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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彥還在嚼青梅的嘴倏地頓住,眼角抽了一抽。 姜母果,女仙最愛,專治各種……嗯,濟(jì)陰疑難。 九荷又驚呼:“啊!殿下吃了?殿下還吃了這么多?!”末了,眼神已略顯驚恐。 流彥含著這口嚼碎了的青梅,是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半晌,憋屈著一張俊臉,繞過她,疾步往凈星殿大門去了。 九荷見他走的遠(yuǎn)了些,悠悠然地從竹箕里挑了顆長熟的梅子扔進(jìn)嘴里,唔,果真是酸后回甘,是以釀酒確實不錯。她望了望天,估摸著時辰,便回了南香閣煨藥去了。 藥香繚繞,小爐候火上端的一方小小的黑砂藥壺,壺嘴處騰出縷縷白色霧氣,不須入口,單聞這絲絲藥煙,便讓人嘴里陣陣發(fā)苦。 九荷皺著眉將藥倒進(jìn)幽碧瑩色的骨瓷玉盅中,又將前些天磨好的青梅粉混了老樹槐花瀝出的甘液,勾兌好了分量后,一并倒入濃黑的藥湯中,玉勺輕舀,待藥溫適宜,才端了檀木托盤,往凈星殿送去。 中殿里極靜,九荷不自覺地將步子放的更緩,繞過紗織云般的層層帷幔,轉(zhuǎn)身入了偏殿。 偏殿一側(cè)的青案旁坐了兩個人,一人內(nèi)著皓白長衫,外著一件玄色長袍,手里握了把寒鐵小刃,黑發(fā)隨意披散,神色淡漠卻專注的修磨手上的一塊根雕。 從九荷這個角度望過去,只能看見沉淵靈君側(cè)臉,薄唇輕抿,眸色淡然的似是沒有情緒。 另一人嘛,是從她剛剛進(jìn)門,便皺起一張臉,又下意識地端起茶盞喝了一大口茶,壓了壓胃酸的流彥殿下。 九荷眼里噙著一點笑,瞄了流彥一眼,將盛藥的玉盅放在青案上,輕聲道:“靈君,南香閣奉藥。” 四萬年前與魔族的那場曠古大戰(zhàn),雖說終時將魔尊散逸的元魄封印于蕓幽山底,但沉淵也于那一役中傷及神體,魔尊恒因拼了個魔形俱滅,最后時分,終將一縷魔氣生生注進(jìn)了沉淵元神之中。 饒是他修為如何深厚,那畢竟是存于魔尊元魄中幾十萬年的魔氣。 那一戰(zhàn)后,沉淵神君沉睡休養(yǎng)了近百年,醒后,周身修為俱是復(fù)得,不過,元神仍被那縷魔氣所困,他至此便失了五感中的一感,味覺。且他身上的那縷魔氣,相傳除了靈界落花谷的靈醫(yī)琰兆,就連離恨天上兜率宮的太上老君都無法將其化解。 而讓人泄氣的是,落花谷到底隱匿于靈界何處從來無人知曉,靈醫(yī)琰兆的靈蹤更是無處可尋。是而這些年來,沉淵靈君只憑著自身精純的修為壓制體內(nèi)的那縷魔氣,再以神花仙草為藥,慢慢復(fù)原味感。 那樣濃稠的湯藥,他隨手端起來,一飲而盡。九荷不免暗暗咂舌,還好靈君失的是味覺一感,否則定然要活生生苦暈。 沉淵將藥盅放下,隨口問道:“藥中所添何物?” 味覺雖失,嗅覺卻依舊銳敏。九荷暗暗贊了贊他靈光的鼻子,如實答道:“回君上,是以青梅粉勾了槐花汁入藥,不減藥性,味道卻能好些,不至于苦澀難咽。” 流彥端著茶盞兀自一笑,搭話道:“你這傻荷花,難道不曉得苦不苦他都嘗不出來?” 九荷俯身收了藥碗托盤,輕聲答道:“聞起來總歸是好些的?!鳖D了頓,又皺眉自顧?quán)止玖艘痪洌骸耙徽娴奶嗔?。?/br> 流彥猛地想起須臾之前的情形,胃里又是一陣翻涌,顫聲問道:“青梅粉?你剛剛不是說晾的是姜母果嗎?”遂又喝了口壓驚茶。 “哦?!本藕蓪λα艘恍Γ倘坏溃骸胺讲耪E了殿下,還請殿下雅涵?!?/br> “噗”!流彥嘴里那口沒咽利索的壓驚茶瞬時噴出老遠(yuǎn)。 沉淵這才稍稍抬頭,看了她一眼。 那眸色依舊清淡,卻似乎,含了絲極淺的笑意。 第二章 九荷緩步出了凈星殿,將藥盅和托盤放回南香閣的藥室,提了個藤條編的小籃,一路行至后.庭園中。 天色已近正午,暖陽愈發(fā)明媚,風(fēng)拂過,園中浮來百草清香,奇葩異卉迎風(fēng)纏綿至窮處,一片春色醉人。 可這樣的春景正盛,卻偏偏有人要辜負(fù)。 九荷悵然嘆息,自古多情空自擾,姑娘你別哭該多好。 她不由扶額頭疼了一會兒,想好了說詞,才向那棵彎彎曲曲的百年龍槐下,正哭地一抖一抖的身影走去。 掏出一方素白的帕子遞到被流彥蹂.躪了柔軟少女心的人面前,小侍女樂云抬頭,一見是她,兩行清淚又順流直下,哭得更加委屈。 九荷將帕子塞到她手里,在她身邊席地而坐,嘆了口氣,無奈道:“都過了這些時日了,你這眼淚怎的還這么經(jīng)得住流呢?再說了,你就是哭地再楚楚動人,那個人不曉得憐惜,終是無用啊。” 樂云聞言抽噎稍止,遂后更是放聲痛嚎。 九荷:“???” 她驚愕片刻,終于意識到自己搜腸刮肚才琢磨出的這個勸慰她的話由,實在是不太美妙。 樂云自顧自地哭了半晌,終于拿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淚珠,斷斷續(xù)續(xù)道:“你會這樣說,終是因為還未嘗過情之一字的滋味,若是你……你有一天知曉了這個情字,便不會像如今日這般勸我了,等你為那人傷了心、流過淚時,自然就會明白,哪怕他不在意你分毫,可你的這顆心,就像是長在了他身上一般,半點也不由得自己?!闭f罷,又是幾滴晶瑩的淚珠,傷情的滾下眼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