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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而,律章冥君爆喝一聲,將一本文牘狠狠砸在一旁的鬼府師爺臉上,咆哮道:“本君說了多少次,多少次!讓你手下的文臣鬼官們多多諳習筆墨!這一本本鬼畫符,千萬年讀下來,本君的眼睛都快熬瞎了,熬、瞎、了!” 鬼師爺兩唇囁嚅,哆哆嗦嗦地躬身,連連稱是。 發(fā)完了一通竄天鬼火,律章明君稍稍息怒,才注意到首座下方那個不知何時進殿、現(xiàn)在正抱著雙臂看他笑話的沉淵。 律章一愣,“蹭”地一下從尊座上站起身來,或許真的是眼神不濟,他瞇著眼睛湊頭好一番探看,才猶豫問道:“來者......可是沉淵靈君?” 沉淵聲音中夾了一點清淺的笑意,答道:“正是?!?/br> 律章不由大驚失色,連忙從高階上走下來,邊走邊道:“真是奇了怪了,靈鬼兩族萬萬年不曾有過交情往來,今日鬼府迎靈客,沒想到這第一個進門的居然是靈界之君......” 殿內光線幽暗不明,外加冥君眼神不好,邁下最后兩階時,竟然還趔趄磕絆了一腳。 律章嘟囔咒罵一句,整了整外袍衣擺,輕咳一聲,才重新端著冥君的威儀之態(tài),走到沉淵面前。 “不知靈君突然到訪,所為何事???” 沉淵平聲答道:“來了結一樁舊賬?!?/br> “舊賬?誰與誰的舊賬?” “自然是鬼族與我靈族之間。” 律章裝傻充愣道:“那不知,主賬是誰,欠賬又是誰?” 沉淵勾了勾嘴角,反問道:“你說呢?” 律章其實心知肚明。六千多年前,鬼族的幽冥暗使為奪隱蓮靈族手中的古籍秘典,一把地藏鬼火將隱蓮闔族燒了個干干凈凈。沉淵既為靈界之君,這筆賬,遲早都要向他冥司討回來。只是這討賬的人早不來晚不玩,偏偏逾了六千多年后找上門來,為何擇了今日之機,他有些琢磨不透。 律章暗暗思索了一通,皮笑rou不笑地恍然大悟道:“哦......靈君是說......那件事啊,哈哈哈哈,舊賬該清,不過這事都過了這千年之久,不知如今靈君想怎么個討要法?” 沉淵神色未動分毫,平靜答他:“好說,本君欲借冥君手中的續(xù)世之筆一用,在生死簿上重添隱蓮族氏十人之名,讓他們重入凡世,再受輪回?!?/br> 沉淵音平語順,豈料律章聽完后竟勃然大怒,臉色霎時漲得通紅,脫口道:“你放......!”瞥見沉淵眉頭微挑,堪堪及時憋住了那口氣,連貫道:“你放心那是不可能的!” 沉淵:“......” 原本是抱著打一架的心態(tài)來的,現(xiàn)在心態(tài)稍崩,并有點想笑。 律章怒道:“那件事就算是我鬼族做的不甚講究,大不了我同你賠上一禮,再說些客道好話,也便罷了!你張口就要續(xù)世之筆,還要那隱蓮靈族的十人再入凡塵,這、這豈不是當著六界眾族摑我鬼族的臉面,逼著本君自曝其丑!本君斷然是辦不到!辦、不、到!” 沉淵嘴邊淺淡的笑意漸漸消融,沉聲問道:“那若是我非要不可呢?” 律章不假思索,沖口而答:“那打一架!” “來?!?/br> 一字落地,北陰殿內霎時靜了一瞬,眾鬼族皆屏息靜氣,鬼府師爺站在律章身后緊張地連連以袖拭汗,就連律章自己也愣了良晌,默然片刻后,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 “不、不是......”律章嘴角微抽,一時有些口不擇言:“說打一架就、就打一架啊......那什么,你今天可是單刀立馬闖我冥司,我鬼族將士個個善武能戰(zhàn),本君座下還有幽冥暗使五大精將......對了,本君亦在這里!本君可是冥主!縱然你沉淵靈君修為如何深厚,今日若真的動起手來,想要毫發(fā)無損全身而退,也沒那么容易吧!” “容易與否,試過才知?!?/br> 沉淵掌中仙華凝聚,逐星劍化影而出,他持劍而立,漸漸散出的仙力流風回雪般在周身盤旋縈繞,氣旋之中的沉淵面色如玉,身姿俊逸,一貫沉靜的臉上略顯肅殺之意。 沉淵一個雪亮的劍花挽出,劍指眼前人:“律章冥君,請了。” “等會兒!”見他居然不聲不響地動起真格來,律章瞬間頭大如斗,咬牙切齒道:“說著說著話,動什么手!” 沉淵:“......” 此番情形著實尷尬,冥君倒不是真的怕動起手來輸?shù)锰y看,只是這甫一交手,恐怕后患無窮。沉淵若只是靈界之君,打便打了,大不了從此與靈界撕破臉皮不再維持表面的虛假平和之態(tài)。但,這沉淵靈君本是天界尊神,他是......沉淵曾經(jīng)的尊謂宜情宜景從律章腦中冒了出來,那個“紫”字方出,便被驚出一身涼汗。此刻若是真的與沉淵交手,便等同于與天界交惡,沉淵貴為星主,本就掌天界星將無數(shù),天界又有勾陳帝君,勾陳身后又有十方天兵天將...... 這......律章心底咆哮:這還打個屁的打?。?/br> 律章冥君一時騎虎難下,最終痛心疾首地吼道:“不打了不打了不打了不打了!” 沉淵:“......” 靜默少頃,沉淵道:“......要不然讓你三招?” “不打不打不打不打!”律章一臉菜色眼瞳泛綠:“你讓我三十招我也不打!本君就是這么正氣凜然!” 沉淵:“......” 又緘默片刻,沉淵道:“那就備筆研磨?!?/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