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頁
謝幼安心中遲疑著,她自身難保,還去管別人作甚么。 想著方才一瞥到那雙執(zhí)拗的眼,嵌在骯臟黑乎乎的臉上。她終于還是忍不住叫停了馬車,速道:“此人我欲買下,不知兩位可否將人交給我?” 那些仆役分明愣住,停下了暴打。 “你們身上可有金?” “還有十金?!卑敌l(wèi)答道。 “我欲救那少年,他們?nèi)舨环湃说脑?,”謝幼安看了一眼,低聲道:“你便將他們速速殺了,把地上那個抱回來。” 為救一人,要殺兩人。暗衛(wèi)雖是很不明白,還是極快應道:“是?!?/br> 兩惡仆低低議論了兩句。見謝幼安身邊眾多護衛(wèi),他們也不敢造次。有一人上前恭敬地道:“此子不服管教,違主抗命,主人令我等將其暴打曝尸荒野。仆等不敢隨意轉(zhuǎn)賣給女郎?!?/br> “我這兒有十金,左右就你們兩人在,拿去換些酒水。對主便言已將其打死,你們的主子又不會派人前來查探?!?/br> 謝幼安瞥了暗衛(wèi)一眼。 不過一個不聽話的奴隸,竟然能賣十金! 如此大的數(shù)目,兩人左看看又瞧瞧,簡直恨不得把自己也賣給謝幼安。定定神,問道:“女郎去往何處?”謝幼安道:“建康城?!?/br> 千里之外的建康城。 兩人心下大喜:“我等將其棄于此地,是女郎善心有緣撿到罷了。”謝幼安頷首,對身邊暗衛(wèi)道:“去把那孩子搬上來,將十金放在地上?!?/br> 暗衛(wèi)領命,很快將其般動上馬車。那孩子任其擺布,沒有方才困獸般的激烈掙扎,仿佛已經(jīng)沒了生機。謝幼安蹙眉,怕是救不回來了。 “好了,繼續(xù)前行吧。” 牛車里,謝幼安拿著錦帕沾水,擦拭著他額上傷口,卻抹出一層泥漿。她皺了皺眉,看見臉上不小的一道傷痕,仿佛是有人用刀故意劃的。 傷口有些出膿,應該是極疼的,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她探了探他的氣息,雖然微弱但還是活著的。 “活不活的成,看你自己吧。” 謝幼安有些后悔,為了那雙像極了慕容盛的眼,真是鬼使神差的。大概是慕容盛不許騎兵放箭,讓謝幼安莫名覺得自己虧欠了他什么。 “女郎,快要到高陽郡了?!?/br> 謝幼安從馬車往外看,隱約可見一行人,便問道:“遠處可是我們的人?” 很快有暗衛(wèi)驅(qū)馬上前,她不禁微松了口氣。謝景恒帶領的數(shù)百人馬,是喬裝成的商隊,這樣才能混入慕容燕。 “你一闖禍,便要弄個這么大的架勢?!敝x景恒幾個月沒見她了,人看似無恙不由松了口氣,便沉聲教訓她道:“你當鮮卑慕容族是什么人,戰(zhàn)場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謝幼安聞言,不由落淚,上前一把抱住謝景恒,“還以為再見不到你了。”熱淚很快便冷,在臉上輕微辣辣的感覺,這一個多月在敵營勾心斗角,一朝松懈,只覺得滿腔委屈難過。 謝景恒也心疼,立刻不舍得責罵了,摸了摸她的頭頂說道:“我們回家去?!?/br> “阿兄我們快走,慕容盛怕是要聚三郡之兵來抓我們?!敝x幼安忽然想起,忙道。 “慕容盛有什么好怕的。”謝景恒冷哼道:“慌什么,先入高陽歇息一日,慕容盛上頭壓著那么多人,不足為慮?!敝x幼安微愣,細細想來確實如此。 順利進了高陽郡,她趕緊遣人找來醫(yī)者,救治馬車上生死不明的人。 “怕是得躺上半個月,沒什么大礙。但這腿不好治,估摸著以后走路會有些頗?!蹦轻t(yī)者寫完方子,又加了句道:“半個月內(nèi)最好還是不要干活。” 他以為是謝幼安的奴隸,犯了什么大錯才被責罰。 “只是如此嗎?”謝幼安驚訝,問道:“他幾乎要被人打死了,現(xiàn)也仍昏迷著,養(yǎng)上半個月便無事了?” “他挨打時護住了要害,所以沒那么嚴重?;柝适求w力不支的緣故?!蹦谴蠓蛴刑砹藥拙洌溃骸八砩衔酃柑鄠陔y好,最好洗干凈。右腿折了,腿傷最重也難治?!?/br> 想不到她竟看走眼了。 這少年如此隱忍聰慧,哪怕今日沒有她在,他說不定也能活下來。 “哪里弄來的人?”謝景恒一直旁觀著。 “來高陽路上撿來的。” 謝景恒不由贊嘆,大笑道:“逃亡之時還能撿人,不愧是我謝家女郎?!?/br> “此處是慕容燕,我們多停留不妥吧?!敝x幼安還是有些擔憂。 “怕甚么,陸恒就在兗州等著,若不是,”謝景恒頓了頓,沒繼續(xù)說,只是道:“現(xiàn)在慕容垂和舉國兵力,都被拖在兗州對峙著。” “這么說都城和地方都無兵可用。”謝幼安頓悟,假使還剩下甚么軍隊,也不是長樂公慕容盛能調(diào)用的了。 “陸恒,怎樣了?” “還在兗州拖著慕容垂,你落入燕國后,他幾行險招,傷敵一萬不顧自損八千?!敝x景恒臉色復雜,道:“若不是郗將軍攔住,此時兗州當全歸晉朝了?!?/br> “真要這般,怕是拿下了兗州也守不住?!?/br> “總之現(xiàn)還算無事,”謝景恒嘆了口氣,道:“我傳信給陸恒了,他讓我?guī)慊亟党侨ィ灰亵[騰了?!?/br> 謝幼安垂下眼不語。 “原先我不打算問,但現(xiàn)在覺得可能不一樣。”謝景恒望著她的臉,小心翼翼試探地道:“你落在慕容盛手里,可曾吃什么虧了?” --