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雀 第73節(jié)
再次抬眸迎上江宴行的視線,“那,如需臣女幫忙的地方,還請?zhí)拥钕路愿馈!?/br> 江宴行淡淡的嗯了一聲,卻道:“你這幾日好好呆在房中不要出來,莫要讓周大人費(fèi)心便可?!?/br> 見江宴行答應(yīng),還這般體貼叮囑她,周柳緹端的是歡喜又感動(dòng),道了謝便又偷偷的原路折回了自己的院子。 待周柳緹走了之后,江懷拓這才微微蹙眉,有些不解的問江宴行,“你怎么就這般答應(yīng)下來了?你可有把握將那女子放出來?周元嘉豈能任你如愿?!?/br> 便說,他還將先前藏在袖內(nèi)畫好的圖紙遞給了江宴行。 聞言,江宴行并未應(yīng)他,只是接過那圖紙攤開,說了句無關(guān)緊要的話,“四哥,你可知那御史中丞為何不喜你?” 雖說這話不合時(shí)宜,但也的確是困擾了江懷拓多年的問題,便順嘴一問,“為何?” 江宴行便解釋道:“他慣來迷信一些,說你八字同表姐相沖?!?/br> “我當(dāng)時(shí)便找人算給蕭中丞看,說你們兩個(gè)八字相合。后他又說你與表姐同歲,兩人如結(jié)親婚姻定然不幸,我便有找人算給他看,說你二人婚后必定美滿。” 說到這,他抬眸看向江懷拓,淡淡開口,“到最后,蕭中丞說四哥喜歡皺眉,乃不祥之兆,克父?!?/br> 江懷拓沒聽清楚,“克什么?” “父,”蘇若存連忙插話解釋,“兒孫自有兒孫福的那個(gè)父?!?/br> “?”這么一解釋,江懷拓更不明白了。 蘇若存哎了一聲嘆氣,又道:“岳父的父?!?/br> 聞言,江懷拓這才恍然。 見江懷拓似是懂了,江宴行便繼續(xù)道:“四哥少皺些眉,那蕭中丞許是要更喜你一些,日后再去蕭府,也不必戰(zhàn)戰(zhàn)兢兢了。” 聽江宴行這般說,江懷拓似乎也是才意識到,從蕭青音患了病,連帶著他也陰郁了不少,不經(jīng)意間便會皺眉,他也知道江宴行此番話是趁機(jī)點(diǎn)他。 江宴行將這話說完,才接著江懷拓的詢問開口,“周柳緹為我提供這般有效的消息,她想要救人出來,自然是好辦的?!?/br> “那你要如何做?”江懷拓問。 “我已命遇琮暗中調(diào)了一萬精銳過來,將隋州城圍住,待人一到,便以同樣的方式安排人刺殺周元嘉。屆時(shí)我去搜查,若是能找到耳后有疤的,便能直接將他關(guān)押起來?!?/br> 這方式的確行得通,但蘇若存只劃了五個(gè)刺客,沒有十足的把握能直接找到。 蘇若存嘶了一口,覺得似乎有些不妥,“那若是找不到呢?” 聞言,江宴行“哦”了聲,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gè)問題,“那便我們的人扮吧?!?/br> “......”蘇若存覺得這招實(shí)在是絕。 四日后。 蘇若存算了算日子,約莫著可以下床了,他此番遇刺,硬是在床上呆了將近小半個(gè)月,幾乎要將他憋出了蘑菇。 江宴行暗中調(diào)來的精銳也已在昨日晚上到了隋州,只等他一聲令下,便能將整個(gè)節(jié)度使府圍上。 到了晚上,江宴行提前安排好的人潛入了周元嘉的院子,那底細(xì)蘇若存也提前在耳后留好了痕跡,混在了那些刺客中。 亥時(shí)一刻,懸月被烏云罩住,透過云隙傾斜而下的光華便有些黯淡無力。 節(jié)度使府外,燈籠被風(fēng)吹的搖墜晃蕩,幾乎要透過外頭的紙罩撲滅里頭的燈芯,長街上人影重疊,披堅(jiān)執(zhí)銳,將節(jié)度使府圍了個(gè)水泄不通。 烏云飄過,月光傾灑,落在銀甲盔纓之上,透著森森寒意。 節(jié)度使府內(nèi)。 周元嘉被按著頸肩跪在地上,他抬眸,望向眼前立著的男人。 男人一襲月白長袍,負(fù)手于周元嘉身前,他背后掛著懸月,好似立在月下,月華落了他滿身,裹著清透寒意。 江宴行微垂眸子,眸子里泛著冷,“周元嘉,你可還有話說?” 周元嘉的腿上挨了一刀,如今跪在地上,還能瞧見那地上滲出的血跡。聞言,他看著江宴行也不答,半晌才微微笑道:“殿下,下官冤枉啊?!?/br> 說著冤枉,他卻笑得極為暢快。說罷,他又哈哈大笑兩聲,聲音也拔高,“下官,冤枉啊——” 江宴行也不急,等他連笑幾聲停下后,才淡淡道,“周元嘉,你刺殺朝廷命官,如今人贓并獲,孤不殺你,已是酌情處理,你有何敢喊冤枉的?” 周元嘉即便是笑完了,聞言也不做聲,只是迎上他的眸子,半分也不肯動(dòng)嘴。 他這幅模樣江宴行自然也是不想理他,便吩咐人押走。 只是周元嘉剛被架起,便聽見一陣嗚嗚的哭聲,下一秒,周柳緹提著裙子繞過拱門,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乍一看到周元嘉,她哭著大喊了一聲“爹!”,跑過來時(shí)似是有些著急,踉蹌了兩步,這才半跪在周元嘉面前,扶住了他的雙臂。 周柳緹哭的滿臉的淚,早已看不清視線,她攥著袖子使勁兒將眼淚抹去,重重的看了周元嘉一眼,似乎沒看到什么不妥之處,這才轉(zhuǎn)過身來。 對著江宴行跪下,而后撐著地面開始磕頭,那額頭抵在地上極為響亮。 她跑過來之前便已聽說了,說那刺殺朝廷命官一事是他父親安排的,如今被太子殿下抓了個(gè)正著,人已被扣押下,即刻便要壓入牢中。 她幾乎是第一反應(yīng),便直接急匆匆跑過來,連發(fā)髻都懶得處理,任由花鈿跑落在地上。 周柳緹一邊磕頭,一邊哭道:“太子殿下,您放過我爹吧,我爹絕對不會干出這樣的事,我爹待蘇公子為上賓,這些日子從不敢有絲毫怠慢,他絕對不會刺殺蘇公子的。” 江宴行垂眸,看著她跪在周元嘉身前的姑娘,長發(fā)披散,地上已經(jīng)被淚水打濕了兩小團(tuán)暗色,她不停的磕頭,說出的話含著淚,便有些聽不太清。 “緹兒!”周元嘉沉下了聲音,語氣里滿是壓抑的怒意。 可周柳緹卻分毫不理,自顧自的叩首,那五指抵在地面上,指尖蒼白足以看出其用力。 斂了眸子,江宴行不愿再看,他微微撇過身去,躲開周柳緹的叩首。 余光下那雙靴子動(dòng)了動(dòng),理她遠(yuǎn)了些,周柳緹心里一急,語氣便也跟著急了起來。 她撐著地面支起了身子,看著江宴行的背影,只覺得求情行不通,便咬了咬牙,“慢著!” 周柳緹語氣加重,“此事是不是我爹做的還另說,可遇冤屈卻分毫不查,蓋棺定論,寧可錯(cuò)殺好人,這便是東越的律令,這便是堂堂儲君的斷事?!” “若如此,那便不是我周家不幸、隋州不幸。而是東越百姓的不幸!天下百姓的不幸!” 這話說的江宴行只覺得幼稚可笑,他勾了勾唇,卻并未停下動(dòng)作。 倒是身邊的遇琮聽不下去了,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周柳緹冷笑一聲,“周姑娘,省省吧,前些日子趁夜來求我們殿下救人時(shí),你可不是這般說的?!?/br> “那這又與我爹有分毫干系?!”周柳緹怒道。 “沒關(guān)系?”遇琮笑了,“周小姐,你親口說的,可句句都是你爹的把柄,句句——” 話還沒說完,遇琮便被江宴行一道暗含警告的聲音打斷,他回頭冷冷的瞥了遇琮一眼,示意他閉嘴。 可偏偏就是江宴行這暗含警告的眼神,把周柳緹緊繃的神經(jīng)擊潰。 她腦子有些渾噩,整個(gè)人宛如xiele的皮球一般,整個(gè)人癱坐在了地上。 是她......害了爹么? 第75章 追妻(二三) 二更二更二…… 周柳緹只覺得渾身發(fā)寒, 使不上力氣。 遇知的話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的重復(fù)——句句都是你爹的把柄。 是她說錯(cuò)了什么話嗎? 她捏起拳頭重重地錘著自己的太陽xue,傳來的刺痛感讓她不由得發(fā)出痛苦的呻.吟聲,可她卻沒有絲毫停下, 不停的錘著自己的太陽xue。 那因?yàn)槭穸O碌目蘼曇惨虼藛柩柿似饋?,她咬緊下唇,想要抑制住那唇縫里溢出的破碎的哭聲,可那抑制下的哭聲非但沒有減弱, 反而愈有加大的趨勢。 她單手撐在地上, 另一只手拼命的錘著太陽xue, 也不知她是想把記憶喚醒, 還是想要忘卻。眼里溢出的淚水宛如決堤分毫不停。 淚水淹沒鼻息, 讓她有些呼吸困難。那淚水有的流進(jìn)了嘴里,有的順著臉頰滾落在地上。 直到身后的人拉住了她的不停的往太陽xue上錘著的右手, 她才似是驚醒一般, 猛地轉(zhuǎn)身撲到了身后那人的懷里。 她嗚咽的哭著, “嗚嗚嗚爹,對不起, 對不起,女兒不是故意的,女兒對不起你?!?/br>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嗚嗚嗚,爹....女兒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那天去求他們,只是想讓他們把畫淺放出來而已,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嗚嗚嗚?!?/br> “爹,女兒不孝,我沒想過會這么害了你, 嗚嗚嗚女兒不孝?!?/br> 周元嘉將周柳緹摟在懷里,懷里的姑娘哭的渾身發(fā)抖,聲音都有些嘶啞,他抬手,輕輕的拍著她的后背,好似安撫一般。 拍完,他又將手放在少女的后腦上,為她捋順散亂的發(fā)絲,而后將鬢發(fā)別在了耳邊,輕撫著小姑娘的后腦,“爹怎么會怪你呢,你可是爹唯一的女兒啊?!?/br> 聞言,周柳緹哭的更兇了,她環(huán)著周元嘉的腰,哭到上氣不接下氣。 “嗚嗚嗚他們只說過幾日就將畫淺救出來,但是我不知道是這種方式嗚嗚嗚,我若是知道,定然不會去求他們的?!?/br> 周元嘉面色平靜,只是輕輕的拍著周柳緹的后腦,“我不是將你禁足了么?你又如何去找他們的?” 這會兒周柳緹哪里還敢瞞著周元嘉,他問什么她便什么都說了,她抽抽噎噎道:“我院子嗚嗚嗚、我院子有個(gè)狗洞,我就是這般跑出去的。” “你啊,真是打小兒便不讓爹省心,”周元嘉嘆了一聲,“所以,你這些日子,也都是這般去的花樓么?爹不是告訴過你,要嫁人了,莫要再同那女子來往,會被人戳脊梁骨的?!?/br> 周柳緹將臉埋在周元嘉懷里,哭著搖頭,“爹,我做不到嗚嗚嗚,我喜歡她,我真的做不到....” 小姑娘的哭聲因著蒙在他的衣襟上,便顯得有些含糊不清,周元嘉長舒了口氣,耐著性子勸她,“爹若是死了,你便答應(yīng)爹,好好嫁人,萬不可同那女子往來,知道么?” 一說死,周柳緹便激動(dòng)了起來,她哭聲陡然拔高,“我不許你這么說!你不會死的!爹!你不會死的!” “我去求太子殿下,他一定是冤枉你的嗚嗚嗚,你不會死的爹......我去求求太子殿下嗚嗚嗚?!?/br> 周柳緹在他懷里掙扎,周元嘉卻是緊緊摟著他,抬眸望月,失笑。 不會死?江宴行此番來,他便知道,面對這位年輕的太子,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fù)。而他萬萬想不到,將他退至深淵的,正是他親生女兒。 烏云遮住了彎月,他眸色也隨之黯淡了下來,“緹兒,答應(yīng)爹,好好嫁人,不要同那女子來往了,好好活著?!?/br> “不....爹,我不嫁人嗚嗚,我喜歡畫淺....女兒不愿嫁人...女兒要和爹和畫淺在一起嗚嗚嗚...” 果然嗎,她還是望不掉這個(gè)女人啊。 周元嘉似乎覺得有些累了,他看著那已被烏云完全遮住的彎月,一股頹然朝他襲來,他緩緩閉上了眸子。 輕輕撫著周柳緹后腦的手逐漸下滑,最后停在了小姑娘纖細(xì)的脖頸上,手指用力鎖緊,再鎖緊。 小姑娘開始掙扎,身子發(fā)顫,口中發(fā)出嗚嗚咽咽的痛苦聲音。 周元嘉緊緊鎖著她的腰身,使她絲毫動(dòng)彈不得,手上還在繼續(xù)用力,收緊。 一陣劇烈掙扎過后,小姑娘窩在周元嘉的懷里,終于乖順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