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雀 第31節(jié)
其實來之前,許若伶也安慰她說不必擔心,只是她并未講這話真正聽進心里,直到先現今正看到了江宴行,這才將擔憂吞進了肚子里。 聽見了珠簾聲響,江宴行便循聲望去,待看到是沈歸荑后,才放下手中的書卷,對沈歸荑招手,淡笑道:“過來。” 他薄唇略有些蒼白,可就是那一抹蒼白,將他的眉目襯得不再那般冷淡,而稍有溫度。 沈歸荑見他喚她,便小跑過去,坐在他跟前,“你沒事吧?” 江宴行看她面色緊張,眉頭也輕微的蹙著,便好整以暇的反問她道:“你覺得呢?” 聞言,沈歸荑便又仔仔細細的看了他一眼,從頭發(fā)絲一直看到掩著的錦被,最后視線又回到了他那略有些蒼白的薄唇上。 開口問道,“你嘴巴好干,口渴了么?要不要喝水?” 說著便四下環(huán)顧,看到了床側檀木小幾上放著的茶盞,便要抬手去端。 只是還未動,便被江宴行抬手按住,他斜靠在床頭,眉目略有些懶散,看向沈歸荑時,也是一副淡逸的模樣。 他薄唇微動,“渴?!?/br> “不過,”頓了頓,他抬手將沈歸荑拉到跟前,指尖落在自己的唇上。 他手指修長如玉,骨節(jié)分明。 然后低聲道:“你親一下,就不渴了?!?/br> 第33章 藏雀(六) 你你快解開 沈歸荑沒想到江宴行會拉她, 他用的力氣并不大,沈歸荑也并未有絲毫心里準備,便被江宴行給扯了過去, 伏在了他身前。 江宴行斂眸看她,少女眼睫輕顫,似乎有些微怔。 他便松了手,慢吞吞的又提醒了沈歸荑一遍, “我渴了。” 被江宴行再次提醒, 沈歸荑這才微微斂下眸子, 薄唇也輕抿起來。 平日里都是她湊上前去吻江宴行, 亦或者是自己要求江宴行吻她, 乍一聽到江宴行這么開口,確實是稍微有些吃驚。 江宴行便這么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似乎是在等著她, 又似乎是想看她有什么反應。 沈歸荑薄唇的淺粉色被她抿成了一抹白, 這才動身撐起了身子,然后往江宴行身邊又靠近了一些。 她抬手撐在江宴行的身側, 壓下眸子湊過去,她甚至有些緊張,緊張的松開了緊抿的唇, 櫻唇飽滿,潤回了些粉色。 待又近了一些,她才聞到江宴行身上的紫檀香氣變的更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略帶清爽的涼意, 似乎是一種提神的中藥材。 看著近在咫尺的面容,沈歸荑不由得頓了一下,然后才慢吞吞的印在了江宴行的唇上。 ——冰涼, 柔軟。 她只輕碰了一下,便又撤開,這才開口小聲道:“這下,好,好了吧。” 江宴行見她連身子也要撤回去,便抓住了他的胳膊,慢吞吞地問道:“哪兒去?” 說罷,他又將沈歸荑拉至跟前,壓低了幽幽道:“你碰到了嗎就問好了沒?” 沈歸荑被問的有些羞赧,她當即小聲反駁道:“怎么沒碰到!還是涼的呢......” 這話說的江宴行不由得笑了,只是那笑極淡,他輕捏起沈歸荑的下巴抬起,“不是教過你么,怎的這就忘了?” 這話說的沈歸荑臉色一紅,當即便要去推江宴行的手,他教的哪里是什么好東西,都是一些沒羞沒躁的。 江宴行被她抬手推開,也沒說什么,只看著沈歸荑浮了些粉色的臉頰,又問了一句,“真忘了?” 沈歸荑撇嘴,半帶著惱意的瞪他,“沒忘!” 說罷,她似是想證明自己一般,攥緊了手下的錦被,硬著頭皮再次湊了過去,對著江宴行的唇印了下來。 這次她沒有即刻松開,而是細細的輕碾著,輕柔又帶著小心翼翼,她薄唇微張,與江宴行的唇緊緊貼合。直到后腦被人輕輕一按,那略帶輕柔的吻這才重了一些。 她只覺得唇上微微一痛,她貝齒微張,口中便有一抹軟滑探入。 沈歸荑微微一驚,“唔”出聲來,便連忙撤開。 她雙唇紅潤飽滿,濡著晶瑩的水漬,江宴行便抬手去擦,指腹細細摩挲擦拭,沿著嘴角一路蔓延到下唇。 他動作很慢,似乎是在擦拭一件精致的工藝品。 沈歸荑被他手指拂的有些不適,便有些不自然的拽開了他的手,想要阻止他下一步動作,視線也移開,飄忽不定的亂瞅,最后看到了錦被上的一卷書。 頓了頓,便適宜的岔開了話題,“你怎么剛醒就看書?” 江宴行唇上也濡了些晶瑩,雙唇微抿便將那水漬抿入口中。 他其實并不渴,在沈歸荑來之前便已經喝過了茶,他不過是想逗逗沈歸荑罷了。 見她岔開了話題,江宴行自然也并不過多與糾纏上個話題,便懶懶的開口道:“是有些累了,不如三公主念給我聽?” 話落,沈歸荑下意識垂眸去看那反扣在床榻上的書卷,黃褐色的封皮,干凈并無多余的字跡,便拿起至江宴行翻看的一頁,這才知道是本詩經。 江宴行看著沈歸荑拿起那卷書,看了一眼內容,便有下意識的看向他,才對她揚了揚下頜,淡淡道:“念?!?/br> 沈歸荑也不拖拉,便順著左側的第一首開始念。 “國風,邶風,靜女。靜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沈歸荑聲音溫軟,語速也慢,她眸子微斂著,睫羽乖順的半壓下來,在她眼底打出一道陰影。 “......彤管有煒,說懌女美。” 剛念到這,最后一句還未出口,沈歸荑便被江宴行打斷,她抬眸望去,后者眸子平淡無波,在她看過來時,才對她攤開了手心。 淡淡吩咐道:“寫下來?!?/br> 江宴行手指極為好看,修長分明,如白脂暇玉。 沈歸荑不由得有些緊張,不過在他手心上寫字而已,倒也不至于這般緊張,只是接下來的那句詩,則是她在帕子上繡的下的小字留給江宴行的那一句。 況且那日在碧湖時她也有念過這句詩,而她的名字,自然也是由此詩得來。 她遲疑了片刻,卻還是攏了袖擺,然后食指落在了江宴行的手心。 江宴行的手心不如他的唇那般涼,指腹落下便能感知到溫熱,指尖微動,便在他的手心上輕輕滑動開來,落下字跡。 自、牧、歸。 輪到荑字時,沈歸荑頓住了,她心跳似乎有些快,也莫名覺得有些熱。 不知是江宴行的手心熱,還是這因緊閉著房門空氣不流通的屋子熱,就連落在江宴行手心的指尖都也跟著發(fā)燙,然后隱隱有些顫。 下一秒,她點在江宴行的手心的食指便被他握住。 沈歸荑抬眸去看,江宴行眸子似乎染了些笑意,他不動聲色的挑眉,然后問她,“你緊張什么?” 江宴行問的直白,倒叫沈歸荑有些尷尬,她垂下眸子,作勢要將食指抽回,可江宴行牢牢將她手指裹在手心,攥的緊緊的。 見沈歸荑不答,江宴行也收了調侃的心思,松開她的手,“還是忘了字怎么寫了?”頓了頓,他才笑著吩咐沈歸荑,“把手攤開。” 聞言,沈歸荑也乖乖的伸手,手心朝上攤開。 那手纖細如削蔥,指尖還泛著粉色。 江宴行便學著她的模樣,指尖落在她的手心。 手心是最薄弱的肌理,指腹貼在上面輕輕滑動,帶著一絲薄弱的癢意,輕飄飄地,沈歸荑不由得引起了一陣輕顫。 江宴行絲毫不管她的反應,一筆一劃從容不迫的寫下一字——荑。 - 春蒐過后一行人都收拾著回宮了,因著江宴行遇刺一事,永碩帝擔心他,便讓江宴行留在了皇家獵場養(yǎng)身子。 沈歸荑來時便和許若伶在一輛馬車里,此次回宮依舊和許若伶一輛馬車,不過這回不是她,而是鴉青。 她借著染了風寒未愈之事,讓鴉青穿了她的裙子,還帶了一層面紗上了馬車。 眾人也都知道沈歸荑受了風寒,如今拿面紗遮著自然也無人起疑。 于是這皇家獵場眨眼間便剩下了太子行宮的一行人和沈歸荑。 江宴行遇刺一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說大也沒傷及要害,若說小,便是那幾十里開外住在鄉(xiāng)下宅子里的衛(wèi)太傅也都聽聞了。 衛(wèi)懷無看著那一池子自己養(yǎng)了許久的觀賞魚,有幾條已翻了白肚飄了上來,他驚訝的咦了一聲,有些難以置信,“我分明日日細心照料,怎會還有魚死了呢?” 旁邊候著的小童便出聲寬慰道:“太傅,許是這天熱的了,這魚沒挨過去。” 聞言,衛(wèi)懷無似乎才驚覺已是即將要到夏季,他抬眸看了一眼頭頂的烈日,晝白刺眼,可他確絲毫沒有瑟縮,迎著那晝白看了片刻,像是才愿意承認一般收回了視線。 他嘆了口氣,顫顫巍巍的站起了身,吩咐身邊的小童道:“將這翻了肚子的魚撈起來扔了吧,”說罷,他頓了頓,又伸了個懶腰,才開口道:“把這魚處理后,便收拾一下東西?!?/br> 小童聽他說的半半拉拉,也沒聽明白什么意思,有些不解,疑惑的問了一句,“太傅,收拾東西做什么?” 衛(wèi)懷無這個時候已經動身走了,聞言他連頭也沒回,慢吞吞道:“天熱了,該回京了?!?/br> 小童見他逐漸走遠,便往前走了幾步,生怕他聽不見似的,揚聲問道:“那可要奴才先行告知殿下?” 那邊話落,衛(wèi)懷無便笑了一聲,背著小童揮了揮手道:“不必,他自會來找府上找我?!?/br> 于是,這位在鄉(xiāng)下住了四年的太子太傅,終于在谷雨之際,回到了那立在城墻根下被當今太子贈譽無上尊榮的太傅府。 宮中。 由于江宴行在獵場養(yǎng)傷,宮中大小事務、奏折批閱,以及上朝都回到了永碩皇帝手里。 他在床上躺了五年之久,朝中除了一些老人,許多面孔都已生疏不少。 永碩帝于高臺俯瞰大殿,從一路從云龍浮雕的玉階鋪到殿外的龍紋毯、伏地跪拜的百官、直捅霄頂的雕龍梁柱,再到外髹金漆的龍紋寶座。 他大聲朗笑,坐的筆直,龍袍與袖垂直鋪在龍椅手上,然后開口:“眾愛卿平身?!?/br> 那面容枯朽的老太監(jiān)似乎也因站在這金碧輝煌的朝殿里而容光煥發(fā),他聳拉的眼皮下渾濁的眸目光已然消失,臂彎上搭著的拂塵無一凌亂。 他端起了模樣,身板亦挺得筆直。 老太監(jiān)低聲點頭卑微了五年,聲音早已沙啞,他捏起嗓子,試圖以高昂的聲調在這高堂之上驅除這幾年中蒙上灰塵的嗓音,入耳卻刺耳的宛如粗糲刀鏘。 “起——” 滿朝文武皆執(zhí)著玉笏起身。 永碩皇帝并不解釋江宴行為何不在,而是泰然自若又習以為常的引朝臣上奏,他又一反常態(tài)的極為耐心予以處理。 直至上朝已過了大半的時間,打殿外才匆忙跑進來一人,他扶著帽子,提著衣擺踉踉蹌蹌跑進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