倔強(qiáng)地亮著。等下了橋，兩個人明顯松了口氣。

    柯嶼不好意思：“對不起，約之前沒看天氣預(yù)報?！?/br>
    他在別墅里與世隔絕，氣象廳連發(fā)數(shù)條橙色預(yù)警他都不知道。

    但商陸想必是知道的。

    從片場相會后到今天，中間還有三天的間隔，他有無數(shù)的時間看到通知繼而改變主意，可他連問都沒問，商量都沒商量。

    商陸并不被惡劣天氣影響的樣子：“沒關(guān)系，以后約會也不用看?！?/br>
    柯嶼：“……誰說是約會了？”

    商陸側(cè)眸看他一眼，溫柔地反問：“原來不是嗎？”

    “我找你來……”柯嶼盯著機(jī)械運(yùn)轉(zhuǎn)的雨刷，“是聊電影劇本?！?/br>
    不愧是“談戀愛不如拍電影”的男人，聽到這句話，立刻便把談情說愛的心思收了起來，“在這里聊？”商陸沉吟著，“我以為這里是你家鄉(xiāng)?！?/br>
    “是，也不是?！?/br>
    “上次聽你跟奶奶說粵語，的確疑惑過。我以為你是潮汕人?！?/br>
    “潮汕話也會說?！?/br>
    商陸笑起來：“真行，潮汕話我一點都聽不懂。跟你的粵語一樣標(biāo)準(zhǔn)？”

    “不經(jīng)常講，有點生疏了。”

    車子沿著濱海公路行駛，兩側(cè)黃色反光條勾勒出海岸線的弧度。雨勢稍小，又開了近二十公里，才看到了燈光。星星點點的，在這樣的夜里顯得寥落。這是個很小的鎮(zhèn)子，街上一個行人都沒有?？聨Z給他指路，忽然想起來：“你酒店定在哪里？”

    商陸打轉(zhuǎn)方向盤，拐進(jìn)他指的小路，“還沒定?！?/br>
    他定的酒店其實在市區(qū)，原本是打算第二天白天再上島去找他。但這些都不必要跟柯嶼說，巷子狹窄，他開得小心專注，只隨口解釋說：“把你送到家后就定，這種天氣應(yīng)該不至于滿房?！?/br>
    又拐了一個彎，到巷尾盡頭了，兩座小屋成犄角之勢坐著。路燈間隔很遠(yuǎn)，這里便顯得黑黢黢的。

    “到了?！笨聨Z說著，解開安全帶率先下車。鞋子踩上地面，濺起黑色的水花。背包側(cè)兜拉鏈拉開，取出一串老式的防盜門鑰匙。商陸幫他把行李箱取下：“這么晚了，我就不上去打擾了。”

    鑰匙插進(jìn)鎖孔，柯嶼淡漠地說：“不打擾?！?/br>
    商陸怔了一下，遺憾地致歉：“不了，還沒來得及準(zhǔn)備見面禮?！?/br>
    本來考慮著可能會見到柯嶼的父母，便讓明叔準(zhǔn)備禮品。明叔安排給了汕市商會，一應(yīng)俱全得體到位，也是打算第二天再提過來的。

    傳來兩聲解鎖的咔嚓聲，柯嶼擰轉(zhuǎn)門把手，并不看商陸，漫不經(jīng)心地說：“這里沒有人住。”

    啪地按下開關(guān)，視線跳了一跳，一盞老式吸頂燈亮了起來，發(fā)出鎢絲燈泡獨有的電流嗡聲。

    很傳統(tǒng)的鄉(xiāng)下的房子，也無所謂什么玄關(guān)回廊的講究，迎面而來的就是廳堂，貼著老虎年畫，兩側(cè)是褪了色的對聯(lián)，挨著翹頭香案，案上擺著蠟燭香火和雜物，小香爐里插著三根燒到末尾的香，爐正對著的白墻上貼了一面小小的紅紙，用毛筆字寫著“天官賜?！彼膫€字。占據(jù)堂前中心的是一張方方正正的八仙桌，倚著四條長條凳。柯嶼把背包扔在桌子上，“很久沒回來了，可能有點灰。”

    商陸邁進(jìn)門檻，“你爸媽……”

    “我沒有爸媽?！笨聨Z揮了揮，趕走漂浮在呼吸間的灰塵，從上衣口袋里摸出煙盒：“我抽根煙。”

    商陸一時語塞，“對不起?！?/br>
    柯嶼咬著煙，淡漠又好笑地睨他，“對不起什么？連我粉絲都不知道的事，你又怎么會知道？無所謂了?！?/br>
    煙霧飄渺在黯淡的光線中，柯嶼走進(jìn)廚房。商陸跟在他身后，但空間狹小，只容一個人轉(zhuǎn)身，他抱起兩臂斜倚著門框，看柯嶼擰開水龍頭清洗了水壺，又蓄滿了水。

    “按照電影套路，我應(yīng)該問你要不要進(jìn)來喝杯咖啡。”柯嶼隨意地開玩笑，“不過這里沒有咖啡，也沒有酒，茶葉是有一點，但喝了你會睡不著。”

    “沒關(guān)系。”

    柯嶼轉(zhuǎn)過身倚著案臺，一手撐著，看著慵懶。

    “你不介意的話，可以睡這里?！彼麚哿藫蹮熁?，“這個鎮(zhèn)子沒什么高檔酒店，只有快捷連鎖，好一點的還要再開四十公里，到島的另一邊。能接受的話，我睡我奶奶的房間，你睡我的?！?/br>
    “好?！?/br>
    “反正對你來說都一樣，”柯嶼似笑非笑，“對嗎，豌豆少爺。”

    商陸無奈地辯白：“行行好，睡不著覺很可憐的?！?/br>
    水燒開了，發(fā)出沸騰的滾水聲?？聨Z打開櫥柜，愣了一下，又面無表情地合上。

    “怎么？”

    “知了?！?/br>
    “知——”商陸對他翻舊帳的行為毫無辦法，“蟑螂？”

    “南方難免的?！笨聨Z換了個柜子，彎下腰取出兩只搪瓷杯，“本來想說用一次性紙杯更干凈，但是既然爬過蟑螂了……我還是給你洗洗吧?！?/br>
    商陸意外地看著他的動作。本來以為他四體不勤五谷不分，沒想到卻很嫻熟。嫻熟也不忘慵懶，似乎已經(jīng)刻進(jìn)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