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處，琥珀心下稍安?，F(xiàn)下她與青窈同在娘子身邊伺候，她原以為娘子自然和自己更親近些，卻沒想到她對青窈卻青眼有加，本有些不忿，現(xiàn)下卻服理，果然青窈是個心思機(jī)靈的。

    阿素記得自己的閨房距離阿娘的寢居旁的松鶴閣不過百丈，果然走了沒多遠(yuǎn)，遠(yuǎn)遠(yuǎn)望見了歇山昏黃的燈影。她本想悄悄走過去，待到近前才發(fā)覺有人守衛(wèi)，想躲時已來不及。

    廊廡下的兩位侍從望見阿素也是一驚，上前行過禮，卻將她遠(yuǎn)遠(yuǎn)攔著。阿素低聲斥道：“讓開?！?/br>
    那兩位侍從原是出身行伍，君令如山，直直矗在她身前擋著。阿素?zé)o法，心一橫道：“我要見我阿娘?！?/br>
    這廂動靜大了些，縈黛聞聲從松鶴閣外間走了出來，望見阿素，急忙將那兩人斥退。扶她走了進(jìn)來，見她面頰有些蒼白，縈黛一面將湯婆子塞給阿素暖著，一面嗔道：“縱是有天大急事要娘子親自來一趟，也不能如此作踐自己的身體?！?/br>
    阿素默然抱著湯婆子向內(nèi)走，一路上眼前浮現(xiàn)的皆是李容淵與阿娘一言不合冷顏相向的情景，待到內(nèi)間那面緙絲山水屏風(fēng)，隱約望見言談相和的二人，卻著實吃了一驚。

    于屏風(fēng)之后悄然而立，阿素只聽片刻，便知李容淵已將前情和盤托出，此時正輕聲細(xì)語與阿娘回溯舊時往事。鮮少見他如此示弱，阿素不禁暗嘆，這一步感情棋走得極妙，畢竟從前阿娘極愛他，此時自然有所觸動，并未再如原先那般冷顏。

    半盞茶盡，安泰攥著帕子，望著李容淵，沉聲道：“你究竟，如何識得五娘便是寶兒？”

    這也是阿素最好奇的一件事，她竭力傾身，想聽得更明白一些，然而一下觸到屏風(fēng)，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響。

    聞得動靜，安泰不禁斥道：“誰，在外面?！?/br>
    阿素只得繞過屏風(fēng)步入內(nèi)室，談話甫然中斷，見她衣衫單薄，安泰秀眉顰蹙，李容淵卻比她更快一步，起身解下身上的大氅將阿素裹住，低聲道：“怎么不去休息?！?/br>
    阿素卻掙開他的懷抱，規(guī)規(guī)矩矩走到安泰身邊坐下，悄悄望了望李容淵，又望了望安泰，怯怯道：“阿娘……”

    安泰將嘆了口氣她攬在懷里，一字一句道：“還要瞞我到幾時，方才他已告訴我了，原是早就識得你的身份，才將你接在身邊。”

    阿素心中一顫，她雖做此猜測，然此番得了阿娘的肯定，卻有百般滋味涌上心間。聞聽安泰的聲音微微打抖，阿素伏在她懷中，小聲道：“阿娘別生氣?！?/br>
    安泰則輕輕撫著她的背，含淚道：“我雖惱他瞞我，卻慶幸他將你從沈家接了出來，免得遭了旁人的毒手?！闭f罷，她又沉聲道：“現(xiàn)下你在，我便要問一問，這些年，可有受什么委屈？”

    阿素輕輕搖了搖頭道：“他……待我很好?！?/br>
    安泰仔細(xì)望著愛女，似要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些端倪來。阿素卻并不退縮，見安泰一言不發(fā)，有些急道：“如今，兒能全須全尾回到耶娘身邊，不是最好的明證，阿娘莫再……莫要怪他。”

    語氣帶著不經(jīng)意的維護(hù)，安泰的目光在李容淵與阿素身上徘徊，一切的一切在腦海中連成一片，若時此時她再不通透，也太遲鈍了些。

    她深深望著阿素，低聲道：”你們……”

    李容淵聞言欲開口，阿素卻猛然打斷他，別過臉去，輕聲道：“阿娘……莫再問這些，總之，并無逾矩之處便是了。”之后伏在安泰懷中，她卻忍不住悄悄抬眸，帶著期冀望安泰。

    見愛女如此情態(tài)，安泰沉默許久，終于松口，切切道：“罷了，全然是我的不是，沒有早些發(fā)覺尋你回來，也怨不得旁人，你既為他說話，阿娘又如何忍心令你傷心?！?/br>
    阿素心中驚喜，手卻被攥住，只聽安泰悵然道：“只是如今，我方體會得，女兒大了，留不得身邊，是怎樣心情。”

    阿素面頰頓熱，輕聲道：“兒愿意……永遠(yuǎn)在耶娘身邊侍候?！?/br>
    安泰聞言紅了眼眶，嗔道：“傻孩子，若真是這樣，阿娘更不放心了?！?/br>
    李容淵深深望著安泰，輕聲道：“將寶兒許我，姑母自可一千一萬個放心。”

    字如璣玉，擲地有聲，安泰聞言卻擲了茶盞，怒道：“欺瞞我這么久，何敢再提此言?！?/br>
    阿素耳中也如一聲驚雷炸響，心中冰涼又guntang，不禁想起在阿娘將自己當(dāng)作五娘之初，確實對李容淵說過要將她終身托付，令她有所依托的話，原來那時他……他是有意令阿娘允諾。

    見阿娘愈怒，阿素緊緊攥著帔子，悄悄望向李容淵，卻見他并未退縮，反微笑道：“姑母說過的話，豈能反悔。”

    安泰心疼地將阿素攬在懷中，狠狠剜了他一眼，李容淵的聲音卻低了幾分，抿唇道：“原本這婚事，應(yīng)由家中女性長輩來提，只因我阿娘去的早，至今無人主持……”說完，他抬起眸子，深深望著安泰道：“我自幼便是姑母看著長大的，如今……姑母可愿為我做主？”

    他的深情又懇切，提起生母之時黯然令人憐惜，安泰雖行事凌厲卻最是心軟，板起的面孔神情不過一絲動，便被李容淵敏銳捕捉，即刻沉聲道：“若是姑母應(yīng)允，定六禮俱全，先遣使執(zhí)雁納采?！?/br>
    阿素著實未有準(zhǔn)備，未料到李容淵竟提到婚事，還與阿娘議起六禮，惶惶然有些不知所措。安泰的神色也是一般遲疑，李容淵卻在她面前俯首再拜，安泰目光最終落在阿素身上，攥著她的手，輕聲道：“告訴阿娘，你是如何打算？”

    阿素本能有些退縮，目之所及但見李容淵正一瞬不轉(zhuǎn)望著自己，竟帶著不加掩飾的緊張。見她越不開口，氣氛便越凝滯，李容淵終似無法忍耐，不顧安泰在場，起身將她攬進(jìn)懷里，啞聲道：“究竟是愿意，還是……不愿意。”

    肩膀被勒得生疼，阿素忽然想起前世，懵懵懂懂便嫁了他，那些甜蜜的期許最終成了猙獰的傷口，這一世，那些檻他們究竟能不能邁過去。

    從李容淵的懷抱中掙出，阿素抬眸望他，高高在上英俊的面孔飽含深情，薄唇緊抿，深邃的眸子中全然是自己，也只有自己，纖長的手指用力箍住自己的腰，骨節(jié)分明。

    是她……曾經(jīng)愛過的樣子。

    最終，阿素極輕極輕地點了點頭。

    見此情景，安泰也不忍將他們分開，低嘆道：“今日，我方明白了些?！庇滞钊轀Y道：“這事須由元郎做主，待問過他的意思，若允婚，再議不遲?！?/br>
    說罷，又向兩人沉聲道：“只是禮不可廢，在此之前，你們再不可私下見面”

    這便等于應(yīng)了一半，李容淵聞言，即刻在安泰面前拜倒，起身時鄭重道：“阿娘?！?/br>
    這一聲喚得極親昵，安泰既嗔又感慨，阿素卻悄悄低下頭，只覺面頰微微發(fā)燙，再抬眸望向安泰時，只見她向李容淵，嘆息道：“后輩子侄中，也數(shù)你最會討人歡心?！?/br>
    然話音未落，忽有一人匆匆推門而入。阿素猛然一驚，但見臉色蒼白的羅長史向安泰告道：“稟長公主，出大事了，南衙的高嵩帶人已將王府團(tuán)團(tuán)圍住。“

    第108章 生變   安泰與李容淵對視一眼，神情皆肅……

    安泰與李容淵對視一眼, 神情皆肅然，阿素心中一凜，如今乃多事之秋, 高嵩顯然來者不善。她不安地抬眸，卻見安泰望著羅長史，沉著道：“你且細(xì)細(xì)說來，他們有多少人, 何時來的, 又打的是什么名號？”

    羅長史拭了拭汗道：“那高嵩帶著陛下的敕書來，說要請長公主出府接旨。來時約有千人，只見南衙的驍騎如兩條火龍分東西而去，恐怕此時已將王府圍得水泄不通 ……”

    李容淵驀然斂容，望著安泰道：“恐怕這不是宣旨, 而是要抄家了?！卑⑺匦闹畜@惶, 安泰將她緊緊摟在懷中，心下卻格外敏銳。她的目光移向羅長史身后, 卻不見另一人, 不禁沉聲道：“鄭司馬何在？”

    出了這樣的大事, 鄭司馬卻不在，顯然不同尋常。阿素的一顆心也懸了起來，卻聽羅長史焦急道：“今日午初時鄭司馬便出了門，至今未歸?！?/br>
    未及將這兩件事聯(lián)系在一起，阿素便見安泰面色沉沉起身。方邁出一步, 卻被身邊的李容淵止住。他長身玉立, 沉靜道：“姑母勿憂，今日我在，他不敢如何。”

    安泰表情卻有些凝重, 她沉吟片刻，忽轉(zhuǎn)身望著羅長史道：“將府中部曲調(diào)往各處值守，不許任何人進(jìn)來?！?/br>
    高嵩行事皆冠以降旨之名，這么將他攔了便是枉顧天威，羅長史頗有些猶豫。李容淵望向安泰道：“姑母不可，如此行事反倒落人口實?！?/br>
    安泰卻是不理，反向羅長史沉聲道：“還不快去?！绷_長史遲疑片刻，終咬牙領(lǐng)命。

    他剛一離開，安泰便望向李容淵道：“今日你們來，沒有被人發(fā)覺罷?！?/br>
    李容淵聞言，似知她所想，不由蹙眉道：“姑母……”

    安泰依舊不理，徑直牽起阿素向外走，只眼神示意李容淵跟上。待步入自己的寢居，命人層層守在外面，又將數(shù)道門扉緊閉，安泰方沉沉道：“定是出事了?！?/br>
    阿素心中一沉，卻聽安泰低聲道：“元郎留下部曲大多隨鯉奴去了寧州，留守的百人即便與高嵩在府外對峙，恐怕也撐不了多久，事不宜遲，你們走罷?！?/br>
    說罷，膚白如藕的手臂從廣袖中探出，安泰緩緩旋動博古架上的玉瓶，足下的蓮升磚依次陷落，竟出現(xiàn)一條暗道來。

    阿素極驚，她從小便知府中有暗道通向外面，卻從未尋到過，更沒想到會在阿娘房中。安泰望著那塵封已久黑漆漆的入口，悵然道：“王府落成時，我與元郎方成親不久，他告訴我這處暗道，我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用上。”

    說罷，安泰握起阿素的手，望著李容淵，輕聲道：“帶她走罷。“

    李容淵驀然望向安泰，只見她神色鄭重。阿素此時也明白過來，立刻撲在她懷中，顫聲道：“阿娘一起走?！卑蔡﹦t輕輕撫著她的背，眼眶微熱道：“傻孩子，阿娘怎么能走。”

    海棠嵌寶窗的薄紗外隱約可以看見沖天火光，一陣這嘈雜的人聲馬嘶突兀地傳了過來，想必驍騎已沖入府中，很快便會尋到這里。安泰不由急道：“趁現(xiàn)下無人發(fā)覺，你們快走?！?/br>
    李容淵薄唇緊抿，似難以抉擇，然與安泰目光交匯的一瞬，他終于拿定主意。阿素猶自抱住親娘的腰不肯撒手，哽咽道：“不，我不走，我要和阿娘在一起?！卑蔡┞勓?，含淚道：“眼下你耶兄皆不在，阿娘只怕護(hù)不住你。”

    說罷，安泰狠下心推開她道：“走罷?！?/br>
    阿素只覺身子被李容淵牢牢箍在懷里，他行事極果斷，阿素不及最后望一眼阿娘便被挾著向暗道走去，她流著淚掙扎，低頭在勒住自己腰的手腕上狠狠撕咬，李容淵卻沒有一點松手的意思。淚水模糊了阿素雙眼，地道入口闔上的那刻，她只聽阿娘聲嘶力竭道：“你定要……護(hù)她周全！”

    黑暗在四周合攏，再聽不見阿娘的聲音，阿素伏在李容淵肩上，淚水洇濕了身下薄衫。今日高嵩來勢洶洶，在暗自然比在明更有利，她雖知李容淵的選擇冷靜而理智，然心中卻像堵著一塊巨石，眼淚如何也止不住。

    脊背被輕柔地?fù)嶂?，李容淵的步伐沉穩(wěn)，幽靜的衣香漫了上來，阿素哽咽著平靜下來，努力拭干眼淚。

    此時她才發(fā)覺他們已沿著暗道走出很遠(yuǎn)，李容淵單手托著她，另一手取下腰間蹀躞帶上的火折引燃，在前照亮。跳躍的火光下，他手腕上兩列齒痕極深，方結(jié)了血痂，微微一動，又有鮮血流了出來。

    阿素心中一顫，伏在他肩上輕聲道：“還疼么?！?/br>
    李容淵微微嘆了口氣，只將她摟得更緊了些。

    驍騎破府門而入之時，高嵩正見安泰端莊而立，居高臨下望著他。事到如今，她竟還擺這樣的架子，不由在心中冷笑。

    他打量安泰片刻，將手中的朱紅敕書在她面前一抖，沉聲道：“奉旨抄家，長公主身份尊貴，還是不要阻攔的好?！?/br>
    說完，便有四位金甲武士上前，前后左右將安泰禁錮，然而她卻似并無驚異，只望著高嵩淡淡道：“那敢問將軍，我究竟犯了何律？”

    高嵩不答，只從懷中拈出一張帛紙，冷道：“有人告發(fā)，前日元子期送回王府一封信，里面敘述了他以平叛之名，與會稽王相約在吳地起事，這便是你們元家謀反的證據(jù)。”

    安泰不接那帛紙，只望著高嵩身后的那個身影道：“我自問并沒有薄待你，你為何要如此，他們許了你什么，高官厚祿，還是富貴榮華？”

    鄭司馬從那片陰影中走出，深深望著她，輕聲道：“仆并非貪圖富貴之人，只求行事無愧于心?！?/br>
    安泰冷道：“好一個無愧于心，這便是你偽造書信的理由？”

    鄭司馬再拜，淡淡道：“書信是否偽造，想必長公主比我更清楚，當(dāng)日還是霍校尉親自送信回來，府中不止我一人知此事，如今將軍面前，不要再強行狡辯。”

    這番顛倒黑白混淆真假的話他說得極坦然，若是旁人簡直要信以為真?；魱|青確實送回一封信，然而信的內(nèi)容卻不是他說的那般。安泰怒極，不明白究竟何至于走到這步，要開口質(zhì)問，卻被高嵩驀然打斷。

    他望著安泰，施施然道：“長公主勿急，此事另有人證，待我搜出物證，到陛下面前再對質(zhì)罷。”

    之后高嵩望著向驍騎的兩位校尉，向鄭司馬道：“帶著他們給我搜，王府中一處也不許遺漏。陛下的旨意，除長公主外，府中之人無論男女，一律押解刑部獄?！?/br>
    鄭司馬躬身領(lǐng)命，那四位金甲武士則押著安泰向外走，路過鄭司馬身邊時，安泰睜大眼睛，打量這個十幾年如一日在自己身邊恭恭敬敬侍候的男人，仿佛從來未認(rèn)識他一般，從那失了表情的面目上也看不出一絲端倪。

    這局，恐怕是早就布下了，高嵩說另有人證，那會是誰？最重要的，元郎在吳地究竟如何？無數(shù)疑問令安泰如墜寒窟，她唯一慶幸的是，一刻前已將阿素送了出去。

    直到第二日，阿素才得了確切消息，靖北王元子期與裴氏密謀在吳地起事，被人告發(fā)，元家被抄，長公主禁足宮中，靖北王世子成了在榜緝拿的要犯，昭告文書已經(jīng)八百里加急向各州縣散發(fā)出去。

    因是靖北王夫婦義女，阿素自難逃干系，也在待收押緝拿的名單之上，只是相比與遠(yuǎn)在寧州，手握部曲的阿兄，她所受得關(guān)注要小得多，即便如此，也有金吾衛(wèi)在長安城內(nèi)挨家挨戶搜查了三遍，不找到她便不罷休。

    現(xiàn)下自然沒有人敢到李容淵府中來搜，即便如此，府中的守衛(wèi)卻森嚴(yán)至極，阿素更是被禁足，不許出府門一步。

    第109章 對峙   若是現(xiàn)下還要分你我，也太生分了……

    自被禁足于西苑, 阿素鮮少得知耶娘與阿兄消息，任外界雨打風(fēng)吹，豐樂坊矗立的粉墻黛瓦圈出一處清幽寧靜。阿素尋了個機(jī)會, 悄悄溜出西苑，只聽外間浣衣的婢女談?wù)摰溃骸皼]想到元家竟然謀逆，長公主也因此失了圣眷，諾大的靖北王府倒如樹倒猢猻散, 門庭冷落, 連府外的兩列十四戟也被禮部裁撤。”另一人小聲道：“原先我們府中那位五娘，被元家認(rèn)作義女，此番可好，不僅受了牽連不說，連沈家也與她斷絕了關(guān)系?！?/br>
    阿素只聽了個大概, 便被朱雀尋見, 那兩個婢子回身望見她，臉色煞白。朱雀面色沉沉命人將她們拖下去, 狠狠責(zé)罰, 卻不再與她透露半分。阿素心中惶急, 原來竟出了這樣的大事，她是萬萬不敢信耶娘會謀反，定然是旁人陷害，恐怕與高家脫不了關(guān)系。

    只待日暮時分，李容淵回府, 阿素惶惶然迎上去, 怯怯打量著他，急切想從他的表情中尋到些進(jìn)展。然而任她火急火燎，李容淵只靜靜將她攬著, 仔細(xì)查問了衣食起居，卻不提一句外界之事。阿素?zé)o法，橫下心抱著他的腰央求他別走，李容淵倒從善如流。晚上在臥榻之間，阿素窩在他懷中，再次找了個理由開口，卻被一人的來訪打斷。

    這位不素之客自然是姜遠(yuǎn)之。這幾日李容淵回來得一日比一日晚，夜半時分還要與悄悄入府的姜遠(yuǎn)之議事。阿素不知道他們在商量什么，只知道定然非同尋常。

    近日來她白日嗜睡，深夜時則難以入眠，李容淵離去后她輾轉(zhuǎn)反側(cè)，終耐不住披衣起身，向著外間光亮處去。

    望見阿素推門而入，李容淵與姜遠(yuǎn)之的談話驀然而止。不知為何，每次見到她時姜遠(yuǎn)之都要逗弄一番，似挑釁一般，他望著李容淵淡淡道：“既如此，發(fā)往吳地的那些船還是早日追回來罷?！?/br>
    阿素心中一驚，頓時望向李容淵。元家出了這樣的事，旁人避之不及，又哪愿意牽涉其中。此前她向李容淵求了那些船糧向吳地送與阿耶，若是走漏了風(fēng)聲，他便是同謀，要擔(dān)極大的風(fēng)險。

    阿素怔怔望著李容淵想，若是此時他反悔，自己也決不能說什么。李容淵則望著她，蹙眉道：“怎么不睡?！币娝o緊攥住銀絲滾的袖邊欲言又止的樣子，李容淵微微嘆了口氣，走上前俯身在她耳畔道：“已這般久了，怎么還如此不信我?！?/br>
    阿素微紅眼眶，低聲道：“九哥哥，我……”，李容淵輕輕將她攬著，嘆道：“若是現(xiàn)下還要分你我，也太生分了。”

    話音未落不由分說將她打橫抱起，徑直走回內(nèi)間。將阿素在榻上安頓好，見她只是懨懨的樣子，李容淵她的額頭試了試，關(guān)切道：“可是不舒服?！?/br>
    阿素微微搖了搖頭，抓著他的袍角哀求道：“九哥哥，你告訴我，我耶娘阿兄究竟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