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開了頭，三五個先后跪倒，求道：“小姐饒命！”

    “都是劉莊頭和劉豹逼我們的！”

    “我們原來也是附近的人，我們不幫他欺負(fù)人，就會被他們欺負(fù)！”

    “劉莊頭是相爺?shù)拿梅颍f什么，我們做什么，我們哪里惹得起？”

    尹羲說：“呸！他算哪門子妹夫？我爹爹的一個meimei嫁在關(guān)中老家，哪里輪到這號人？”

    有兩個刺頭見大多數(shù)人跪下了，自己人少只有跪下了。

    “可是他是相府的人，我們怎么也惹不起。”

    尹羲說：“誰身上有人命？”

    大多數(shù)打手連忙擺手，說沒有。

    尹羲笑道：“我給你們當(dāng)中的人一個最好的機(jī)會，只要沒有人命和強(qiáng)/jian婦女的大罪的人，其它的罪我都可以既往不咎。誰清楚劉家罪行，愿意指證他，等我抄了劉家之后，我以劉家的四分之一的金銀作為賞賜?！?/br>
    打手們想了想，都雀躍欲試，一個說：“可是劉莊頭與洛陽縣縣令交好，也收過劉莊頭的好處……”

    尹羲道：“我自可以找洛州刺史主持公道，洛陽縣令能不能保住官我可不管，劉莊頭以下犯下，想要暗殺主人，夠他流放永世不得回來了?！?/br>
    “我愿指證他，戴罪立功！”

    “小姐，我也愿指證他！”

    “小姐，讓我來吧！”

    尹羲看看其中有兩人沒有爭，眼中帶著壞笑，說：“看來這二位是手中沾了人命還是強(qiáng)/jian/婦女了?！?/br>
    那兩人面露恐懼之色，旁邊有人指證：“王大麻子人最壞，每次教唆劉豹摸大姑娘、小媳婦的，他來收尾，趁收尾時自己也……”

    尹羲邪笑道：“很好?！?/br>
    王大麻子不禁叫道：“小姐饒命！我不敢了！”

    尹羲冷冷道：“強(qiáng)/jian只有零次和無數(shù)次。饒恕你是佛祖的事，我只管送你去見佛祖?！?/br>
    “不要呀，小姐！這不能怪我，是劉豹先干的，劉莊頭也有份！還有陳二狗！不是我一個人的事！”

    尹羲玩世不恭笑道：“慌什么？放心，漏不掉的?！?/br>
    尹羲再對投誠的人說：“現(xiàn)在你們這么多人愿意改邪歸正，我也很為難，這四分之一的賞賜你們這么多人分，可能覺得少，不愿意賣力做好了?！?/br>
    “不會的！”

    “小姐，我們一定做好！”

    “我們大家分也能分不少的?！?/br>
    尹羲點(diǎn)點(diǎn)頭，說：“那你們先把這幾個罪大惡極，以下犯上的人綁起來！”

    尹羲令大部分想要立功的人去召集莊子名下所有的佃戶，還有被劉家強(qiáng)占了良田的人家。

    留下四個當(dāng)幫手，將尹羲要處理的首惡劉莊頭、劉豹、王大麻子、陳二狗和賬房都抓起來、押解回莊。

    路上就遇上了劉莊頭的老婆和兩個未嫁女兒，哭喊著過來。

    那劉莊頭的老婆王氏仗著是尹寒山遠(yuǎn)房的表妹，這一跪在尹羲面前，竟是她太過苛責(zé)，不敬長輩一樣。

    那王氏道：“大小姐，你每次來，我們何曾沒有好生照料？我們就算是有不周全的地方，你也不能將我們家老的老小的小都綁了呀！相爺、夫人何等寬仁，小姐這樣做，相爺和夫人知道嗎？”

    尹羲冷笑道：“喜歡跪著？我不妨礙您，但您也別攔我的路。”

    王氏被這一句不咸不淡的話給嗆著了，忙又拉住尹羲的衣擺，叫道：“大小姐，我好歹也叫相爺一聲表哥，哪有您這樣一跑來就里外不分，拿自家人開刀的。”

    尹羲拉回衣擺轉(zhuǎn)身就走，王氏坐在地上哭天愴地，不多時就發(fā)現(xiàn)除了自己和兩個女兒之外，一個觀眾都沒有了。

    尹羲指令剩下的投靠者，去將劉家私藏的財物、糧食、地契都搬出來清點(diǎn)。

    過了午時，莊上的佃戶都聚集到了劉家曬谷場上，尹羲擺開架式，召開公審大會。

    尹羲沒有想到這才初唐，就已經(jīng)有這么多人淪為她家的佃戶了，唐朝均田制崩壞不是唐玄宗年間的事嗎？現(xiàn)在太早了吧？

    對了，這些大多不是佃戶，大多數(shù)是食邑下的農(nóng)戶。尹寒山還有一個寧國公的爵位，按品級食邑應(yīng)該有三千戶，但是由于初時人口有限，像尹寒山這種非一流士族的封邑的地界可能劃分得散了一點(diǎn)。因?yàn)樗麄円冶驹诼尻栆粠в袀€莊子，就把附近幾個村子也劃進(jìn)來了，除此之外還有別處的農(nóng)戶，但是封邑的總戶數(shù)應(yīng)該只有一千多戶而已。

    這么多的地和人口的生產(chǎn)收租管理可是麻煩事，相府當(dāng)然會用自己人來管，這些人在地方仗勢欺人太正常不過了。

    這時聞訊趕來了五六百人，他們聽說劉莊頭要倒大霉了，一個個扶攜幼趕過來。只見曬谷場上，劉豹、王大麻子、陳二狗被綁在柱子上，劉莊頭、賬房崔先生也小心翼翼縮在一旁。

    尹羲快速地翻看了投誠人手給她掏出來的兩套賬本，一套是實(shí)際面對莊戶收的租子，一套是上繳給相府的租子。兩者出出入相差一倍有余，若非尹家不是只有這么一處莊子。

    尹羲站上了桌子，大家從未見過這樣美麗的女子，不禁呆住了。

    尹羲敲了敲鑼，大家才回神，尹羲用大白話說：“父老鄉(xiāng)親們！我就是尹相的女兒，這次路過洛陽，本想只留宿一夜就走。沒有想到昨天晚上，教我撞見了劉豹這畜牲居然擅長民宅、毆打鄉(xiāng)親、yin/辱/婦/女。今天咱們就擺開來說一說理?！?/br>
    忽然一個鄉(xiāng)民說：“尹相家的小姐，那劉豹是你的表哥，你也要秉公處置嗎？”

    尹羲說：“首先，王夫人是我父親的遠(yuǎn)房表妹，‘表哥’這稱呼，我還真的沒有叫過。況且，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剛剛早上時，劉莊頭見我定要過問，還想一不做二不休將我滅口。”

    “傷天害理呀！”

    “將他們都處置了！”

    “除了周家姑娘，還有李家、王家的娘子也被這畜牲害了！”

    “尹姑娘，我們莊上的人快要活不下去了?！?/br>
    “官府本有各種攤派、雜役，莊里還要里三層外三層的扒，小姐留我們一條活路吧！”

    尹羲敲了一下鑼，說：“好！我們一件一件掰扯清楚！首先是欠莊里的錢、糧種，一概免了。各位父老鄉(xiāng)親，可有不同意見？”

    鄉(xiāng)親們不禁傻了，尹羲拿起火把點(diǎn)燃了那些積欠累積的呆賬、爛賬，鄉(xiāng)親們反應(yīng)過來，不少就跪了下來。

    尹羲扶起兩個年長的老翁和老媼，才說：“從前的欠賬、賒賬一筆勾消，我們相府不會讓任何人來問你們要這筆賬，若是有，他一定是假借相府的名義來騙錢的！”

    百姓們一陣歡呼！

    尹羲取來一卷賬目，舉起來說：“今天我看了劉莊頭和崔先生做的兩套賬目，一套是用來騙相府的，另一套是他們實(shí)際向你們收取的租子。兩套賬目數(shù)據(jù)相差一倍有余！那些多出來的，都進(jìn)了他們自己的腰包。他們盤剝走的比交納給相府的錢糧還要多，也難怪你們?nèi)兆硬缓眠^?，F(xiàn)在我們要改一套收租的方法，以去年相府從這個莊子收納的錢糧為基準(zhǔn)，每年定額收取錢糧。什么叫定額呢，比如說，你種了五畝地，我規(guī)定只收一石的好谷子，余下的都是你們自己的?！?/br>
    一個鄉(xiāng)親問道：“如果我們今年多收了些谷子呢？”

    “相府也不多收取。只要冬天時，你們由里長、黨長帶隊(duì)將定額的谷子或者錢送到長安。我制定的新規(guī)定還有不盡善之處，他日也可跟我母親、哥哥提意見，再補(bǔ)充修改?！?/br>
    百姓歡聲雷動，就算是沒有讀過書的百姓，對糧食的產(chǎn)出多少也非常敏感。尹羲感覺自己是做農(nóng)村基層工作的老/紅/軍，跟他們一條條解釋新的實(shí)施辦法，然后根據(jù)舊帳一個個確認(rèn)各家各戶的田調(diào)數(shù)量，有虛報攤派的，也做出修改。

    尹羲足足花了三天時間理出莊上的新戶籍和對應(yīng)的土地數(shù)量，每年折交錢糧的基準(zhǔn)。

    尹羲早前寫信讓青鳥送去長安，尹鐸也趕到了，尹鐸現(xiàn)在最聽尹羲的話，把這些雜務(wù)交接給他，帶人見官的事也要交給他辦了。

    尹鐸暗道：還是meimei做事有魄力，否則這莊子和部分食邑地界被劉莊頭這樣的人為惡下去，鬧出更大的禍?zhǔn)?，若是被人彈劾，那可是難以收拾。

    第91章 巫山神女（22）

    卻說那日趙云卿和公孫凌晚上外出是因?yàn)橼w云卿有話對公孫凌說, 趙云卿直接問公孫凌是否鐘情于尹羲。

    公孫凌一直不知道怎么辦，當(dāng)趙云卿這么直接問題，他想否認(rèn)也無處否認(rèn)。

    公孫凌嘆道：“我知道我瞞不過你?！?/br>
    趙云卿問他：“參不透嗎？”

    公孫凌苦笑, 說：“不知什么時候開始, 我會想著她, 回了山后, 我知道她是女孩子, 我更加想她。我想逃離一個情字, 從幾十年前開始，我覺得我早就參透一切?？稍瓉聿⒉皇悄菢印Ｈ绻芎退谌碎g相守, 不修仙又如何？”

    趙云卿搖頭嘆道：“當(dāng)初若是知道現(xiàn)在的結(jié)局, 我真不該收她為徒，如今你也好過一些。”

    現(xiàn)在正是臟唐臭漢中的臟唐時期, 哥哥霸點(diǎn)弟媳, 兒子摸了老爸的女人, 老爸搶了兒媳這些事不稀奇。本門門規(guī)中也沒有規(guī)定輩份不同不能一起雙修，可是在本派內(nèi)師伯愛上了師侄也是稀奇事。

    公孫凌說：“我聽陪著她就好，我暫時不想別的?！?/br>
    趙云卿也做不到為自己的師兄和自己的徒做媒，趙云卿也知道這樣下去，公孫凌根本就沒有機(jī)會。

    趙云卿說：“過幾日, 我先回玉華派, 你陪她去揚(yáng)州吧。”

    公孫凌苦笑, 說：“你也不必這樣。我……我知道……她心里沒有我, 她只是把我當(dāng)師伯?！?/br>
    趙云卿肅然質(zhì)問：“你既然知道，為何不肯接任掌門？大師兄，你沒有試過，你是不會死心, 堪透情關(guān)的。如果不行，你回來告訴我，我會安撫好她的?！?/br>
    于是他們離開洛陽時分了兩路，趙云卿稱想早日回玉華派幫著師父處理一些派務(wù)，尹羲還以為趙云卿想通了計(jì)劃接任掌門之位，自然不會攔她。

    尹羲要去江南找陳碩真的計(jì)劃也不能半道而廢，現(xiàn)在就變成了公孫凌和她兩人同行了。

    尹羲將寄養(yǎng)在洛陽的大宛名駒給了公孫凌，他這回沒有推辭。

    兩人沿著運(yùn)河旁的官道南下一路順利，只不過公孫凌也不知道跟她說什么，他完全不懂怎么換一個角度去和她相處，也不懂討女孩子歡心。公孫凌自己生自己的氣，只有臉仍然冷得如南極冰川一樣。

    這夜八月初十，他們歇在驛站，尹羲洗了澡后一時還睡不著，穿著一身便服袍子出了屋，只見廊下白衣男子正望著天上的半輪明月發(fā)著呆。

    他的樣子十分落默孤獨(dú)冷漠，他聽到尹羲出屋來的聲音，才被驚到，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又轉(zhuǎn)回頭看天空。

    尹羲奇怪地看向天空，說：“師伯，今晚沒有帝流漿吧？”

    公孫凌淡淡道：“沒有?！?/br>
    尹羲說：“那你看著月亮等什么？”

    公孫凌仍然說不出口那種話，只說：“我在想我……為什么那么無趣?！?/br>
    尹羲笑道：“師伯這是老成持重，師伯一直勤于修煉，沒有被花花世界所污染?！?/br>
    “你為什么不會無趣？”

    “因?yàn)槲視嫜??！?/br>
    “我……能不能過像你那樣有趣的生活？”

    尹羲吃了一驚，撫著額頭，說：“那是怎么樣的畫風(fēng)？這跟張飛去繡花一樣。”

    公孫凌蹙著眉，說：“所以你覺得我只是一個很無趣的長輩，我跟你是不一樣的?！?/br>
    尹羲解釋：“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不一樣?！?/br>
    公孫凌握緊了手中的劍，說：“那么樣來你會……嫁一個什么樣的人，像你一樣有趣的人嗎？”

    尹羲想到洛凡，眼波多了些光彩，撓了撓后腦勺轉(zhuǎn)開了頭，喃喃：“師伯問這個問題真奇怪?！?/br>
    公孫凌深呼吸一下，說：“因?yàn)槲疫€俗了，我也在想應(yīng)該尋一個怎么樣的……妻子?！?/br>
    尹羲大吃一驚，半晌反應(yīng)過來，說：“我都忘了師伯還俗了……師伯要找個妻子，這還真比較難。七師叔是你meimei，李云意又逐出師門了，瓊?cè)A派和瑤華派的師叔們有沒有合適的？我都和她們不熟。要不咱們到了揚(yáng)州去茅山派走走，多認(rèn)識一些人。”

    公孫凌轉(zhuǎn)開頭，他覺得扯開這個話題，她又這樣展開想象讓他丟臉極了，可是不談這個話題，她更加意識不到他也是一個凡人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