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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折枝記在線閱讀 - 折枝記 第65節(jié)

折枝記 第65節(jié)

    德妃以眼神示意身旁的侍女端來一方托案,華鶴知道其中定是金銀之物,這是宮中慣常賄賂宦官的手段, 他卻連賜金也不受, 反上前扶住德妃,低聲道:“娘娘無須憂心,早些回去休息罷。”說完, 將德妃殿中的宮人也都釋了出去。

    德妃仍舊不明就里,惶惶望著他,華鶴伏低身體,意味深長道:“娘娘難道還不知么,皇后與雍王謀逆,幸得九殿下入宮平叛,得了救駕的首功?!?/br>
    說完便不再多言,扶著德妃走上步輦。德妃怔怔望著平日里景云帝身邊最得勢(shì)的內(nèi)侍恭恭敬敬侍立一旁,目送自己離去,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送走了德妃,華鶴才松了口氣,今日之事自然不只他說與德妃的那般簡單,九殿下不僅得救駕的首功,他掌控的羽林軍更是已然將整座禁宮牢牢握在手中。萬騎向來桀驁,卻只聽令于九殿下,連陛下的賬也不買,敏銳如華鶴,自然知道該如何行事。

    另一廂,元?jiǎng)ρ┹d著阿素一路縱馬過了禁宮,卻是停在紫宸殿外的丹墀前。這里是天子居所,阿素下了馬,怔怔望見那巍峨殿宇,忽然就想起前世,她與李容淵的幾次冷戰(zhàn),皆是在這里。到后來,她想再見他一面也難。

    見阿素停住不前,元?jiǎng)ρ堊∷募?,低聲道:“怎么了??/br>
    阿素不答,卻轉(zhuǎn)身向外走,正撞上一隊(duì)捧著高高一疊名冊(cè)的內(nèi)侍。已查驗(yàn)過的宮人籍冊(cè)散亂了一地,華鶴帶來的內(nèi)侍們慌忙去撿。因不識(shí)得阿素,一位小內(nèi)侍上前不由上次斥責(zé)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此處逗留?!?/br>
    然話音未落,卻被華鶴攔住,他目光最犀利,一下便望見了阿素身邊的元?jiǎng)ρ缃竦脑邑M是好相與,華鶴即刻上前恭敬道:“世子?!?/br>
    之后他的目光落在阿素身上,探究道:“這位是?”

    元?jiǎng)ρ┏谅暣鸬溃骸笆俏野⒚?。?/br>
    華鶴方想起此前長公主夫婦收了一位義女,并為其請(qǐng)封。擬封縣主,只是封號(hào)還未定下,自然外人也不知。然而他在景云帝身邊當(dāng)差,消息是最靈通的,此時(shí)不由微笑道:“原來是元家的小縣主,方才沖撞了縣主,切勿怪罪?!?/br>
    阿素自然不會(huì)與他計(jì)較,點(diǎn)點(diǎn)頭便向外走,華鶴立在玉階下未攔,卻聞?lì)^頂之上忽然傳來沉穩(wěn)的步伐之聲。華鶴抬眸,正見數(shù)位羽林軍推開紫宸殿的大門,李容淵緩緩走了出來。

    見九殿下望見元家那位小縣主便是微微一怔,隨后即刻直直走下玉階,華鶴心中不由一動(dòng)??磥硭纳矸莨徊缓唵?。

    阿素若有所感回眸,正見玉階之上,李容淵的目光深深落在自己身上。此時(shí)忽然飄起雪花,他清貴的身姿煢煢孑立,俊美的面容隱沒在風(fēng)雪之中,雖只披一身大氅,卻更顯矜貴不凡。

    被李容淵居高臨下望著,阿素忽然就升起些距離感,前世的回憶如潮水般涌來,此時(shí)的他越發(fā)像那位鞭撻宇內(nèi)的帝王。

    阿素驀然低下頭,急急走了幾步,甚至顧不上阿兄在身后喚她,然而還未走出太遠(yuǎn),便被猛然攬?jiān)谝粋€(gè)懷抱之中。李容淵緩緩從身后環(huán)住她的腰,沉聲道:“來這做什么?!?/br>
    雖是嗔怒的語氣,然而他低沉的聲音卻帶著憐意,仿佛在心痛。只是阿素很快便驅(qū)趕走了這想法,狠下心努力掙開他,卻被李容淵牢牢制住。將她在懷中轉(zhuǎn)了個(gè)身。望見阿素別扭的樣子,李容淵解下身下的大氅蓋子在她肩上,將她緊緊裹好,修長勻稱的手細(xì)細(xì)在胸前打了個(gè)漂亮的結(jié)。才放開她,低嘆道:“是不是要我將你綁在身邊,你才能聽話些?!?/br>
    阿素垂眸,緊緊絞著手,卻被李容淵輕輕握住手。他將她纖長的手指分開,有力的手指一點(diǎn)點(diǎn)插|入她的指縫之中,與她十指相扣。

    見阿素只低著頭不說話,想到她的來意,李容淵心中一甜,不由輕笑道:“是……擔(dān)心我嗎?!?/br>
    阿素聞言轉(zhuǎn)身便走,此時(shí)元?jiǎng)ρ┮沧妨诉^來,氣勢(shì)頗有些咄咄。李容淵驀然望向他,沉聲道:“回去罷,這里有我便好”

    然元?jiǎng)ρ﹨s僵持不動(dòng),只望著阿素。阿素徑直走向方才騎來的那匹馬,一鼓作氣翻身上馬,拽起韁繩,竟要自行離去。李容淵面色一沉,即刻上前拽住馬鞍,躍上馬背,從身后將她攬入懷中,奪過韁繩道:“又鬧什么?!?/br>
    被李容淵挾住不能動(dòng),阿素賭氣夾緊馬腹,那馬便邁開長腿奔馳出去。李容淵微微蹙眉,卻未勒緊韁繩,反而揚(yáng)鞭策馬。奔馳的速度越來越急,夜色之中月光下的樹影急速退去,阿素忽然有些眩暈,只能緊緊靠在李容淵懷中,任他攬著自己。

    感到她松懈下身子,似達(dá)到目的一般,李容淵方微微勒緊韁繩,在太興宮中奔馳了整一刻,身下的馬漸漸慢了下去,從未在宮中縱馬,疾馳在廣闊無人的御道之上,前世熟悉的宮殿一一掠過,阿素身上起了一層薄汗,心情卻前所未有地舒暢起來。

    像是知道她在別扭什么,李容淵在她耳畔緩緩道:“好受些了么。”

    阿素不答,卻忽聽李容淵輕聲道:“你不知道方才見到你,我有多生氣,又有多高興?!?/br>
    他沙啞的聲音沉沉似呢喃,如情話落在耳畔,阿素忽然有些面熱。

    李容淵攬著她的纖腰,駕馭著身下駿馬行在太液池畔,輕輕吻著她的耳垂道:“如今我方覺,只有將你放在身邊才能真正安心,這般也好,今后不會(huì)讓你再離開我一步?!?/br>
    他語氣深情,神情鄭重。阿素不安地扭了下身子,卻被李容淵攬得更緊。一同走過太興宮中熟悉的一景一物,阿素恍若隔世。身畔是他身上混著白檀的幽靜男子氣息,強(qiáng)勢(shì)而不容拒絕,阿素的身子忽然有些發(fā)軟??吭诶钊轀Y懷中,阿素怔怔望這太液池對(duì)岸火勢(shì)漸熄的長秋殿,她也曾經(jīng)在那里住過很久,然而如今輝煌轟然倒塌,只余殘?jiān)珨啾凇?/br>
    李容淵撩開她垂下的發(fā)絲,俯身吻了吻她的面頰,淡淡道:“燒便燒了罷,以后再挑一處你喜歡的地方,為你再起一座宮室。”

    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卻隱有上位者的威勢(shì)。雖知前世李容淵終御宸極,然如今景云帝依舊在位,這便是逆言了。阿素心下一頓,回眸望著他,嗔道:“殿下還是注意些言辭罷。”

    李容淵卻握住她的手放在唇畔,吮著她的指尖,微笑道:“是……擔(dān)心我么?!?/br>
    阿素努力收回手,卻被李容淵緊緊攬?jiān)趹牙铩I盥裨谒i側(cè),李容淵輕聲道:“若可能,今世我只想與你做一對(duì)平凡的夫妻,然而如今情勢(shì),天子遲暮,兄長們皆不成器,這天下若我擔(dān)不得,卻誰人擔(dān)得?”

    篤定而自信的聲音帶著狂狷絲絲叩擊在阿素心上,她此番真正發(fā)覺,身后之人有著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此前韜光養(yǎng)晦,如今方真正展露鋒芒。

    阿素怔怔望著李容淵,心中卻有些說不出的滋味,李容淵握起她的腰,將她抱在懷中轉(zhuǎn)了個(gè)身,低下頭抵著她挺翹的鼻尖,輕聲道:“可是在那之前,我只想做你一人的九哥哥,想做你的夫君。”

    阿素心中一顫,李容淵已俯身湊近,輕輕含住她的唇,呢喃道:“答應(yīng)我,好不好?”

    第117章 117   給我,生個(gè)孩子罷

    李容淵的強(qiáng)勢(shì)不容拒絕, 深沉的眸子里似有星辰。阿素軟在他懷中,被禁錮著身子,如干涸瀕死的魚一般翕張著嘴唇, 任其吮吸噬咬。骨rou亭勻的手緊緊地?fù)碇?,掌中的熱意在肌膚上激起細(xì)密的戰(zhàn)栗,阿素這才緩過神來,掙扎推拒著他堅(jiān)實(shí)的胸膛。

    李容淵捏住她雙手細(xì)白的手腕舉過頭頂, 俯身咬住她白皙的頸項(xiàng), 阿素小小地驚呼了一下,細(xì)嫩的肌膚在他灼熱的呼吸下已染上一片薄紅。身下的坐騎不安地打了個(gè)響鼻,漸漸小跑起來。

    感覺到兩人騎著的馬跑得快起來,阿素越發(fā)驚惶。伴隨著李容淵密集落下的吻的是她心中涌起的陣陣慌張。

    “不要。”從小經(jīng)受的嚴(yán)苛禮教不容許她有如此出格之舉,阿素甫開口便帶上泣音, 然而被狠狠擁著, 卻沒有絲毫掙扎的余地,只聽李容淵喑啞的聲音在耳畔呢喃道:“聽我的話, 好不好。”

    阿素急的幾乎要哭出來, 急促地喘息, 掙扎著直起身,摟著他有力的腰身,伏在他肩上,打著顫低聲道:“不要……在這?!?/br>
    幾字之差,卻與剛才的拒絕全然不同, 察覺到她語氣中的妥協(xié), 李容淵這才放開她,有些滿意地直起身,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緊緊夾住馬腹。身下的坐騎也停了下來,阿素咬住嘴唇,別過臉去,卻被李容淵捏住下頜,徑自轉(zhuǎn)了過來。

    再次俯身吻了吻她的面頰,阿素只聽李容淵低嘆道:“究竟如何,才能換你的真心。”

    他的聲音帶著未褪的深情,阿素抿唇望著他,片刻后方輕聲道:“殿下左右不過想哄我成了事,要這真心又做什么?!?/br>
    李容淵聞言面色頓沉如寒霜,阿素心中忽然有些發(fā)顫,索性推開他,掙扎著下了馬。

    太液池上的寒霧被冷風(fēng)一陣陣送了來,阿素怔怔望著對(duì)岸熊熊火光下只余瓦礫的長秋殿,忽然感到有個(gè)高大的身影從身后籠住自己,是李容淵。他緊緊將她壓入懷中,與她一同望向?qū)Π?,在她耳畔低聲道:“我知道,你怪我將你丟在冷宮,許久也不曾去看你,是不是?!?/br>
    舊傷被揭開,淚水頓時(shí)模糊了阿素的眼眶。任前世所居的宮室再華美堂皇,她卻只覺得孤獨(dú)而壓抑,阿素狠狠別過臉去,卻被更加用力按入懷中。

    “是我的錯(cuò)。”李容淵似極珍惜,輕輕親吻她的發(fā)頂,聲音發(fā)顫,疼惜難以掩飾。

    遲來的一句話令阿素泣不成聲,哽咽道:“陛下又何須歉疚呢,也并不虧欠我……”

    然她話音未落,一聲驚呼便溢出口,李容淵一下將她按倒,死死壓在身下,不由分說狠狠吻著她的唇,似乎要將她想說的話都堵回去。對(duì)于阿素的性子,他向來了解得最深,心軟時(shí)喚他九哥哥,狠下心來時(shí)便喚他陛下,他最不喜的便是她如此疏離的樣子。

    然而李容淵同樣知道如何掌控她的所有,灼熱的吻懲罰性地落了下來,不一會(huì)懷中人果然軟下身子,顫抖地在他身下蜷縮起來,烏黑的眸子里全是霧氣,又甜又軟,是他最愛的樣子。

    在內(nèi)心最深處,她依舊愛著他,她無法拒絕他,直至現(xiàn)在仍舊隱隱懷著期待。李容淵一下便懂了。被那樣淚水晶瑩的眸子委屈地注視著,他覺得心里軟得不像樣子,好像對(duì)上阿素,他永遠(yuǎn)無法真正狠下心來。

    仰面承受他輕輕的琢吻,阿素只覺李容淵俯身下來,英俊的五官于眼前放大,在火光中越發(fā)深邃。他緩緩噬咬著她的耳垂,一字一句道:“再嫁我一次,好不好。”

    積蓄了多年的眼淚終于從心尖流淌出來,如何都止不住,卻在他輕柔的吻中一點(diǎn)點(diǎn)消融。阿素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如一葉扁舟顛簸在他浩瀚的深情之中。

    最終,阿素失神地望著他,極輕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許久之后風(fēng)聲漸息,阿素緊緊依偎在李容淵懷中,只聽得見兩人都有些急促的心跳。她只覺恍若隔世,然而心中卻輕松了許多,壓抑多年的巨石似終于被搬開。

    只是仍有件事她有些在意。揪著李容淵的衣襟,阿素纖細(xì)的手指劃著他的胸膛,經(jīng)不住輕聲道:“前世后來,你究竟……究竟……”

    李容淵握住她作怪的手指,深深望著她,微微揚(yáng)起唇角。當(dāng)他啟唇欲言,阿素卻忽然有些害怕,身為帝王,豐盈后宮是他的責(zé)任。她努力扭過臉去,小聲道:“別說了,我一點(diǎn)也不想知道?!?/br>
    見她別扭的樣子,李容淵心中又澀又甜,扣住她的手,低聲道:“沒有別人……從來都沒有?!?/br>
    阿素驀然睜大了雙眼,然而自知失言,任她再如何追問,李容淵卻不肯再開口了。阿素不依,在他懷中扭著身子。兩人鬧了一會(huì)才漸漸平靜下來,李容淵緊緊將她壓在身下,埋在她頸側(cè),緩緩道:“給我,生個(gè)孩子罷。”

    阿素面頰一熱,想掙開他,卻一把被捏住了腰骨,身子頓時(shí)軟了下來。李容淵親昵地蹭著她的鼻尖,輕聲道:“兄長們皆兒女雙全,只有我……”

    說著,他修長的手指已挑開她的衣帶,阿素面頰緋紅,向后縮著身子,猶自嘴硬道:“不要,要生找別的女人去”

    李容淵忽然松開她,居高臨下打量了她好一會(huì),像是真要起身的樣子,阿素忽然有些后悔,囁嚅著不知如何開口,卻忽感李容淵傾身下來,埋在她頸側(cè),吃吃笑了起來。

    片刻后他再次起身,卻一把將她抱起來,走到兀自低頭食草的那匹駿馬之畔,一下便將她放了上去,之后自己也上馬,坐在她身后,攬著她,低聲道:“不急,我們還有許多時(shí)間?!?/br>
    第118章 死生(修)   李容淵似極動(dòng)情,低頭與她……

    握住阿素身前的韁繩, 李容淵御馬沿太液池畔輕緩而行。身后之人英姿筆挺,有力的手臂若不經(jīng)意從她身側(cè)環(huán)繞至前。這姿勢(shì)極像將她困在懷里,阿素微微有些面熱。

    水面上漸漸漫起霧氣, 阿素忽覺李容淵心情甚好,小心翼翼倚靠在他懷中,映在視線中的是水中央模糊的涼殿。李容淵的聲音帶著些微笑意,緩緩湊近, 細(xì)細(xì)在她耳畔低語道:“還記不記得你幼時(shí)貪涼, 總喜歡睡在那處涼殿里?!?/br>
    這回憶實(shí)在有些久遠(yuǎn),許久后阿素方想起,確實(shí)有這么一回事,倒難為李容淵還記得那樣清楚。那時(shí)候她年紀(jì)小,總喜歡跟在他身后軟軟糯糯地喚”九哥哥”, 直到后來……他們之間便鮮少有如此寧靜和睦的時(shí)刻。

    像是想到同一處, 李容淵微微嘆了口氣,垂下眸子, 極愛憐地親了親她的面頰。阿素心中微澀, 微微掙開, 卻聽他有意壓低聲音道:“你瞧,那是什么?”

    阿素下意識(shí)順著李容淵的目光望去,正見遠(yuǎn)處水面上浮著一片黑物,影影瞳瞳看不真切。想起幼時(shí)傅母蔡夫人講的那些太興宮中的詭談,阿素不禁身子一顫, 又緊緊縮回身后之人懷中, 卻似正中李容淵下懷。

    他輕而易舉便將她禁錮在懷里,不但不避,反御馬向那黑影馳去, 阿素的脊背緊緊貼著他的胸膛,緊張兮兮地抱著他的手臂,手心都是冷汗。

    然而到了近前,阿素才發(fā)覺那不過是一截梁柱,燒得焦黑,大約是從對(duì)岸的著了火的宮室中墜下來的。

    她甫松了口氣,卻發(fā)覺已深深陷在李容淵的懷中,無論如何都掙不脫。阿素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著了道,從前他也總喜歡這般逗弄自己,重歷一世卻依舊沒長記性。

    粼粼波光之間,李容淵牢牢將她攬著,輕聲道:“若你喜歡,以后我們便在水畔起一座宮室,再讓拂菻國的匠人造一座水車,好不好?!?/br>
    阿素聞言抬眸,怔怔望著李容淵想,他若愛你,自將你捧到心尖,若不愛,便是冷酷無情的帝王。即便如今被這般帶著柔情與愛意呵護(hù),她依舊覺得不真實(shí),今夜像一個(gè)太過美好的夢(mèng)境,阿素不禁憂心自己陷得越深,便越難以自拔。

    說起來前世她也愛來太液池畔消夏,然那時(shí)總是伶仃一人。除了青窈,她連旁的侍女也極少帶。禁宮之中流言傳得最快,皇后與陛下不睦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失了圣眷的皇后,還要擺什么排場呢,那時(shí)阿素這般想著,面對(duì)竊竊私語的宮人時(shí)心中倒釋然了。

    貼著她柔軟的身子,李容淵似極動(dòng)情,低頭與她耳鬢廝磨,溫潤的吻深深淺淺落在頰畔,阿素茫然而順從地承受,若這是一場夢(mèng),那便讓她晚些醒來罷。

    靠在李容淵懷中,阿素怔怔望著落滿星子的水面,今夜一把火燒毀了長秋殿,連殿外的珍奇花木也烤得焦了,余燼洋洋灑灑飄落在池中,蓋住了水面下殘荷的斷莖。阿素尚且記得夏日時(shí)這里接天蓮葉無邊的盛景。前世祈求圣眷艱難,她自也不敢奢望能并肩攬勝,未想到難言的期冀卻在今日成真。

    天地茫茫,此時(shí)偌大的禁宮似只有他們二人。明明再親密的事都做過,如今偎依在一處,阿素卻覺得前所未有的貼近。

    阿素微微嘆息,腰間忽然一緊,不由抬眸,卻望見李容淵面上沉沉的疼惜。

    他自然知道她在意些什么,將阿素?cái)埖酶o些,感受著懷中人的柔順,李容淵心中澀然得厲害。打小她雖生得柔弱,偏心里拿的定主意,又是個(gè)鋸嘴的葫蘆,即便受了委屈也從不言語,可還是會(huì)偷偷藏起來哭,又最容易心軟,他哄上一哄便怯怯回心轉(zhuǎn)意。

    前世她從不奢求什么,而自己能給的卻太少。

    幸好,還有今生可以彌補(bǔ)。

    李容淵不由將她攬得更緊些,卻感到懷中人忽然直起身子,順著阿素目光望去,他正見二十四孔廊橋的那畔,扶疏的花木之中影影綽綽,聚集的身影微微有些熟悉。

    身下一輕,阿素只覺李容淵策馬緩行,離得近些,她才發(fā)覺自己果然沒有看錯(cuò),隱隱可見遠(yuǎn)處正是阿耶與阿娘。他們身旁兩道人影也是認(rèn)識(shí)的,阿櫻正瑟瑟伏在地上,五娘的生母奚氏立在那里倒不卑不亢。

    阿素有些疑惑這二人為何在此處,忍不住下馬,腰身卻被驀然鉗住。李容淵居高臨下望著她,冷道:“又做什么?!币姲⑺貒肃椴徽Z,不由環(huán)住她輕嘆道:“世人皆言吃一塹長一智,你卻總是不長記性。”

    阿素知道他說的是自己三番幾次差點(diǎn)遭了這二人毒手的事,不由心生歉疚,小聲道:“多虧了有你,我離她們遠(yuǎn)些便是了?!?/br>
    然而這話甫一出口,阿素忽然有些疑惑起來,為何李容淵知道她們包藏禍心,尤其是阿櫻,她在人前向來無可挑剔。然不待詢問出口,阿素便聽到遠(yuǎn)處奚氏揚(yáng)聲道:“怎么,她瞞了你那么多事,你竟容得下她?!?/br>
    奚氏望著安泰,話卻是對(duì)元子期說的。阿素不由睜大了眼睛,李容淵輕捷下了馬,做了個(gè)噤聲的手勢(shì),將她也抱了下來,兩個(gè)人穿過樹叢,悄悄走得近了些。

    借著月光,阿素望見阿娘緊緊攥住臂間的帔子,呼吸也有些急促,奚氏卻如勝券在握,望著阿耶輕嫵道:“難道你仍舊執(zhí)迷不悟,相信鯉奴是你的兒子?”‘

    聞言,阿素烏黑的眸子瞪得極大,驚呼幾乎出口,卻猛然被李容淵低頭咬住唇,全然堵了回去,在他懷中小聲嗚咽,阿素扭著身子,許久后才被放開。她平復(fù)下呼吸,怔怔望著奚氏,未料到竟還有這一出事。她自不信阿兄不是耶娘的孩子,卻經(jīng)不住奚氏語氣如此篤定。

    好在阿耶并未理她,只輕輕說了幾句話,奚氏便慘白著臉退了一步道:“不,我不信。”

    阿素有些著急阿耶方才到底說了什么,然他的聲音極輕,阿素只見阿娘緊緊抿唇,沉默不語,而奚氏猶自不肯信,冷笑道:“真是一出好戲,不過,我卻不信真有這樣的事,你說這些話,不過是為了讓她有個(gè)盼頭。為了她,你可真是煞費(fèi)苦心?!?/br>
    見她一力挑撥,欺負(fù)阿娘,阿素心中著實(shí)生出些怒意,連原本對(duì)她作為五娘生母的愧疚也沖淡了些。然而腰身被扣住,李容淵卻不許自己過去,阿素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小聲嘟囔道:“聽壁角,非君子所為?!?/br>
    李容淵聞言倒是笑了,輕嘆道:“若是你此時(shí)過去,豈不更平添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