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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娛第一花瓶 第24節(jié)

    湯野的目光最后不動聲色地掃了眼緊閉的衣柜門,從名片夾里抽出一張名片扔了過去:“gc混厭了可以來找我?!?/br>
    商陸笑了笑,并不覺得被侮辱,玩兒似的彎腰撿起名片,又親自把人送出休息室,目送他進入宴會廳,才慢悠悠揚聲說:“出來吧?!?/br>
    很有素質地把名片扔進了垃圾桶。

    柯嶼聽了個一清二楚,忍不住嘲諷他:“當孫子好玩嗎?”

    商陸鼓鼓掌:“體驗新鮮,代入感很強,已經(jīng)忍不住想安排收購了。”

    柯嶼失笑:“年紀不大,口氣不小?!?/br>
    “公司沒什么興趣,人我有。”

    柯嶼明顯被惡心到:“你口味好重。”

    商陸:“……我說你?!?/br>
    “我你也不必了?!笨聨Z笑了笑,拎著西服甩在肩上,“你沒聽到嗎,我跟他有不正當關系?!?/br>
    商陸沒想到他如此直白地說了出來。他是聽到了那一句「反正柯嶼也滿足不了你」,但如果柯嶼要辯白,他可以信。如果柯嶼當作沒聽到,那他也可以默契地當整件事都沒發(fā)生過。

    見他要走,商陸拉住他胳膊:“沒關系?!彼⒁曋聨Z,一字一句:“我是選演員,不是選標兵,你的私生活和電影無關?!?/br>
    “是嗎?!笨聨Z眨了下眼,又眨了下眼,意味不明地說:“你真的很善良。告訴你我是出來賣的,你不在乎,拉著我拍電影參獎賠我五百萬捧我入圈,告訴你我是靠潛規(guī)則才有今天的,你也不在乎,一樣要捧我當主演……”

    不知道為什么,有點難過。

    在看短片的三十分鐘里,他無數(shù)次地走神回想過拍這個鏡頭時他們在哪里,在做什么,發(fā)生了什么對話,商陸又是如何一次次肯定他的對白、臺詞、鏡頭感和天賦。被他注視著的時候,就像一個柔軟的烏托邦,他被托著,以為自己就是那個獨一無二、被天賦選中的人。

    誰不喜歡被堅定選擇的感覺。

    也天真地想,如果他現(xiàn)在還是個素人,哪怕他真的是見錢眼開無可救藥的混子,他也一定毫不猶豫地選擇不要五百萬——我跟你走。

    四個字在唇邊咀嚼,見了鬼般要出口的瞬間又下咽——他猛然清醒,他不是什么素人,他是出道七年毫無天賦只能日漸被遺忘的花瓶。再漂亮的瓷器在漫長的歲月中也會蒙上灰塵。一批又一批漂亮新鮮的花瓶面世,他在長久的注視中落滿塵埃,看著跟那些普通的陶罐沒有任何不同。

    他看著商陸:“你的確不在乎,是不是?”

    商陸沒聽懂,肯定地說:“是?!?/br>
    柯嶼心口一松,“四千六百萬成交,你挑個時間過戶吧,我后天就去麗江,你不著急的話,就等我回來再處理。唐琢那里我會安排見面,后續(xù)營銷我們會把握方向,還有什么?算了,讓你全香港頂尖的律師團隊去想吧,有事隨時聯(lián)系?!?/br>
    “柯老師,”商陸仍沒松手,“我沒有你的電話,也沒有微信。郵箱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我給你發(fā)了郵件。”

    “是嗎?!笨聨Z勾了勾唇,“說了什么?”

    “你自己看,好不好?”商陸柔聲問。

    “好。”柯嶼想了想,“電影我下午看了,真的很好,唐琢今天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他是個天才,對嗎」,我說對。你可以找更成熟或者更有潛力的演員合作,我跟你是不可能的?!?/br>
    “為什么?”

    “因為……”

    因為湯野遲早會知道他就是那個sean,是把他拍得比栗山鏡頭下更漂亮、更生動的人,他會讓他在圈內聲敗名裂,那些骯臟的陷阱、臟水、難以辯白的黑料數(shù)不勝數(shù),再有錢、有再好的律師和公關團隊,也招架不了。

    娛樂圈的規(guī)則是娛樂圈的。只要還背負著理想、初心,就有了無窮的軟肋。

    柯嶼抬眸注視他,臉上有一層朦朧的、難以捕捉的笑意:“因為你太好了,我的老板會吃醋的。你想跟我合作,可是我要伺候他才能繼續(xù)賺錢,怎么辦?你知道嗎,相比于成為一個合格的演員,我更想能輕松地賺錢。”

    商陸盯著他,晦暗的眸色中濃云深沉,就連語氣也沉了下去:“我不信。”

    “去城中村采風只是做做樣子而已,不要被我騙了,”柯嶼輕輕地說,“傻子?!?/br>
    不知道從哪里涌上無盡的疲倦,在沉默的一呼一吸間便席卷了四肢百骸,柯嶼累極了般掙開了他的手,很輕易,因為商陸也松了力道。他沒有回頭,抬起手揮了揮:“拜拜,天才?!?/br>
    金碧輝煌的宴會廳歡鬧喧囂,開始跳舞了,遠遠地看,飄揚的晚禮裙擺就像是一朵又一朵怦然盛開的花。

    他直到回家才打開郵箱。

    一盞筒燈垂直照射,在冰涼的地板上照出一個封閉的圓??聨Z屈膝坐著,面對著落地窗外無窮無盡的繁華。

    商陸的郵件被攔截在垃圾箱里。

    郵件不長,他逐字逐句地看:

    「柯老師:

    很抱歉我直到今天才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你一定會覺得荒謬,但在此之前,即使我已經(jīng)知道了柯嶼這個演員的存在,我也依然堅定地認為你和他是兩個人,因為你們在鏡頭下呈現(xiàn)的,是截然不同的生命力。

    我是一個信任鏡頭的人,它捕捉到的瞬間、凝固下的美麗,比rou眼的轉瞬即逝更可靠。電影的拍攝和剪輯一共二十五天,我熟悉的,是鏡頭下這二十五天的你。你可以為角色寫出如此精彩的小傳、設計如此漂亮的獨白,這讓我很難把你和熒幕上的柯嶼聯(lián)系在一起。

    這句話你看了也許會生氣,但看著那些作品里的柯嶼,我看到的,仿佛并不是一個完整的你。

    也許是我過度自信,我想,你在我這里,才是真正釋放了所有的靈魂。

    你知道嗎,我很喜歡你的那句對白:「無論我多么平庸,都不妨礙這個夜晚很美?!?/br>
    在反復觀看你的影像作品時,我忍不住思考,一個如此平庸、單薄、拙劣、蒼白的明星,為什么會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項目去城中村體驗那么久的生活。我看到你在小賣部不動聲色的觀察、思考、捕捉往來的市井形態(tài),我找不到答案,直到看到你的這句對白。

    這句話是你為飛仔設計的,但我想,也許它就是你演員生命的所有底色。

    因為種種原因,這部短片的獲獎對你來說已經(jīng)不是一件好事,而會是一件麻煩事。為了表達歉意,我會給出一個你和片方都能接受的方案。

    但愿你還記得我曾經(jīng)對你說過的話,栗山雖然非常欣賞你,但這是一種消耗。一個演員的氛圍感是有限的,請不要止步于在他的影片里做一個花瓶。

    一切結束之后,希望你能做我的主角?!?/br>
    柯嶼閉上眼睛。

    在筒燈灼熱的燈光下,他鬼使神差地又想起了商陸那一晚的樣子。他第一次幫他錄下飛仔的對白,在漂浮著泡沫的爛漁港的馬路上,他注視著他,堅定地說,「做我的主角?!?/br>
    遲歸的漁船入港,長長的暗黃燈光照入兩人之間。

    向來害怕看影評的人,下午一反常態(tài)地點開了影評網(wǎng)站。

    「導演是個天才,不僅是在三十分鐘的容量內以現(xiàn)實主義的內容和象征的手法克制地白描了‘什么是人生’這樣形而上的問題,更在于他拯救了柯嶼。很多年前我就說過,柯嶼如果找到靈魂,將是一個前所未有的驚喜。感謝導演,讓柯嶼這個演員找到了他的生命力。人生就是‘無聊’,但‘平庸的你也可以讓夜色更美’?!?/br>
    柯嶼點擊回復,打滿一行,又逐字刪掉。五分鐘后,他扔下手機,盯著夜幕下的西江。

    他是個有先天性缺陷的無可救藥的人。

    如果五秒后,西江郵輪游弋而過,那么他就給商陸回郵件。

    如果沒有……好,那就祝他一切都好。

    柯嶼深呼吸,秒針滴答,時間流逝得眨眼之間。

    手機叮聲響。

    這是他為郵件專門設置的提示聲。

    柯嶼心里一震,冰涼的指尖無法控制輕顫。他命中注定要被拯救的游輪還沒有經(jīng)過,他卻已經(jīng)看到了商陸的新郵件:

    「柯老師,你生氣還挺好哄的,所以我已經(jīng)定好了去麗江的機票。

    接待嗎?」

    ·

    深夜十二點,湯野在喘息中接到了電話:“房子已經(jīng)賣出去了,違約金、這幾年欠你的所有錢、療養(yǎng)院的費用,我全部都還給你?!?/br>
    第27章

    映著燈影的落地窗倒影出凌亂的床單,鐘屏赤裸的身體匍匐其間,激烈至半,余韻難耐地折磨著他。他等著,等對方接完這通深夜的突如其來的電話。然而他沒有聽到湯野回應一個字。忍不住回頭看時,只看到他陰影下一張陰鷙的臉。

    寂靜中,高空玻璃被砸得發(fā)出沉悶的一聲“咚”,鐘屏跟著抖了一抖,看到在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機。

    ·

    商陸上午五點起床,雷打不動跑六公里后一杯咖啡一份英式早餐,在這之后會在庭院里射空一打箭。碳素箭頭破開清晨由海上彌漫至半山的霧,箭羽與鳥鳴聲一起震顫。做完這些,明叔的茶也泡好了,他開始一天的工作。

    然而今天是不一樣的,一盞茶沒喝一半,手機反常震動,一則陌生電話撥入。

    商陸劃開接聽:“您好?!?/br>
    粵語流利急切:“先生,亞運城盤驚爆抄底——”

    掛了。

    明叔笑一聲,“這么早就上班?比你還拼。”

    商陸臉色不虞,過一會兒,陌生電話再度撥入,他耐心劃開用粵語一字一句:“對唔住,你好像打錯電話?!?/br>
    對方聲音冷淡帶笑:“真的嗎,那我掛了?!?/br>
    茶盞被擱入碟心,因為捏著杯口的手失去了沉穩(wěn),以至于發(fā)出了破碎的晃動聲。明叔饒有趣味地看了商陸一眼,覺得今天開了眼界。商陸推開椅子起身,“等等。”玻璃門晃動,明叔看著他的身影融入蒙蒙的天光中。

    “沒有打錯?!鄙剃懙吐曊f。

    “你知道我是誰嗎?!睂Ψ焦室鈫?。

    “知道?!?/br>
    “是嗎,我是誰?”

    “柯老師?!?/br>
    “好乖的同學,早上好。”

    柯嶼笑了一聲,聲音里帶著愉悅。商陸被他占了便宜,發(fā)不出火,無奈地跟著勾勾唇,“哪里來的號碼?”

    “收買你的律師?!?/br>
    “用什么?”

    “給她女朋友的to簽?!?/br>
    商陸笑出了聲,順著院子里的石徑一步步走得閑適:“你一大早給我打電話,不是只為了告訴我這個吧?”

    “怎么會,你現(xiàn)在是我高貴的買方,我明天飛麗江,下午約了醫(yī)生,給你兩個小時的時間看房子,來嗎?”

    “看來你是真的很著急?!?/br>
    “著急見你。”柯嶼慢悠悠地說。

    商陸不上當,腳步卻下意識地停下,抬手抹上一片青竹。未散的露氣沾濕了他的手指,他慵懶地說:“把話說完整?!?/br>
    “著急見你金光閃閃的人民幣?!?/br>
    “沒問題?!?/br>
    明叔剛喂過杜賓犬,見商陸破天荒地問他要車鑰匙,問:“這么早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