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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雀 第49節(jié)

    之所以南齊再次派人來出使東越,原是那上一回同歲貢來的女官并未死。

    車隊走到東越和南齊兩國之間的國界后,臨了晚上,便被江宴行派來的刺客給殺了個干凈。

    只是那女官留了個心眼,生怕節(jié)外生枝,便多了些防備。雖身中兩刀,可卻都不是要害,第二日又被路過的農(nóng)戶救下,這才堪堪撿回了一條命。

    她一回到南齊,便將事情都一一交代清楚,故才有了溫款梔親自來東越之事。

    原本沈歸荑住在繁靈宮的偏殿,后又來了蕭青音,三個人住在繁靈宮倒也正好。

    只是那溫款梔雖被安置在召金宮暫住,可她人卻宛如長在了繁靈宮一般。

    即便是她誰也不熟悉,可偏生她絲毫不覺得尷尬,三天兩頭往繁靈宮跑,巴不得在這里頭住下。

    因著實在是無法,許若伶又覺得溫款梔天天來跑有諸多不便,關(guān)鍵是礙眼,便將永碩帝當初將她封為貴妃時賜的百花殿給沈歸荑去住。

    溫款梔臉皮厚的宛如城墻一般,更甚者不是臉為何物,好似老娘隨著閨女嫁人一般,竟是跟著沈歸荑一同搬入了百花殿。

    態(tài)度比之在南齊,也是一百個大轉(zhuǎn)彎,熱心的巴不得將她捧上天。

    沈歸荑只覺得無語,她甚至都想知道,那女官來一趟東越后,回到南齊到底是說了什么,竟然讓執(zhí)掌后宮的二把□□腿至如此。

    終于在兩人搬至百花殿的第三天早上,沈歸荑坐在院子里曬太陽,而那溫款梔卻不停的湊過來,甚至還拿著團扇要給她打涼時,開口攔住了她。

    “溫妃娘娘,若有什么事,不妨直說,不必這般委屈了自己?!?/br>
    沈歸荑語氣冷淡,起初她沒問只不過是懶得問,又不想理。畢竟溫款梔這般殷勤的模樣,哪里會像是單純關(guān)心她一般。

    溫款梔聽了,眸色終于亮了不少,她笑瞇瞇的看向沈歸荑,語氣軟的好似能掐出水兒來,“七公主,你也知曉咱們南齊一直以來便是東越的附屬國?!?/br>
    這剛一開口,她便嘆了口氣,“前些日子剛才水運了一批歲貢,幾乎要將國庫掏空一半。如今這東越稅收又提了不少個點,更是讓南齊雪上加霜。”

    聞言,沈歸荑冷冷一笑,絲毫不拐彎抹角,“所以,娘娘是想讓我說服皇帝給南齊降低稅收?”

    說罷,沈歸荑也適宜的閉了嘴,只是嗤了一聲,發(fā)出一句冷呵。

    溫款梔聽得面色有些掛不住,表情便有些難看,她抿了抿唇,卻還是繼續(xù)道:“七公主,我知道你替三公主和親,你委屈??赡汶y道不知,來了東越,過的日子不比南齊要好么?”

    “換句話說,你若是在南齊嫁人,恐怕也是所嫁非人啊?!?/br>
    “你如今和親來此,這般好日子豈是人人都想過的了,這難道不是南齊為你帶來的好造化嗎?”

    “......”

    沈歸荑聽得有些匪夷所思,但凡若是她再蠢一些,恐怕便要被溫款梔給成功說服了。

    待溫款梔說完,沈歸荑才勾了勾唇,掀起眸子似笑非笑的看向她,“那娘娘想要我怎么做呢?”

    溫款梔糾纏這些天,等的就是這句話,聞言面色微微一喜,連忙從懷中拿出一個黑色的磨砂瓷瓶,將其放到沈歸荑的手中。

    “這瓶子里裝的是喬妃身邊的嬤嬤養(yǎng)的情人蠱,你同永碩帝行房事時,將這子蠱哄他吃下,母蠱你自己留著,屆時那永碩帝還不是唯你是從,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說到母蠱時,溫款梔偏偏避開用法只讓她留著,可沈歸荑哪里不知道,這母蠱自然也是要讓人吃下,才能起作用的。

    她淺笑一聲,語氣輕軟,“這般好方法,娘娘不若自己試試?興許,還能再東越討個皇貴妃當當呢。”

    說罷,她頓住,看著手里的黑色瓷瓶,直接捏著瓶腰轉(zhuǎn)看了幾圈,這才輕輕一拋,那瓶子便滾落在了一邊。

    沈歸荑語氣微冷,半帶嘲意,“過的日子豈不也比南齊的要好么?”

    第52章 藏雀(二五)   內(nèi)定太子妃

    那瓶子腰窄底胖, 在地上滾了兩圈后才停下,原本黑釉發(fā)亮的顏色沾了不少灰塵。

    溫款梔如何都想不到,沈歸荑竟會將那瓷瓶扔掉。

    她不由得蹙起了眉, 這才真正抬眼去打量眼前的這位七公主。依誮

    溫款梔與沈歸荑接觸向來不太多,對于那青蘅殿諸事的打理也是按照各宮公主的標準來的,她只知道這七公主生性懦弱,宛如癡兒。

    可她那位表姐偏要派人去青蘅殿安插眼線, 好一副擔憂的模樣, 那時溫款梔還笑她小題大做。

    溫款梔是個精明人, 那方嬤嬤能在皇后面前辦事, 自然也不愚笨。

    她還記得當初沈歸荑和親走后, 路上要逃跑的消息不脛而走,以至于皇后疑心了方嬤嬤, 幾乎要將那方嬤嬤打了個半死。

    可如今呢, 沈歸荑非但沒走, 還在這南齊過的極為滋潤。

    思及此,溫款梔看向沈歸荑的眼神當即就變了樣, 若是沒猜錯話,這方嬤嬤和皇后怕是中了沈歸荑的計了。

    她向來是個沉得住氣的人,若非這般, 依照她那表姐多疑的性子,她豈會在這六宮之中站穩(wěn)腳跟,輔佐這位表姐治理六宮。

    雖是知道這沈歸荑表里不一,可依如今情況來看, 她似乎沒有絲毫同沈歸荑叫板的資格。

    她得哄著沈歸荑,讓南齊的稅收降下來。

    這般一想,溫款梔那蹙起的眉頭瞬間彎出笑來, 表情轉(zhuǎn)變得極快。

    她沒有絲毫難堪,而是親自動身撿起那黑釉瓷瓶,將外頭那層灰塵抹掉,又挨著沈歸荑坐了過來,這才嗔了沈歸荑一句。

    “瞧瞧你,可別打趣我了,我都這般年紀,哪里比得上七公主貌若天仙?!闭f著,她依舊是強硬的拉過沈歸荑的手,將那黑釉瓷瓶塞了過去。

    “七公主這回可得拿好,免得不小心再掉,我可不給你撿了?!?/br>
    語氣親昵,似親姐妹一般。

    沈歸荑也沒想到這溫款梔能忍到這般地步,可轉(zhuǎn)念一想,今時不同往日,這回溫款梔得求著她。

    只不過她也做不到那等落井下石的小人行徑,只是迎上溫款梔帶著笑的眸子,淡淡道:“娘娘話聽不清楚,連帶著眼也花了么?”

    “這子母雙蠱的腌臜事,我不做。南齊的稅收,也和我無關(guān)?!?/br>
    說著,她將那黑釉瓷瓶塞回了溫款梔手中,而后起身,“娘娘這回可聽明白了?”

    溫款梔見沈歸荑要進屋,垂眸看了眼她塞回來的瓷瓶,連忙提裙追了上去,“哎呀,三公主,話別說那么絕嘛,總是要考慮考慮的呀?”

    沈歸荑眉頭浮上一抹不耐,便加快了腳步。

    因著這幾天溫款梔住在百花殿不走,見了沈歸荑便要湊上去,搞的沈歸荑煩得要死,又怕自己的去繁靈宮找許若伶時,溫款梔跟著添亂。

    沈歸荑便干脆哪兒也不去了,同溫款梔在這百花殿里干瞪眼,只等著什么時候她回南齊,再搬回繁靈宮。

    可不曾想,幾乎要小半個月過去,那溫款梔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到后頭沈歸荑也干脆呆在屋里不出來了,省的瞧見了那溫款梔徒添煩躁。

    直到長葉親自來百花殿,告訴沈歸荑皇后娘娘要過生辰,悶了多日的她,終于才有機會單獨邁出百花殿。

    皇后秦漱玉原本是將門之女,不愛那些繁文縟節(jié),也不想一個普通的生辰過的宛如八十大壽一般,就只在宮里簡單的cao辦了一下,請了幾個達官夫人。

    這是沈歸荑第二回 來黎襄院,上一回來黎襄院,沈歸荑還瞧見了江宴行來著。

    一想到江宴行,沈歸荑細數(shù)日子,約莫有半個月都不曾見他了,可又偏偏一想到江宴行,沈歸荑便不由得皺起了眉。

    她這是被溫款梔困住了手腳去不了東宮,可江宴行呢,莫不是當真有了新歡將她丟了不成?到了現(xiàn)在竟也是連個吩咐都沒聽見。

    沈歸荑只覺得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這滋味仔細品來又品不出個所以然,她自是知道她與江宴行的關(guān)系不過是各取所需。

    故此江宴行對她的種種,若非太過不齒,沈歸荑基本上都不會拒絕。

    可她就是有些不明白,這人怎么就不聲不響突然就變了態(tài)度,倒叫她不明所以一頭霧水,還糟心了許多天。

    她因這事煩的分不出心來,便發(fā)了會兒呆。

    一同來的還有陳念澤,陳念澤將茶盞端給她時,叫了沈歸荑好幾聲,這才將她思緒喚了回來,她下意識側(cè)身,卻將那遞過來的茶盞給碰灑了些。

    那茶水是黃褐的,灑在粉色的裙子上極為顯眼,沈歸荑只好由人引著去換裙子。

    -

    永碩帝命畫師畫了八十六張京都閨閣女子的畫像,這里頭之一便有顧望驚。

    只是她還不曾高興一天,晚上便見他爹急匆匆的跑回家,說那原本給太子選妃的八十六張畫像,都被交給了御史大夫,以備陛下選秀。

    監(jiān)御史同御史中丞都是御史大夫的下級,這御史中丞下了江南,選秀之事便交給了監(jiān)御史,也就是顧望驚的父親。

    好好的太子妃突然變成了皇帝的妃子,這顧望驚哪里還坐著的住。

    第二日一早,便急匆匆的進了宮去見江宴行。

    遇琮在外頭守著,瞧見了顧望驚便上前攔著她,只是他還沒說話,便見眼前的女子二話不說,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

    跪下的一瞬間,眼里也同時流下兩道清淚。

    她如何不知這東宮不是誰都能輕易進的,虞妃娘娘帶進宮的女子沒一個能進的了東宮的傳言她自然聽過,可她如今哪里顧得了這般多,只想著快些見到江宴行,免了她入宮選秀的名額。

    顧望驚哽咽著聲音,眼淚止不住的流,“大人,您就讓我見見太子殿下吧?!?/br>
    她這邊的動靜還不小,劉平樂仔細問了,便親自去稟江宴行。

    江宴行也確實沒見過有人在他宮門口跪著哭的如喪考妣的模樣,疑心有什么要事,便吩咐了顧望驚進來。

    一聽太子殿下讓她進來,顧望驚眸色便是一恍,仿佛是看到了希望。她就知道殿下肯定不知選秀里有她,不然怎么會讓她進東宮呢?

    她連忙提著裙子小跑進了東宮,被劉平樂引著去了書房。

    那人在桌案后坐著,一襲墨色長袍,執(zhí)著一捆卷軸,他手肘抵在身側(cè)的椅子把手上,眸子半遮,模樣帶了些懶散,袖子逶迤靜垂,金色的繡線便如水一般蜿蜒流下。

    江宴行聽見了聲音,便循聲抬眸,瞧了顧望驚一眼,眸子極為冷淡。

    顧望驚從未這般近距離的瞧過江宴行,埋在袖子里的拳緊了緊,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些許,她咽了口唾沫,這才持著聲音道:“望驚見過殿下。”

    上頭沒有回應(yīng)。

    她下意識便抬眸瞧了江宴行一眼,那人面色窺不出表情,只垂著眸子看著手里的卷軸。

    輕咬下唇,將聲音放軟了些,“望驚一直仰慕殿下,也幻想著有朝一日能在殿下跟前伺候,可天不遂人愿......”

    說到這,她頓了頓,好似受了極大的委屈一般,將那楚楚可憐的模樣表現(xiàn)到了極致,連跪下的姿態(tài)都極為優(yōu)雅翩然,好似對鏡練了上百遍。

    她摸了一把淚,聲音都發(fā)著顫,“愿殿下可憐可憐望驚,將望驚從那選秀的名冊里除了去,望驚便是在殿下跟前當個丫鬟也是甘心的....”

    顧望驚以為她這般模樣和姿態(tài),那太子殿下瞧了定然會心軟。

    可她千算萬算,也沒想到,那位太子爺,聞言只是抬眸淡淡的瞧了她一眼,而后把卷軸放下。

    喊來劉平樂,將她請出了東宮。

    顧望驚是京城有名的才女,無論是周圍人的奉承,還是她自己所想,都覺得她便是內(nèi)定的太子妃。

    即便是江宴行如今沒有這個心思,她依舊覺得自己是東宮的主人,只不過是論個早晚的問題。

    故此,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被江宴行趕出東宮的一天。

    她回到顧府,連哭了三個晚上,待聽到皇后娘娘不日過生辰,給她娘親也送了一封請柬后,她才再次暗自下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