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雀 第55節(jié)
別的他交代的也不多, 只是說那防洪堤建起來極為困難,好幾次打完地基就被洪水沖塌,他還在親自勘察問題所在。 江南那頭, 蘇若存和御史中丞的信,便有趣了。 蘇若存信上的內(nèi)容不多,只是說他下了江南后發(fā)現(xiàn)那隋州有些貓膩,似乎是那些地方官員推出來的幌子,并非是主要中心,他如今正在多處打探消息,想要尋出蛛絲馬跡。 再接著是御史中丞的信。 他這下江南幾乎要有一個多月,都不曾來過信,好不容易寄過來一封,還是告狀的。 說蘇若存自打下了江南頭一天兒,便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晌午,下午只是去了牢中逛了一圈兒,便就再也去過了。 之后的每日,他都將自己安排的有條不紊,今日去酒樓,明日去花樓,后日去戲樓,過的比那貪污的鹽官還滋潤。 自己去也就罷了,還拖家?guī)Э?,拉著江懷拓也去享受了,兩人竟膽敢在那花樓里待了個一宿才回來。 御史大夫的信寫了滿滿五頁,第一頁是在罵蘇若存,后面四頁都在罵江懷拓。 單單是看著那越寫越重的字跡,江宴行都能感覺道御史中丞的情緒,一個來自于隔代輩分之間的中年男人的不屑和憤怒。 尤其是寫到了最后,御史中丞甚至都要請求回京,還說看到這兩人氣的不吃就飽了。 江宴行看著不由得搖了搖頭,拿出一張信紙,執(zhí)筆寫下回信。 他一一將回信寫完,分別裝入信封摞好,翻開奏折后,便聽見外頭劉平樂敲門,說是南齊的使官求見。 江宴行正好想著將這些奏折批完,第二日召那使官進宮,卻不想他自己先到一步。 便放下手中的東西,吩咐劉平樂召他進宮。 那使官平日里見得最多的只是東越的諫官,那諫官人如其官名,嘴果真是很賤,他還沒說兩句,就被懟的啞口無言,面紅耳赤。 他心知自己與老諫官懸殊過大,便不再去自取其辱。他在召金宮平復(fù)了好些日子的心情,才親自求見江宴行。 江宴行知道南齊來了兩位,一個是那使官,另一個便是同沈歸荑住在百花殿的溫款梔。 瞧見堂下弓腰站著的使官,江宴行也沒去理會,只是吩咐了劉平樂去百花殿把溫款梔帶過來。 他哪里不知道那蠱蟲與綺羅香都是南齊的東西,尤其是在溫款梔在百花殿住下后,這兩樣?xùn)|西便陸續(xù)出現(xiàn),這決計和溫款梔脫不了干系。 劉平樂應(yīng)下,便連忙出宮去請人。 彼時溫款梔正在百花殿沾沾自喜,她昨日見江宴行進了沈歸荑房中,便趴在外頭聽了會兒。 她也不敢靠的太近,只是躲在了樹后面看了一會兒,見那屋里沒什么太大的動靜后,才回了自己的房中。 直到第二日了,見那屋里還是沒動靜,溫款梔才終于有了種塵埃落定的踏實感。 這下南齊賦稅之事,恐怕是有著落了。 她一瞧見沈歸荑出了浴房,便倆忙迎了上去噓寒問暖。 沈歸荑雖不知那藥是什么東西,但也知道溫款梔跑步了干系,看向她時臉色便不怎么好看。 往常她倒還會敷衍兩句,如今便是連話都不想說,直接提著裙子從溫款梔身邊繞過,只當(dāng)她是空氣。 溫款梔還想再追上去,便聽見后頭傳來一道尖細的男聲。 劉平樂揣著手,站在不遠處,面色冷淡的看向溫款梔,不卑不亢的開口,“南齊的溫妃娘娘,我們殿下請您過去問話。” 這話沈歸荑自然也是聽見了,便也回頭瞧了一眼。 劉平樂對上了沈歸荑的視線,立刻對她笑了笑,而后繼續(xù)看著溫款梔,語氣有了些不耐煩,他催促道:“娘娘請吧?!?/br> 這變臉?biāo)俣瓤斓?,讓沈歸荑險些以為劉平樂換了個人。 溫款梔注意到劉平樂視線落在她身上和落在沈歸荑身上時神色的變化,原本還有些忐忑的心當(dāng)即便平穩(wěn)了些許,她還不忘同沈歸荑交代一聲,后才跟著劉平樂去東宮。 - 那使官在書房候了半晌,他只覺得那桌案前傳過來的威壓有些強烈,他連頭也不敢抬,腿幾乎都要站麻了,才聽見后面?zhèn)鱽砀O窸窣窣的腳步聲。 他看見不久前走的太監(jiān)又回來了,還帶著溫妃娘娘。 見兩人都來齊,江宴行這才開口。 他也不磨彎兒,直接開門見山道:“南齊近些年來,交與東越的賦稅都是如此,為何如今倒開始要求減輕賦稅了?” 那使官來之前早就將話在心里背的滾瓜爛熟,聽江宴行這般問,便開始長篇大論的解釋。 無非就是什么天大旱,收成不好,賦稅就顯得極為繁重。加之戰(zhàn)敗,經(jīng)濟流通開始滯澀,南齊為了繳稅,便加大力度向百姓索取稅收,可百姓收成不好,壓根交不夠稅額。 這使官實在是過于啰嗦,一句話都能說明白的話,竟是叫他洋洋灑灑的說了一炷香的時間,江宴行越聽越覺得不耐煩,最后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他語氣淡淡,聽不出絲毫情緒,玉印被他捏在手里把玩,羊脂白將手指襯得修長如玉。 “如此繁重的賦稅,南齊用得起情人蠱和綺羅香,倒也是稀奇。孤聽說,這兩樣?xùn)|西,單一樣便價值千金。” 聞言,溫款梔心里便猛地一驚,二話不說就跪了下來。 這綺羅香是她親自下的,可這情人蠱,難不成沈歸荑竟是用給了江宴行,還敗露了么? 她想說點什么,可覺得如今這幅情景,她說什么似乎都有些不妥,又怕自己說錯了話,惹了這位太子心生不快,便只好將頭埋的更低,半句話也不敢說。 江宴行沒想到這溫款梔認得這般快,見勢也只是冷笑了一聲,卻并未開口。 南齊的情況他也有所耳聞,若不是因為沈歸荑,他壓根都不會讓這南齊的人進宮,更別說減輕賦稅一事。 那使官被溫款梔跪的不明所以,見這位娘娘都跪下了,自己也連忙跟著跪下。 江宴行看了將人半晌,終于是松口答應(yīng)減輕賦稅,只不過卻要求每年的歲貢要多加五分之一。 這五分之一相較于繁重的賦稅可以說是微不足道,聞言使官大喜過望,連忙磕頭道謝。 江宴行懶得去看,便吩咐劉平樂帶他出去,留下了溫款梔一人。 完蛋,溫款梔心想。 她就怕江宴行叫她來問這綺羅香的事,好巧不巧,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溫款梔跪在地上不敢動,只等著那上座的太子殿下開口。 江宴行沉吟片刻,后才開口,“你可知三公主耳垂上的劃痕是為何?” 這話一出,莫說是溫款梔,連劉平樂都跟著一愣。 他還以為是要問什么,竟是那三公主耳垂上的劃痕? 溫款梔只是愣了一瞬間,便極快的冷靜了下來。沈歸荑那耳垂上的疤她自是知道的,可她總不能說這不是三公主,而是七公主,那七公主耳垂上的劃痕正是三公主弄的吧? 她連“額”好幾聲,這才遲疑著開口,“三公主那劃痕,我......我也是不是很清楚,許是——” 話還沒說完,江宴行便冷笑了一聲打斷她。 這笑極淡,聽不出什么情緒,卻不由得讓溫款梔覺得頭皮發(fā)麻。 雖是沒開口,她卻聽出了濃郁的警告。 她哪里還敢撒謊,便直接全盤托出,“我,我也只是聽說,聽三公主那耳垂叫嬤嬤不小心將耳鐺拽掉,所以才留下的劃痕......” 溫款梔再也沒比今天這般緊張過了,她只聽說東越這位太子手段狠厲,踩著兄弟的尸骨才立到這般高處,卻不想如此年紀,便有這般威壓。 這窒息的感覺,直到溫款梔回到百花殿,才終于有了些許平復(fù)。 在溫款梔走后,江宴行也不再看奏折,他沉吟了半晌,這才對著劉平樂招了招手,附在他耳邊輕語了幾句。 劉平樂面色大驚,一副聽到了什么驚世駭俗的話的模樣,看著江宴行便搖頭道:“殿下龍體金貴,此事萬萬不可!” 江宴行直接忽視了他的話,理都懶得理的模樣,語氣泛著些冷意,“孤不是在同你商量?!?/br> - 溫款梔從東宮回來后,第二日一大早便收拾行囊回了南齊,她這回沒有同沈歸荑打招呼,走的悄無聲息,好似是從未來過一般。 若不是聽了鴉青親口說,她甚至都不知道今日沒見溫款梔。 這百花殿沒了人,沈歸荑便覺得無聊,去繁靈宮又撲了個空,便只好去找江宴行。 一進屋,便瞧見江宴行在軟椅上半靠著,手里還卷著一本冊子。 劉平樂站在他左側(cè),抬著手放在江宴行的臉側(cè)不知道在做什么。 聽見外頭傳來輕淺的腳步聲,劉平樂循聲抬眸,待看到是沈歸荑后,他才立刻皺起了眉。 語氣是不滿又為難,幾乎發(fā)愁的要死了。 “三公主,你可快勸勸殿下吧,他昨兒就吩咐奴才取什么黃豆和銀針,非要在左耳上扎個耳洞,奴才說什么他都不聽??!” 第58章 追妻(六) 被皇后撞破 沈歸荑聽得一愣, 下意識抬手摸向左耳。 那耳垂上已經(jīng)摸不出耳洞的異物感了,可當(dāng)初耳垂被撕扯的痛感依舊歷歷在目。 她忽而想到昨日江宴行問她為何沒耳洞的事,她知道上面留的有劃痕, 只是覺得已是過去,倒也沒什么必要再去提了。 卻不想今日便聽江宴行要扎耳洞。 沈歸荑看著劉平樂的手舉在江宴行的臉側(cè),以為正拿著黃豆碾著江宴行的耳垂。 尤其是看他的模樣,好似她要是晚來一會兒, 就真的攔不住江宴行了一般, 便連忙提著裙子過去。 只是她倒是沒想到, 走到江宴行跟前停下后, 看到是不是劉平樂手里拿著的黃豆。 則是他手里拿著一瓶乳白色的藥膏, 正在往江宴行的耳垂上抹,而江宴行的耳垂上, 儼然穿著一根極為細窄的音色耳棒。 沈歸荑有些無語, 那劉平樂哭喪成那般模樣, 她當(dāng)是沒扎呢,這都扎好了, 還這擺出這幅模樣作甚。 她默了片刻,對著劉平樂抬手,“我來抹吧?!?/br> 見沈歸荑沒搭理他, 只是問她要瓶子,劉平樂便也二話不說,連忙將手里的藥膏瓷瓶遞給了沈歸荑,還極為自覺地靠在了一邊。 沈歸荑接過瓷瓶, 站在江宴行的左側(cè),指尖剛沾上藥膏,便被江宴行拉坐到了腿上。 而后江宴行略微偏了偏頭, 只給沈歸荑留了個側(cè)臉,好方便她抹藥。 江宴行耳垂不算很厚,也不算薄,銀色的耳棒穿插其內(nèi),周圍還泛著微微的紅。 沈歸荑指尖繞著那周遭輕輕涂抹,還沒好氣的問了句,“你扎這個做什么?” 江宴行在沈歸荑進來的時候已經(jīng)將那書冊放下,抬手環(huán)著沈歸荑的腰任由她給自己抹藥。 聞言,他也沒回答,頓了頓,才學(xué)著沈歸荑的語氣,只不過那學(xué)起來的語氣還夾雜著絲縷的笑意,“你管這個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